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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艘吴军内河战舰极度嚣张,靠近漕船码头倾泻火力。
舱下的小型卡隆炮,一炮就能重伤漕船。
甲板侧舷的弗朗机炮,角度灵活,装填飞速,是近距离对付无甲单位的神器。
沉船、哀嚎、炮火。
运河被鲜血染红,漕船歪斜倾覆。
“快跳河。”
下饺子一般,白莲教徒们离开漕船跳入运河。
然而,
吴军水手搬来了早准备好的一箱箱圆球炸弹,马钢批量制造的一种开槽铸铁壳内塞黑火药和铁屑的爆炸武器。
点燃引线,抛入水面。
5丈之内,落水之人团灭。
由于水是无法被压缩的,所以爆炸的杀伤力相比在岸上,更恐怖。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尸体浮起。
炸鱼原理。
……
郑春寿知道大势已去,迅速卸甲,只握一柄短刀,纵身一跃,潜入水中。
憋气,睁眼。
水下,到处是自由漂荡的尸体。
待他从半里外一处芦苇丛露头呼吸时,身后的炮声仍旧密集。
郑春寿内心已无一丝斗志,他无法理解火器怎么可以是这样的速度,杀人好似割麦子。
……
岸边,
一个吴军步兵连赶到,对泅水之人不断射击。
许多侥幸跑到运河东岸的人也没能躲过隔河飞来的子弹。
十几万义军土崩瓦解。
他们更想不到,跑了30里地后前方还有吴军,静静等候在此的第8军团士兵们漫山遍野,高呼:
“投降不杀。”
武器的代差和组织度的差异,让清河县决战轻松的好似春游漫步。
……
破阵,只花了半个时辰。
收拢俘虏,却花了足足2天。无他,人太多了。
吴军在战场之上杀伤义军一万余,俘虏义军和家眷20万。
先甄别,后安置。
“陛下,大捷啊。”
“没什么好得意的,这不属于真正的战争,而是一种虐杀。”
李郁骑马望着眼前面积庞大的俘虏营。
想了想,说道:
“凡拥有部众千人以上的义军首领全部揪出来,在俘虏营里当众枪决。”
“凡传染病患也要甄别出来,简单收治。其余俘虏打散处置。有家庭的集体流放黑龙江,照样分田,不要歧视他们。光棍汉送去淮南煤矿,告诉盐商,他们不是死囚,而是工人。让他们严加看管,3年后释放,并支付工钱。”
“遵旨。”
……
义军原本也是为了生计揭竿而起的可怜人。
但是他们见过血,尝到暴力的甜头,已不是曾经的胆怯懦弱农夫了。若就地释放,后患无穷。
春天即将来临,尸乃百病之源。
吴军每日组织俘虏出营四处收尸,捞尸,焚烧掩埋。
不仅如此,
俘虏营的引水、如厕也严格分开。
李郁估计,18世纪至少有7成的疾病是因饮水不洁而起。
而帝国想解决普遍的饮用水卫生问题,一来需要宣传,二来需要为民间提供大量的廉价燃料。
所以,煤矿还得挖。
狠狠的挖。
以大型煤矿为主力,各省的小煤矿为辅助,满足3亿人的燃料需求。
想到这里,
李郁忍不住感慨:
建立帝国只是第一步,解决帝国面临的诸多问题才是最难的。
一切的一切~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钱。
……
江苏淮安府。
大运河畔,一座崭新的通信高塔拔地而起。
坐在高塔顶端屋子里的通信兵,甚至可以看到远处步履蹒跚的移民群,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天际。
从西边来的流民们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睛呆滞。
淮安流民分拣站——一座直接由小镇改成的枢纽。
站长是来自湖南宝庆府学的学生,家境普通,家里有一群弟妹,年龄不大,做事泼辣。
宝庆,就是邵阳。
邵阳人最显著的标签,是“狠人”。
“站长,又来人了。”
“弟兄们,各就各位,准备分拣。”
……
在迁徙途中,吴廷每隔10里设一处中转施粥点。10里一碗粥,确保这些人能吊着命往前走。
流民们能走到这里,很不容易。
有严重疾病的都被淘汰了。
沿途,
戴着棉口罩、棉手套的流动掩埋队好似秃鹫,默默注视着倒下的流民,死亡后出手,将一具具尸体抬走,先焚烧后掩埋。
每处大坑埋尸数百具,并泼洒石灰。
立石碑:
“无名死难百姓之墓。”
……
流民群里,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周小江,望着不远处高悬的“流民分拣站”木匾。
低声道:
“爹,娘,我们到了。”
“妹,拉紧我。”
爹娘在天上,兄妹俩在地上。
镇口,
邵阳籍站长,锐气十足:
“老乡们,都听好了,不许说话,排队走进去。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乱跑不要多问。”
“每人发一根木签,拿好了。”
“现在,开始分拣。”
……
此刻,人就是货物。
流民们机械呆滞的步入镇子,发现镇内比野外温暖许多,白雾蒸腾?
道路一侧,煤块堆积如山。
镇子里4处锅炉火力全开。
“坐下,坐到长条凳子上。”
“剃发。”
20张简陋的长条木凳一字排开。
周小江刚坐上去,就被一个临时雇佣来的当地妇人摁着脑袋,剃头。手法很笨拙,甚至弄出了血口子。
……
分拣站有规定:
多劳多得,一个光头3文。
要想多挣钱,就得多剃几个。
被摁着剃发的流民们少有微词,毕竟都混到这份上了,发型一点不重要。
周小江任由头发飘落。
一旁的黑脸妹妹也成了光头,脑门上也多了道小小的血痕。
剃头的大婶对着光头一拍,砰~
吆喝道:
“走。”
“下一个。”
周小江头晕目眩,差点被拍晕过去。
献唱,还有个老头拿着扫帚,不断将地面的头发扫进旁边的火坑里。
一天下来,至少有几万个虱子的冤魂在火焰里翻滚。
……
周小江离开时,听见后面有人哭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不可以,不可以啊。”
闹剧,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很快,2名护卫赶来,一棍打翻,两棍打晕,然后把人拖走了。
分拣,顾名思义。
把不合格的人分拣出去。
像这样的人就不必分拣了,直接绑了送给淮安煤矿做黑奴。
北伐之前,
吴廷内部早就达成了一致决议——此次移民务必高效。
提倡简单,高效,粗暴,效率,压倒一切!
途中偶有瑕疵,一概不问。
所以,经办人员没有时间,没有耐心,也没有必要去开导。
……
一大群光头流民继续往前走。
“男人左拐,女人右拐。”
“听清楚了,里面是澡堂子,走错了后果自负。”
话音未落,右边澡堂揪出一人,被护卫们打的头破血流。
“老爷,饶命啊。我不认识左右啊。”
站长走过来:
“好了好了,别打了。绑了送去挖煤。”
他没好意思说:
白白打死多浪费,盐商老爷在淮南开煤矿,需要大量的不发工钱的黑奴。
投桃报李,自己有一份小小的好处。
……
“快点,往里面走。”
“别磨蹭,想挨打吗?”
在护卫们怒吼声中,人群速度加快。
木牌上写着:
分拣流程,更衣——消毒——洗浴——甄别——发放棉衣。
不过,流民基本不识字。
周小江夹杂在人群里走向雾气蒸腾的屋子,掀开门帘,走进去的一瞬间,仿佛置身温暖的天堂。
“脱,衣服鞋袜都扔到筐子里。”
一筐又一筐的破衣烂衫被扔进锅炉。
稍有年龄的人都知道,虱子烧起来噼里啪啦,略带焦香。这种小可爱和人类共存了几千年,物种基本灭绝的时间不超过40年。
……
继续往前走,
掀开一面厚重的门帘,走进连在一起的第二间房子,中间有个巨大的热水消毒池。
一彪形大汉手持棍棒,站在池边:
喝道:
“下去,把头埋到水里面憋气,我数三下,谁要是提前露头,别怪老子打的你满地爬。”
消毒池里气味呛人,除了中药味,还有石灰味。
从消毒池出来,走进下一间屋子。
照例有人催促:
“快洗,快洗。”
“抓紧时间。”
一旁的沙漏斗来回颠倒,精确把握时间。
……
周小江机械地走进温暖的热水池,瞬间舒服的想哭。
这大约就是天堂吧?
就是,就是脑袋有点小晕~
冬天洗热水澡,很奢侈。穿越前,国人普遍实现冬季热水澡自由,可能还不到20年。
他最后的意识,听见旁边有人小声嘀咕:
“老爷,有人死了。”
护卫老爷丝毫不惊讶,走过来伸手把瘦的没半扇猪重的周小江轻松拖上去。
像这样的事情,他这些天见多了。
饿肚子的流民晕倒,低血糖现象,很正常~
喂半碗糖水,人就缓过来了。
这人命呐,脆弱如窗户纸,却又坚韧如蒲草。
……
一碗糖水下肚,周小江迅速恢复,起身,惴惴不安:
“谢谢老爷。”
“别废话。再下去洗会,出去就有肉汤泡饭吃了。”
再次走下池子。
不过,
周小江只觉自己的胃肠蠕动激烈,噪音大如鸣蝉。肚子里仅有的那点米粥,被热水澡消耗殆尽。
坏了!
……
下一个屋子。
周小江懵了,为什么屋里会有个穿孝服戴孝帽的“孝子”?
只见那孝子盯着走出来的每一个人,不时拦住某个人,并在其额头画一笔,留下一道墨痕。
“走,往前走。”
“不要停。”
这位其实是吴廷卫生署培养的“蒙古大夫”,负责鉴别出一眼有大病的流民,疑似有的也算。
他的眼睛是X光机,耳朵是听诊器。
在这里,没有误诊。
说你有病,你就有病。
在帝国卫生署,蒙古不是一个地名,而是一种职称。蒙古大夫,就是半吊子医生。
先培养蒙古大夫,后培养正经军医。
这叫科学~
……
终于,周小江走进了最后一间屋子。
流民们缩头缩脑,感慨屋内温暖如春,就连脚下踩的地砖都是暖和的。
墙上有一面巨大的画像——戎装陛下半身画像。
英明神武的陛下,隔空微笑,量子注视着自己的臣民们~
底下的人很会办事。
隔壁的女澡堂也一样悬挂陛下之画像。
在陛下眼里,是不分男女的,都是子民。臣民在陛下面前,不应该有秘密。
“排队,领棉衣。”
瞬间,人群开始骚动。
许多人害怕轮到自己时棉衣已经发光了,奋力挤着往前钻。这是刻在许多人骨子里的危机感。
要活着!
必须抢!
插队者,生。排队者,死。
……
这一幕在意料当中。
分拣站运行了半个月,每天都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护卫们一顿短棍暴打后,众人终于学会排队了,只是个个伸长脖子,盯着那崭新厚实的棉衣。
时间过的特别慢。
“棉衣、棉裤、棉鞋、手套、帽子,每人五样,自己保存,丢失不补。”
沉甸甸捧在手里的一瞬间,周小江的喜悦感难以形容。
却被不耐烦的吼道:
“快点,别磨蹭。”
“穿好了就出去。”
……
屋外小雪飞舞。
不过,众人却不觉得寒冷。
他们低头打量着棉衣棉鞋,眼里放光。
在古代,一套过冬衣物是普通家庭的重要资产。如今,一文钱不出,白拿到手。
突然,
又来了一个“穿孝服的孝子”,大声吆喝:
“额头上有墨汁的人,都站到这边来。”
一群人茫然的走过去。
“你们这些人都是有病的,官府会给你们治病,跟着我走吧。”
在分拣站下游3里外有一处医院,收治病患。吴皇指示,绝不能让关外沦为各种病菌的乐土,绝不能好心办坏事。
所有流民,必须干干净净的踏上去往旅顺的海船。
……
“哥~”
周小江的妹妹也在病患当中,那一张刚被洗白的俊俏小脸写满恐慌。
在这个时代,
亲人一旦分别,就是永别。
周小江想冲过去,却被一名护卫拦住:
“有病的必须先治病,这是朝廷的规矩。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周小江后退两步。
护卫收刀入鞘。
自此,兄妹分离。
吴廷的爱是真的,吴廷的冷血也是真的。
……
终于到了露天食堂。
一打饭的妇人握着勺子敲击铁锅,当当当。
吆喝道:
“愣着干什么?都过来。”
“开饭!”
十张简陋的露天长条桌。
桌上粗陋的大海碗里,盛满了晶莹透亮、颗颗饱满的大米饭,上面闪耀着琥珀色的光泽。
嘶!
这,这竟然是~肉汤泡饭!
陛下为之奋斗了数年的至高理想,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