“贱种!拉得这么慢还敢要钱?滚!”“命运之名”歌剧院的花园接待处门口,一个贵族匆匆跳下人力车,怒斥面前黝黑的车夫。
每三个月“命运之名”歌剧院都会举行政策演讲以及募捐活动,全部由大政主亲自派遣使员主持,因此“命运之名”堪称是贵族和上层阶级的最高社交圈。
许多贵族通过募捐活动来支持教会的“慈善事业”,以此获得政治地位,而中上阶级的人也挤破头都想通过政治活动来实现升级。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你被教会认可的基础上。
而这次演讲居然是大政主亲自降临!
几乎整个中州的贵族和上层阶级都如潮水般涌来,整个“命运之名”水泄不通。
众贵族纷纷猜测原因,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新党的起义和革命。
“大人!求您行行好吧!今天人太多了!不是我不想拉快啊!”车夫面色十分难看,他扯了扯棕色的乱发,“大人!”
中年老爷阴沉着脸,“贱东西!要不是因为没有马车,我才不会上你的车!害得我一直站着!”
这个老爷恶狠狠地怒斥,并用绸布使劲地擦拭手掌,似乎刚才握住车把弄脏了他的手。
“滚!”他甩出一张绿色纸票,匆匆转身走入拥挤的人群。
车夫塞德尼斯捡起支票,教皇伊凡达尔斯凯洛特的肖像不怒自威地看着他。
塞德尼斯戴上了发黄的布帽,看向周围的人群,低下了头拉起车赶紧离开。
在跑到十字路口的那一刻,他突然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人群中,转过身,抬头拉起了帽沿,望向不远处的“命运之名”,院顶之上教皇的符号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
塞德尼斯看着坠落的夕阳,一路小跑回到了贫民窟。
“埃雷之役”四个大字石碑立在贫民窟入口,但“役”和“埃”两个石碑已经被砸碎一半,承接着残阳。
因为没有接入城市点明系统,贫民窟里黑黢黢的,只有各家微弱的油灯光在闪烁。幸亏“埃雷之役”有几十户热心肠的清洁工,这里卫生条件还不算差。
塞德尼斯点起了油灯,昏暗中小塞德正在熟睡。塞德尼斯轻轻放好人力车,看着小塞德的小脸,苦涩的黑脸上露出笑容。
“这孩子肯定没吃晚饭,正好去买几个饼。”塞德拿出今天挣到的唯一一张纸票,教皇伊凡达尔斯凯洛特在油灯下也失去了清晰的轮廓。
这些天塞德尼斯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的贵族不再坐他的车,还有很多坐了车却不给车费,而平民督察队却对这些事置之不理。
“埃雷人受限”是他收到的唯一的理由。
塞德尼斯走出“埃雷之役”转过三个街口,来到了灯光红绿的平民市场,虽已入夜,这里仍然嘈杂热闹。
“我买三个饼。”塞德尼斯拿出钱,正要给老板,老板摇摇头,说:“不用给我钱了!最后几个饼,让小塞德吃饱点!这些天你们做车夫也难挣到钱!”
老板也是埃雷人平民,头发白棕相间。他这些日子看着塞德尼斯和其他埃雷人车夫都没怎么挣到钱十分担忧,他的饼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因为自己是埃雷人而受到影响。
塞德走入大街,街道两旁有老妇人结对在卖小孩。“卖埃雷人奴隶喽!看看啊!多强壮的孩子!不用养几年就能做各种各样的事了!”
塞德已经见怪不怪,连心痛都不能再产生。
这个地方偶尔会有中层阶级和小贵族派人来买奴隶,埃雷人一直是“最受欢迎”的选择。
卖奴隶的人往往选最健康的卖,那些有问题的都会在卖不出去后低价卖去做苦工,最后死在不见天日的劳累中。
但他仍旧忍不住走过去。
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被关在铁笼里,放在大车后架,一动不动。
塞德经过时,男孩突然闻到了饼香,“叔叔,你能给我点吃的吗?”
塞德张张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饼,“给你。”
男孩什么也没说,一边流泪一边慢慢吃着饼,他向塞德挥挥手笑了起来,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塞德同样什么也没问,包好剩下的饼快步离开。
塞德尼斯把包好的饼放进外衣内侧口袋,从一家又一家酒馆和烤货铺前经过,木工师傅“老拐”的铺子就在两个转角后。
“塞德!今天不来喝一杯水酒吗?”酒胖子脱了上衣围着大毛巾坐在店门口,笑呵呵的问道。
“不了不了,小鬼要生日了,得给他要个礼物来,去老拐那里一趟。”塞德尼斯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走入了红色的灯光里。
两个转角处是一个堆满了各种木制品和各种形状木头的杂乱小院,一个清秀的小伙子在喝着小酒,完全没注意到塞德的到来。
“拐子?”塞德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我来买上次订的狗崽。”
老拐:“哦哦哦!等我再喝一口!”
他抿了一小口,然后起身一瘸一拐的走进小木房里。
……
塞德把玩着手中的木制小狗,小狗每个关节都可以转动,且作工精细。
塞德把剩下的钱偷偷压在了老拐的酒碗底下,不然老拐是不会收下的。
当塞德走回大街旁的转角时,却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残叫声、哭喊声、和博斗声。
他冲入大街,满街都是身着命党军队铠甲的士兵。
士兵们手执黑色长剑,不断的砍倒在场的棕发埃雷人,剑起血落,不断有反抗的埃雷人跑远又被枪射中,各种声音交杂简直要刺穿耳膜。
一个头饰红色徽章的长官手中拿着一个黑色圆球,他念道:“所有非埃雷人种快速离开,现在对此地埃雷人进行清洗!所有士兵不准开枪击杀,必须用祭剑刺穿心脏击杀!所有埃雷人中能确定未达到十六岁尽量不杀死!”
令人惊奇的是,如此远的距离外,塞德居然也听到了这些话。
但浓郁的血腥味灌入鼻腔,塞德瞬间失了神,直到饼铺老板大叫一声“快跑啊!”他才发现一个士兵看向了他。
“棕色头发,莱恩下士,那里还有一个。”一个士兵拿剑一指,另一个士兵从饼铺老板的胸口抽出长剑,鲜血从老板的尸体中喷涌而出。
塞德瞬间回神,拔腿就跑,“儿子你不能有事”塞德口中碎碎念,快速转入暗处。
“那边还有一个隐蔽的墙可以翻回去,快啊塞德!”塞德尼斯控制不住恐惧,不停的加快脚步。
“嘭!”一声枪响后,塞德翻过了墙,“儿子我来了……”
剧痛和晕眩感袭来,塞德感觉胸口湿热了,他低下头,血腥味让他眼前晃了起来。
“啪!”小狗从手中坠落,墙角的黑暗是浸在血泊中失神的双眼。
“儿子……”
……
小塞德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油灯还未熄灭。
小家伙下床,发现爸爸还没回来,就爬上椅子,再爬上桌子,把窗子打开。
窗外火光四起,尖叫声刺破夜色,小塞德看着邻居们从窗外疯狂跑过又一个个突然倒下。
“这里有个小孩!”一个士兵提着剑走了过来。
小塞德看向面前的黑色铠甲,问:“我爸爸呢?”
铠甲把布满鲜血的长剑收回鞘中,说道:“小家伙,你一定会见到他的。”
小塞德很乖巧地笑了起来,“我爸爸还要给我小狗狗呢!我要等他回来陪我过生日!”
铠甲未回答,但远方天空炸响了烟火。没有光的地方被光很短暂地拥有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