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第一章
深邃黑暗无尽,黎铭的心跳停下。
“头好疼!”黎铭猛然睁开眼睛,有些茫然,自言自语道:“我——不是死了吗?”
随后环望四周,发现他此时正处于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森然的白骨横露周围。
“难道这里是地府的囚牢吗?看来我确实死了。”黎铭心情沉重,面带忧伤。
黎铭想在这无际黑暗中走走,却被绊了一脚。
“什么东西?地府的路还这么坎坷!”黎铭抱怨着从地上站起,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人儿。
于是小心翼翼的翻弄这人儿,嘴里还小声囔道:“你也是刚死去不久吧,同是天涯沦落的人儿哦,都来到地府了,你怎么还睡得着啊?”
那人儿被翻正,黎铭怔住了。
“丫头?”
她最终也没有逃过那狂笑男子的伤害吗?
正在感伤之际,黎铭发现祝雨眠周围还躺着些许的人,一个一个翻看,阿砾、易天下、熊回等都在这,只不过感觉少了些人。
看来自己确实是太过于感伤了,脚边有这么多熟悉的人,第一时间竟没有发现,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同样殒落了?但他们为什么像睡着了一样。
带着疑惑,黎铭轻轻将手放在阿砾胸前,感受到是有心跳的,只不过它跳的非常缓慢。
随后黎铭皱皱眉头,大骷骷呢?他不是和丫头在一起吗?
想到这,黎铭试着从陆青抑紫中寻找,一会儿,便将大骷骷从陆青抑紫放出。
大骷骷和其他人一样,睡着了似的。
见此,黎铭的神情有些复杂。
大骷骷竟然还在陆青抑紫中,可他之前明明和丫头在一起啊,怎么可能又回到陆青抑紫中呢!
黎铭还有一个重大发现,自己的等级竟回到了月仕二阶,怎么死了不仅还有修为,而且还降阶呢?
那便只有一个答案了,自己还活着。
可为什么自己仍然活着呢?黎铭想到刚睁眼时的头痛和地上睡着似的人们,难道是幻境?梦境?
就算是,是什么时候呢?
唯一感到不一样的,应该就是进入青铜门时那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吧。
不错!就是那个时候。
黎铭精神振奋,而且,如果在幻境中死去,就可以离开幻境!
再想到在幻境中韩绍圣与易天下熊回的谈话,韩绍圣是四万年前的人,那如果他在四万年前进入青铜门,就一直处于幻境,到现在必然是一堆白骨,这就解释为什么周围满地的白骨。
黎铭想叫醒祝雨眠,她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突然,大骷骷的眼睛红光闪烁,站起身,似要挥拳的架势。
“大骷骷?你醒啦!”黎铭神喜。
大骷骷还有些疑惑,他刚才不是被那狂笑男子劈碎了吗?
黎铭立马转头看向祝雨眠,眼中期待:“既然大骷骷都醒了,那丫头你快醒了吧?”
可事实并不如黎铭所想,反倒是易天下的几个手下醒来了。
黎铭想叫住他们,但他们刚醒来像疯了一样,跌跌撞撞的四散而逃,嘴里还嚷着:“别杀我!别杀我……”
这又是怎么回事?大骷骷和丫头在一起,大骷骷醒了,丫头却没有,黎铭失望的望向大骷骷,道:“你被那男子劈砍时,丫头在哪儿?或者有谁在你们身边吗?”
大骷骷在此前沉思许久,再听黎铭所言,同样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于是手舞足蹈后,表示祝雨眠当时就在他身后,他们已经快游到海面上,但最终还是被那男子追上。
明明只间隔两三息时间,丫头怎么就不醒呢?总不可能那男子放了他吧,或者有什么特殊癖好?
黎铭的脑袋高速运转,灵光一现,找到了一种最有可能的原因。
之前韩绍圣说过,里面的时间可能不同!
于是黎铭再次将手轻轻靠在阿砾胸前,心脏跳动缓慢,就像是时间被滞缓了一样。
黎铭顿悟,面露喜色。
这不仅让他想通了为什么他们进入了幻境这么久而没有像韩绍圣那般成为髑髅,也明白他现在能为祝雨眠做的事——等待。
许久,祝雨眠缓缓睁开眼,呼吸急促,脑袋嗡嗡的疼,感觉整个身体千斤般沉重。
黎铭快步来到祝雨眠身前,用手绕过其脊背,将她轻缓扶起坐立,温和的说:“丫头,不用怕,我们还活着,之前的一切都是幻境,都是假的,不用怕……”
然后黎铭挑撩起祝雨眠两鬓凌乱的发丝,将其置于耳后,露出那红润的面庞。
祝雨眠的眼神中仍惊慌似的空洞,带着绝望。
好一会儿,祝雨眠才缓过神,模糊记起刚才黎铭的话语与举动,虽还是忍不住显出羞涩的神情,但她没有抗拒。
想到在幻境黎铭让大骷骷带着她先逃走的背影和坚定的声音,一种特殊的感觉涌上心头,暖暖的,然后沉湎于其中。
随后祝雨眠站起,一把抱住黎铭,眼噙泪水。
黎铭似乎听见祝雨眠对他说:“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可事实是祝雨眠根本没有开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幻听?
黎铭并未在意,他很享受现在的这种感觉,与娘亲温暖的怀抱相比,这拥抱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但黎铭却具体说不出到底是多了什么。
大骷骷脸上没有肌肉,黎铭却感觉他露出了一个老父亲般的慈祥笑容。
现在,黎铭的担忧已经消除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份远比以前的坚定与深沉。
走出黎山簇,只是为了寻找母亲,刚走出童话般的小木屋与山林,认为这外面同样是梦幻友善,刚开始虽是,可在地下武京城将他心脏刺穿的一剑,是那么的冰冷且无情,尽管如此,重生后仍是对世界充满善意,可这一斧,彻底劈碎了他对世界美好的期待。
“我只是想再见到娘亲,但恶秽萦绕,我唯有先除掉他它。”
黎铭想除尽这世间的诸般恶秽,回敬他一杯善意净土。
这世间不应如此,在此之前,他需要足够的力量,他不想再活在别人的保护下。
不然他永远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用自己思考,任何事跟随他们便好,前方未知路有阿砾探,强大对手有易天下熊回挡,仔细回想这两年多发生的事,黎铭真正体会到自己所要学的远不止夏责所教,也不只是修为,还有很多,很多。
“我定要洗净世间诸般恶秽!”黎铭眼神坚毅。
此刻,黎铭的前方出现晃眼的光晕,不知为何,黎铭迈着坚定的步伐朝那光晕走去。
他不知道那光晕里面有什么,但那光晕在呼唤他一般,使黎铭不受控制的前往。
穿过光晕,眼前的景象如此熟悉——宽广平地与巨型金属链。
回望,是那熟悉的青铜门。
我该不会又进入幻境了吧?
这不可能!黎铭立刻反驳这个疑问,这次他没有感到任何的眩晕感或者其它不适。
这样的话,幻境其实就是模拟的真正壁水宫内部情况吧,只要走尽巨型金属链,自己就会回到月仕三阶。
大骷骷赶得上来,黎铭精神奋发,道:“走吧!大骷骷,丫头,我们的探险开始了!”
再一次踏上巨型金属链,遥望不见尽头的远方。
一步,两步,三步……
十步!
怎么回事?
才走了十步,黎铭就觉得自己的修为飞速增长,重回月仕三阶,再一步,阳仕一阶,再一步,便到达了巨型金属链的尽头。
黎铭直认为神奇,没有做任何停留,直直领着大骷骷,祝雨眠走向通往无尽汪洋的青铜门。
如有神助,黎铭对他的行为与决定没有任何顾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自信。
轻松跨过青铜门,眼前之景发生令人震撼的变化:青铜门前的小平台上连接着一个通向天边的流萤桥。
流萤桥在蒙蒙的细雨中闪亮着,似满天星辰。
黎铭用脚轻轻一点,坚实的,看来可以行走。
于是迎着细雨,踏上闪耀的流萤桥,走向天边。
走到一定高度,祝雨眠从大骷骷肩上下去,倚靠在流萤桥的横栏上,眺望远方,海天一色,雾蒙蒙的。
收缩视野,似有大鱼在海上翻跃,又似有带翅膀的五彩斑斓的飞鱼在空中自由流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个流萤组成。
其中一只带翅膀的飞鱼朝祝雨眠游来,这下更清晰了。
这会飞的流萤大鱼周围包裹着与流萤桥相同的液体,大概就是它们能成为这般的原因吧。
祝雨眠伸出右手,轻轻抚摸流萤大鱼的额头,冰冰凉凉的,露出阴霾过后的灿烂阳光笑容,她对流萤大飞鱼喜欢极了。
黎铭亦停下脚步,自叹道:“总是自顾自的走,竟未曾发现流萤桥还有这般风景!”
无尽汪洋里只有流萤、水、土,却构成了万般物种,水里游的,水面上奔跑的,天上飞的……
这流萤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黎铭来到祝雨眠身旁,倚靠在横栏边,她笑,他亦笑,心里想着:“那甜美笑容下,又是一个怎样令人心动的声音呢?”
不知是欲望唆使,还是本心求知,黎铭唱道:“天阶夜色,流萤飞火,夜非汝属;浮世金名,一夜起,一夜落……”
祝雨眠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黎铭,黎铭以轻和的声音道:“这是我娘亲在一个夜晚教给我的,她说,希望我们像这歌词一样,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对我们说这些话,直到第二天,我知晓了答案,她走了……我不知道她去往何方,不知道该如何寻找,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到。”
说着,泪珠已在黎铭眼中打转,祝雨眠感同身受,想着:我的娘亲又在何方呢?她甚至连母亲的面庞都没见过。
黎铭问道:“丫头,你的娘亲呢?”
祝雨眠眼带忧伤,摇摇头,见此,黎铭没有继续追问,而道:“丫头,我真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句话是祝雨眠没有想到的,紧接的是一种不能满足黎铭要求的落寞感,她想感激他的舍身保护,可她不能回应这个请求。
黎铭察觉出祝雨眠的落寞感,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祝雨眠静思了一会,用右手食指指向他的喉咙,做了个摆手动作。
黎铭先是有些疑惑,而后立即明白:“你不能说话?”
祝雨眠轻轻点头,忧愁笼罩。
黎铭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他一直认为她只不过是因羞怯而不敢说话,而今却被告诉她是一个哑巴,确实打破了黎铭对那甜美笑容下声音期许的愿望。
“没事的,丫头,我只要你平安无事便好,现在,我身边,除了你,别无亲人了,经历了这么多,我渐渐发现,你已是我前行的依托,我会找到我的家人:娘亲、小夜,我也会让你安全与泰叔团聚!”黎铭信言道。
祝雨眠虽期望能再一次与泰庆相聚,但又想到,若真有那么一天,是否就意味着,将与黎铭分别了呢?她好像有一点舍不得呢!
霏霏细雨变得愈加浓密。
“快走吧!丫头,雨淋多了会生病的!”黎铭关心道。
大骷骷将他那两只大手并列,置于祝雨眠头上方,自己则俯身跟随其后。
大骷骷觉得这个确实是个挡雨的好方法。
祝雨眠一脸无奈,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有点漏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