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条千余人的队伍正在靠近,队伍前端的人男女老少尽有,看衣着非富即贵,都骑着各种体型健壮的猛兽。
有的一大一小同乘一骑,他们似是赶了不少的路程,面上多少挂着些疲惫。
不过行进速度丝毫不慢,只不过走一段路便停下,等待着后面的“大部队”。
队伍中间有数百背着包袱,衣着较为普通的人,他们也是男女老少俱全。
不过老者并不多见,个别年迈的还被年轻人背在背上,缺乏生机的面上挂着被灾难催残后的虚弱。
这些人神色或肃穆或忧伤,或慌张或茫然,偶有三两搀扶或拉着手的,多半像亲友般互相照应着。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一大群半大孩童,他们中最小的五六岁,大的不过十余岁,都被束缚着双手,分成三队,分别由一根绳子串绑在一起。
孩童队伍两侧跟着几名乘着坐骑的男女,还有十几位手持长鞭的看管者。
这些看管者清一色的彪形大汉,一边大跨步行走着,一边不断驱赶催促着孩子们加快赶路。
“想活命的都给我走快点——”
一位肤色较深的短发大汉一边喊,一边持长鞭朝步子较慢的两个孩子使劲一甩。
顿时在两人胳膊上留下两道血印。
孩子们大多衣衫褴褛,混身脏污,多数人身上都有着深浅不一的伤口。
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哭喊的、求饶的、气愤反抗的。
但那些成年人全都无动于衷,稍有不满便长鞭伺候。
“啊——烤人的白毛又来了——”
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手忙脚乱的闪躲着身体,躲避身旁飘浮不定的圣树种。
他的反映很快引起同一串的孩子跟着骚乱起来。
哧哧——的声音响起,在惊叫的孩子附近,只见一位骑着高大豹形猛兽的玄衣男子挥了挥衣袖。
立即让接近人群的几片圣树种在空中自燃起来,眨眼功夫就消失匿迹了。
此男子看上去三七年华,黑发束顶,剑眉星目英气十足,只是额头上缠着白色绷带,一侧有块明显的血迹渗出。
处理完混乱,他瞥了一眼身后的孩子群,而后仰望天空似在沉吟。
这才厉声道:“都跑起来!两个时辰内得抵达雷云洞,不然后面的暴雨有你们受的!”
看管的大汉们听完他的吩咐纷纷行动起来开始驱赶孩童。
而绷带男说完话便驾着身下的紫斑豹往人群前方奔去,一位骑着黄马的粉衣女子发觉他的动作也追赶前去。
绷带男直奔人群前端,在一位青衫老者跟前停下来。
那老者的坐骑是一只威武的毛色黄棕相间的大老虎,那大虎的步伐很慢,但却一步十余尺,叫后面的载着两名少年的大鸟追的满头是汗。
“二叔,我们距离不远了吧?雷云洞确定安全吗?”
绷带男对着老者做了个抱拳动作,神情恭敬的问道。
青衫老者约莫五十上下的样貌,他抬手把肩膀左侧上的一缕头发理到肩后,慢悠悠回道:“半刻钟前,你父亲的传声蝠已经来过了,这次虽然那位大人有些狮子大开口,但好在勉强还在我们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对方要多少?”绷带男皱眉问道。
“一抵十,外加八千万颗精阳石——”
玄衣男子闻言咂舌,但不及回话,便听到追赶上来的粉衣女子急切的话语。
“什么,一抵十,我们这才不到三百名小童,完全不够啊!”
女子约摸二八妙龄,长相颇为清秀,此时秀眉微蹙,清亮的眼神里注满焦急。
青衫老者手掌朝下,对着二人做了个禁声动作,然后压低声线道:“比上次是加码了不少,好在我们于预料之中有所准备,先前人马里已经带去了千余名稚子。”
“后面这些,你们都眼力行动放精明点,不要再有闪失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基本够保全本族核心人员的性命了,另外途中如能再有收获最好,实在不行——哼!”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镶着几条浅纹的眼皮,眼底精光毕显,冲着人群中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接着说道:“还有这些备用的也能解决些问题,再者,舍弃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就——”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三人心照不宣的互望一眼,便开始小声商量着后面的行动。
过了一会儿,两位年轻人重新回到队伍末尾,粉衣女子单手掐了个手诀,从闪闪亮的腰带里变出几个大包袱,丢给其中临近自己的一个络腮胡的持鞭汉子。
娇声吩咐道:“分下去,让他们边走边吃,吃完加快赶路!”
络腮胡大汉赶紧照办,孩子们一人分到一个大饼,剩下少许被几个看管的汉子一抢而光。拿到食物的孩子都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只有一名八九岁的女童拿着饼没有立即吃掉。
那女童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衣服破烂不堪,一边的衣袖只剩半截,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
脖子、腿部能看到的皮肤还有多处擦伤的痕迹,鞋子也是破破烂烂,勉强挂在脚上,但她的目光却异常平静。
此刻她微低着头,目光透过额前的乱发,看了几眼刚回到队伍后面的年轻男女,又看了看旁边的持鞭大汉,若有所思。
她叫阿渺,是这片大陆上最普通的奴隶世家的一员,从她记事起就知道,身边的亲人都是乌索家族的奴隶,必须用劳动的双手换取生存的粮食,永远不得叛离。
和其它小辈奴隶一样,五岁时她的劳动事业也开启了,原以为她的一生一定也会像父母那样,一辈子接受那些高高在上的乌索族人的命令,在种植、养兽、跑腿、打扫、伺候人的劳作中长大、嫁人、老去——
突然爆怒的火山改变了这一切。
这几天她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到她以为这些都只是一次梦境。
那么庞大的乌索家族覆灭了,在几天前的火山爆发中,连同那一片富丽堂皇,也许自己三辈子都住不进去的漂亮房子,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
之后是一刻不停的逃难,逃难,从洼地躲到山上,又从山上躲到峡谷,再到山洞,到处都在死人,身边的熟人、亲人也一个个离自己而去。
父亲在地震时跌入了山崖,母亲和弟弟也先后在暴雨中被洪水冲走了,他们会不会都已经死了?
阿渺回忆,当时她跟很多乌索族人一起逃难。
遭遇山洪时,她似乎是抓住了岩壁上的一截藤蔓。
后来被洪水淹没的身体就陷入了昏迷,等到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泥地上。
身边还有另外十几名孩童,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或揣或拉的变着方法把他们弄醒。
实在弄不醒的,被他们像破布袋子一样随意踢到一边。
有的完全没有活气的,直接被他们塞进地缝里。
之后,她就跟这些孩童一起被带到现在队伍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