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破败寺院。
陈庆收到了林上座发来的加班费，一口气点了十几人份的烤肉套餐。
他还看到杀手鲸给他发来了飞信消息。
“阿庆，这几天你都去哪了啊，到处不见你。”
“忙着赚钱。”
“赚钱？”杀手鲸总觉得陈庆有些神神秘秘的，“很难想象你会干什么正经事。”
“嗯，我刚到手2万4两，去掉缴税差不多是2万3，等于我又抓了个师太。”
“6，那你啥时候回来？”
杀手鲸发送了个顶着问号的“小虎鲸”表情。
“明天吧。”
“那正好，我这边研究出了新的职业芯片，等你回来，准让你大吃一惊……”
“合着又把我当小白鼠呗。”
“哼，别人抢着要还要不着呢！”
可惜，等明天一早装上设备，美好的加班生活就结束了。
陈庆吃着烤排，喝着冰啤。
虽说在佛前开荤显得有些不太尊重，但合成的应该不要紧。
再说，那地上的菩萨都已经碎得不成样子。
只是有些老人还是信佛的，自觉把肉食拿到寺庙外面去吃了。
流放者和工人们一起坐在篝火前庆祝朱少爷吃瘪。
这种在城市里野炊的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荒凉的街道，远方的大厦黑压压一片，就像钢铁的森林。
陈庆也不免有些想念起自己的家了。
这里和他曾经居住过的城市非常相似。
红绿灯、斑马线、地铁站……
只是变得破败陈旧，就像过去了几百年的时光。
陈庆站在二楼的飞廊上，看着下面的人在唱歌打诨。
这时，有个外国长相的工人扛着铲子走到火堆旁边坐下。
大伙都对他的外貌啧啧称奇。
他满头麦浪般的金发，深目高鼻，一对碧蓝的双眸深邃如同湖泊。
“你是哪个辖区来的啊，弗拉维亚科技？拉泰重工？”
“外国工人”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说：
“咱可是地道的冬都人，土生土长，什么外辖区？”
“不会吧……”大家难以置信，发出惊讶的长音。
因为这“外国人”的本地话说得比他们很多人都流利。
只见他拉高头顶的毛绒帽，说：
“我娘是弗拉维亚人，但我爹是本地的。我自小在冬都长大，和你们没啥不同，不过……我娘倒是教了我不少绝活儿。”
说完，“外国人”拿出酒瓶子，高举过头顶，笑道：
“达瓦里氏（同志们，伏特加！”
“哈拉少（好，伏特加！”
在大伙儿的喝彩声中，他站起来“吨吨吨”把酒一饮而尽，最后手舞足蹈起来。
他一会儿像欢快的狗熊那样大开大合，一会儿如同战马般踢腿前行。
金发在风中扬起，他的身体矫健有力，英姿飒爽。
“跳的不错啊，你娘教你的？”
男人得意地回答说：“是啊，她年轻时候可是芭蕾舞者。”
很快就和流放者们打成了一片。
陈庆点燃一根电子烟，自己也不免跟着笑起来。
“大哥，俺能不能跟你说件事儿？”
这时，他看到厨师胖子站在他的身后，神情不安。
“说呗。”
他盯着附近的建筑看了几眼，“我刚才在周围转了转，总感觉这城市，好像还有其他人住……”
“怎么说？”
“我发现庙里有几尊佛像挺新的，像是被专门打理过。”
胖子之前吃饱了闲逛，发现寺院里有几个黑色的神龛，里面的雕像是金属制成的，外形就像干瘪的尸体。
“而且贡品桌上还有断掉的义肢，我本来以为是损毁的佛像，但好像不是。那似乎……是给人用的。”
胖子的不停地回头看着寺院的某个地方，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陈庆被他这副样子整得也有些不安。
“大概是拾荒者吧？”
胖子不确定，“我觉得咱们最好明天一早就上车。”
胖子想念列车想得睡觉都会说梦话，以为自己还在太一大厦做大肠。
陈庆也理解，毕竟厄土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
如果没有他，这些人可能真的都会死。
“放心好了。”陈庆说，“我说到做到，明天列车一定启程。”
“谢谢哥，只是我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办……没了工作，我的七等厢座迟早有一天会掉下去。”
胖子很惆怅，他觉得自己这体格也干不了体力活。
即便是有幸登上列车，也得每天担惊受怕。
在陆行城，没有工作的人迟早有一天会被丢下车。
陈庆思考了一会儿，“要不然，你到咱们众生院的食堂去当厨师？”
“厨师？”听到能做菜，胖子就来劲，“我也是曾在火麒麟认证餐厅里工作过的，做菜有品质保证，只是……众生院会缺厨师吗？”
“别慌。”陈庆笑道，“我认识个妹子，她的胃口超级大，食堂每天都忙不过来。”
“好，有大哥这话，小弟我放心了。”
寺院里回响起手风琴的乐声。
金发男人坐在破旧的车顶上，深情地演奏着。
都市的夜晚静悄悄。
不知道为什么，陈庆忽然觉得有些困乏。
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抱着横刀眯了一会儿。
就这样听着窗外的风吹过。
大概在午夜时分，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声响。
陈庆这时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发现，那个金发碧眼的“本地工人”正站在他的面前望着他。
“达瓦里氏，你醒了？”他问道。
“怎么，有事情么？”
金发男人点燃一支烟，他的出现令陈庆不由警觉起来。
“我记得你叫陈庆，对吗？”
“没错。”
“你可以叫我‘私枭’。”
好奇怪的名字，就和某位自称“杀手鲸”的少女一样怪。
与其说是名字，其实更像是代号。
“要不要去喝一杯？”私枭很平静地问道，“咱还剩了一瓶。”
他看起来并无恶意，只是露出恬静的微笑。
“无妨。”
“好，咱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的人。咱们到街上聊聊吧。”
两人裹上外衣，拿着板凳走到马路上。
空荡荡的大街，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彼此对坐。
“风沙似乎已经停了。”金发男人把酒倒在纸杯里，“听说‘大黑天’到来之前，都会有短暂的平静。”
“这我就不知道了。”
陈庆没有客气，接过伏特加。
这种酒又烈又刺鼻，他皱了皱眉，还是仰头喝了下去。
“你平时都这么跟陌生人喝酒么？”
陈庆注意到私枭在看着他。
“嗯，令人讨厌的家伙，我一般都不会搭理他。”
私枭指着他哈哈大笑，“这么说来，你还挺喜欢我的？”
“至少你没有趁我睡着的时候袭击我。”陈庆面色阴沉地说道。
金发男人的眼中掠过一道微光。
他似笑非笑，“哦，你看出来了？”
披在肩上的军大衣里隐约藏着两把短铳。
陈庆默不作声，暗自将手搭在了佩刀上。
私枭敬了他一杯，仿佛毫不在意。
“确实，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我不会干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里么？”
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是朱哲派你来的？”陈庆沉声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
“我听讲，你能够让监控失灵，让机械公卿乖乖听话。所以我特意选择在空荡荡的街上。”
“那你还是蛮贴心的。”
私枭俯下身，注视着陈庆的双眼。
“回答我，到底是谁指使你跟东皇制造作对？”
话音刚落，陈庆的视野忽然被撕裂，跳出信号干扰的雪花！
怎么回事？
他不由得捂住眼睛。
义瞳视觉弹出了一个警告窗口。
提示系统正在遭到入侵。
他面前私枭的样貌都不禁开始扭曲起来。
金发男人刹那间拔出两把黑白双色的霰弹枪！
他厉声质问：“那些被拆走的设备，都是你干的吧？”
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对方的面容已经完全变成了搅在一起的漩涡。
提示视觉系统破解进度5%……
周围一瞬间堕入地狱，笼罩起幽灵般的雾霭。
义手的行动也变得迟缓。
他意识到自己遭到了远程病毒入侵。
可是他却完全检测不到数据源的位置。
也找不到对手的数据接口在哪。
该怎么办？陈庆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对手不是风狸师太那样的小货色。
“我给你3秒钟的时间思考。”
私枭的面容逐渐变得严肃，笑意化作杀意，手中的霰弹枪也填弹上膛。
“我的提问早已变成了审问。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打烂你的脑袋，陈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