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水面犹如镜面，明媚的阳光不知从何照来。
一座清脆的小岛坐落于水域的中心之上，一颗幼小的树苗随风舞动。
温柔的风将焦长安带到这颗只堪一握的微弱之物前，任由他驻足观赏。
“好舒服。”
这是焦长安现在唯一能体会到的感觉，仿佛如幼时躺在母亲温暖怀抱里一般。再也无需担忧外界的苦难与艰辛，只需缩在这小小的港湾之中，体会这没有时间概念的永世安眠。
“可惜这终究不过是幻梦一场罢了。”
伸手抚摸面前这株幼苗的躯干，焦长安明白这让人沉沦的舒适感，只不过是他内心试图自闭的一种虚假的安慰。若是今天他真的沉沦于此，那他很可能就一辈子都无法再醒过来了。
所以焦长安只是再次默念口诀，让乘风诀所强化的精神力化作铠甲，释放在这座由他内心所化作的空间之内。
“所以我的本质就是这棵树吗？”
延长自己的精神感知，焦长安试图读取储存在这棵树里的信息。
“”
用精神力探索几分钟之后，焦长安最终一无所获。
“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皱起眉头，初次来到这里的焦长安便对眼前的事物出现了误判。
“明明就种在这世界的中心，却又不是承载我本质的核心。这是为什么？”
脑海里记载的功法描述开始浮现，在乘风诀的记载里，它对第一次探索自我本质的内心世界是这么描述的。
“无理，万象。”
就这么短短的四个字，便没有其他过多的描写了。
而这谜语一般的文字对现在的焦长安来说，帮助并不大。因为他大概理解这四个字所描述的是什么。
“内心世界是没有常理的，他们由修行者自己的心想所构成。所以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独一无二，又因为人会因为外部因素改变自己的想法，这便导致在追寻本质的过程中，内心世界还会发生万千种诡异的变化。”
以上的理解焦长安便是他对这段话的理解，对不对还不好说，但现在焦长安可以肯定的是这对自己要找本质这一行动没有任何帮助。
所以焦长安想了想，还是先打算用笨一点的方法先试试再说。
他打算把整个内心世界的所有具现物体都给探索一遍！
说干就干，在确定树苗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之后，焦长安便对下身来，用手挖了一捧脚下的泥土。
而当手指的皮肤与这些松软的泥土一经接触的时候，一股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感觉便涌上他的心中。
他仿佛在眼前模糊的看到了一片稻田，那湿润的泥巴就被焦长安捧在手心里。清凉的感觉从手掌一直蔓延到了双肩，微弱的风开始划过他的耳旁。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几道同样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似乎很远又宛若近在眼前。
啪！
一道如同风筝断线般的声音在焦长安的脑海里炸了开来，乘风诀组成的铠甲出现了裂口。
“呵呵！呵呵！”
书生狼狈的向后跌倒在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展示着他现在不平静的内心。
“泥土也不是。”
在地上平复了内心的激动，焦长安面露复杂的表情，将手中的这一捧土随手洒在了地上。转而向之前他来时的水面走去。
他低下腰，将双手缓慢的伸入水中，但这次焦长安学会了更加小心谨慎。他先是用精神的铠甲包裹住了自己的双手，强化其防御，再加以强化自己对外界的感知力。
而这一次的试探也并不如上一次那样，一下子就被拉入了幻觉。反而是焦长安的眼前出现了一幅清澈的镜面，里面正隐射出他小时候在家边小溪中玩水的画面。
“也不是这个。”
再次失望的将手抬起，焦长安用自己的衣袖擦干残留的水分。转身离开，他准备去试试岛屿上的石头。
呜呜~
风又开始吹拂了，这次和之前的那些微风不同。这一次它化作的是一股将树苗都吹得弯折了的大风。
就连现在早已因为锻炼而变得强状的身体，都被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大风给险些吹倒。
“上升下沉膨胀冻结”
似乎有细碎的“话语”随着风一起传来，但这次焦长安却感知不到这些“话语”的源头在哪。
“石头也不是。”
再次丢下手里这块平平无奇的鹅卵石，这次焦长安看到的是自己儿时打水漂的画面。
但依旧不是他要找的自我本质。
不过好在焦长安明白在内心世界里，连所谓的时间感知都是虚假的。在进入这里之前，他就做好了一旦超过了上课的时间。他宿舍里的其他师兄弟们会帮他向陈云庵解释情况的。
所以他大可放心在这片空间里慢慢找，直到他找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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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开始变得昏暗，气温逐渐降低。水面早已结冰，就连原本温馨的小岛都变得干燥贫瘠。
那颗幼苗早已枯萎，而依旧还困在这里的焦长安已经无法再感知准确的时间了。
他已经被过于漫长的搜寻麻木了对时间的具体记忆，而且因为身处内心世界的深处，就连对真正肉身应该有的感觉都在逐渐消退。
他快要失去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思维逻辑能力了，但他依旧没能发现自己的本质到底在哪。
即使他把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摸索了一遍，甚至连之后逐渐狂躁吹拂起来的狂风都不放过。
但焦长安依旧无法抓住那模糊的感觉，即使他已经把它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都给翻阅了出来，但他总是在那差上一点的地步，停滞不前。
就像他自己给自己的恶意一般，焦长安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确实不想修仙，不想追求长生。
只想待在一片贫穷的角落当一个无人在意的蝼蚁，自生自灭。
“为什么不让他来主动找你呢？这不是由你自己的内心所幻化出来的世界吗?
你之所以找不到，会不会是因为你自己的下意识认为，真正的本质就应该被“艰难”的找到才有价值呢？”
一道无法分辨身份的话语如晴天霹雳般侵入了书生最私密的空间里，他的话像是抽风机一样，直接将那充斥着空间的阴霾全部都给吸到了未知的远方。
“让他来主动找我？”焦长安在逐渐清晰的认知向天空无声的发问，他好像被这一段想法的逻辑给卡住了一样。
“准确的说是让你自己与自己见面，放弃无用的掩饰直面本我最原始的欲望。”那声音依旧平静的解释道。
“原来是因为无法真正面对自己的欲望吗？”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焦长安甩了甩头，眼神里开始浮现一抹仿佛破开重重迷雾的精光！
他犹如两柄利刃，携带着蕴含乘风诀真正核心奥秘的“道”将之前浮现在空间里的一切都给统统打碎。
水面没有了，岛屿也没有了，树也消失了，就连那之前照耀空间的阳光都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一片空白和一个赤身裸体的焦长安自己。
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
“凡人焦长安吗？”
已经真正脱离凡俗，踏上仙途的炼气期修士焦长安，用平静的眼神望着这个瘦弱的自己。
那因为营养不良而弱小的身躯，那因为长时间的劳累而充满了疲惫的眼神。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那道声音再次徐徐传来，而这次焦长安的内心世界没有再一次的崩塌碎裂。
只有那平凡的自己化作了一缕清风，环绕在这一片空白的世界里，等待着真正能填满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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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一早，还未到陈云庵开坛讲课的时间。
已经换上了正宗弟子道袍的焦长安来到了书房的门前，对着紧闭的大门深深的跪地一拜。
然后才在众多其余弟子那带着些许嫉妒的眼神中，拿着刻着自己道号的铭牌，径直向着山下离开了宗门道场。
咚咚咚
属于早课的钟声逐渐向着山野深处飘散，聚集在门口的众人也逐渐散去。
依旧还是凡人的他们，现在连出门下山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