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侍郎看着谦逊有礼,年轻面嫩的徐章,想起他会试和殿试那两篇大胆创新的文章,心里头莫名有些感慨。
“本官倒是好奇,谨言小小年纪,是如何写出那般文章的?连官家都不住夸赞,说徐谨言之文章,颇有几分昔日范文正公之遗风!”
孙侍郎目视着徐章,眸光闪烁着。
徐章亦同样谦逊有礼:“学生何德何能,当得起官家和孙师这般夸赞。”
“谨言还没回答本官的问题!”孙侍郎却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
续展展颜一笑,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学生不过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运道罢了!”
徐章如此谦逊,孙侍郎看向他的目光也更加满意。
二人在孙府小坐了两盏茶左右的功夫,这才辞别了孙侍郎。
如今朝堂局势虽然颇有几分波橘云诡,但主要还是集中在兖王和邕王争夺储君之位上面,并未徐章记忆之中的明朝那般,党争激烈。
不过现如今官家迟迟不愿表态,会试之前,蔡、韩两位大相公几次三番发动文武百官,早朝之时,在文德殿上向官家跪谏,可不知官家究竟是出于何等考量,始终不愿做出决定。
孙侍郎让二人这段时间在家好好准备,耐心等待月底朝廷授官的消息即可,不要生出其他的心思,免得平白浪费功夫。
徐章和许贞回去之后,听了孙侍郎的话,安心在家等了起来,不过徐章还是三天两头便会往盛家跑,美其名曰是去看望自家姑祖母。
可自从和明兰定了亲之后,徐章的这般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就生出了些许不一样的猜测。
盛家这些时日也出了不小动静,听说盛紘又在林栖阁发了一通好大的火气,四姑娘墨兰的哭声都隔着院墙传到林栖阁外头去了。
就连林小娘也被狠狠训斥了一番,唯一幸免的竟是上次被盛紘打过一顿之后,不敢再出幺蛾子,安心读书的长枫。
不过一般林栖阁那边犯了什么错,盛紘给出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过是打板子,而且对象只有长枫一个。
至于林小娘和四姑娘,一般的惩罚都是禁足,顶天了训斥几句,几日不过去,谅她们一段时间。
等过些时候,林小娘荣宠依旧,四姑娘还是那个除了五姑娘之外谁也不敢得罪的。
盛家的下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流程,因此对于林栖阁刚发生的事基本上都没什么反应。
不过王大娘子知道后照样心情愉悦,五姑娘还是朝着林栖阁的方向唾了一地,咬着牙骂了几句活该。
就是长枫的状态显然不太好,似乎有些烦闷,睡眠不足的样子。
长柏已经过了秋闱,长枫自小便被先生夫子们夸赞天资聪颖,但至今仍只是个秀才,去年秋闱落了榜。
林小娘和墨兰被训斥之后,等待长枫的是盛紘更加严厉的督促,基本上五天一小考,十天一大考,稍有退步便是一顿更加叫长枫苦不堪言的处罚。
盛紘一般极少会对儿女动粗,所谓的处罚,一般都是训斥,禁足,抄写各种文章书籍之类的。
长枫过得水深火热,长柏也有些头大。
自从徐章中了进士,尤其是近期刚刚和明兰定下亲事,王大娘子对长柏的念叨更频繁了,如兰叽叽喳喳的在旁边帮舌。
长柏的书房里头,徐章摊开双手,一脸无奈,表示自己很是无辜。
“这也能怪到我身上?”
长柏没好气的看了徐章一眼,叹了口气:“而今母亲和如兰整日在我耳边念叨,你瞧人家章哥儿如何如何,叫我抓紧用功,早日及第,哎!”
若是长柏心志如铁,也耐不住王大娘子和如兰的整日念叨。
徐章瞪眼:“你自己不争气,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你若是争气些,今科同我一道下场,大娘子和如兰表妹又怎会如此。”
长柏无语。
长柏自认学识不够,若是今科下了场,不中也就罢了,倘若正中了个同进士,一般上限才是一地知府,估计盛紘和王大娘子得要哭死去,他们可是对长柏寄予厚望的。
一甲且不说,但至少也得是个二甲进士出身。
还不如再安心读几年书,等有了十足把握再下场,不过把握这东西还真不好说。
“听说吏部的文书已经下来了?不知谨言被授何职?”长柏索性直接转移话题。
徐章叹了口气,眼神飘忽,说道:“蒙官家青睐,亲自点了我为起居郎。”
长柏眼睛一亮,极为诧异:“竟是起居郎?”
“往年传胪,或是授秘书省正字,或是校书郎,著书郎,似谨言这般直接被授起居郎的倒是第一次见。”
起居郎隶虽属于中书省,但着实算不上什么实缺,无权无势,算是较为清闲的差事。
可这份清闲差事却也叫人羡慕。
大宋制:起居郎御殿则侍立,行幸则从,大朝会则与起居舍人对立于殿下螭首之侧。
凡朝廷命令赦宥、礼乐法度、损益因革、赏罚劝惩、群臣进对、文武臣除授及祭祀宴享、临幸引见之事,四时气候、四方符瑞、户口增减、州县废置,皆书以授著作官。
简而言之,就是对皇帝的日常生活和各种朝廷大事进行记录,然后汇聚成书。
说起实权,基本上是半点也没有,可却能够以从六品的官阶,直接步入朝堂,参加五日一次的大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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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在大庆殿的御书房里头接见大臣的时候,起居郎也得随侍左右,立于御书房一侧,记录君臣之间的奏对。
徐章也是一头雾水,“我也正纳闷呢,起初甚是我还打算叫表舅帮忙活动一番,谋个外放,出京去呢。
不想待吏部的文书下来之后,竟被授了起居郎,还叫我三日后便去中书省报道。”
长柏目光流转,满是询问。
徐章说道:“后来才从孙侍郎口中得知,原本吏部是打算安排我去翰林院的,不过那日官家不知怎的忽然问起了今科进士授官之事,然后便金口玉言亲自将我点为起居郎。”
“定是官家看过你的文章之后,心中升起了爱才之心!”
徐章摇了摇头,圣心难测,实在不好琢磨。
长柏想起了许贞:“不知瀚林被授了什么官职?”
徐章道:“瀚林是探花,自然是要入翰林院的!”
长柏点头,看来这次只有徐章一个特殊些了。
“翰林院清贵,如今的蔡大相公,韩大相公,哪一个不是从翰林院里头走出去的,瀚林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如今两位大相公都是翰林学士出身,先是直接跻身六部主官,然后才入了政事堂,统领朝政。
蔡大相公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简称宰相,韩大相公领参政知事,为副相。
“起居郎也不差,多少人想做也做不了呢,若是有幸入了官家之眼,得了青睐,日后平步青云也不过是等闲。”
“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作甚。”
“哎!”徐章叹了口气,又有些庆幸:“起居郎也好,不过是个闲差,手中无实权,也不用担心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之中。”
徐章说的也有道理,起居郎是官家身边的近臣,两位王爷便是私底下拉拢朝臣,也绝不会拉拢徐章。
听了俆章这话,长柏也不住点头,面色也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其实不论是俆章还是他们盛家,都没什么权势,盛紘也不过是个尚书台任,从五品承直郎而已,没有实权。
不过今年下半年便是吏部考绩,盛紘这三年来兢兢业业,人缘混的也还不错,尚书台上下对他这个新来的同僚还挺友好。
再加上长柏祖父留下的人脉和王家的一众姻亲帮忙活动,应该是可以从尚书台调出去,升个半级左右,就是不知会被调到哪里。
但料想不是六部就是五寺。
“算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想的再多也没有意义!”俆章摇了摇头。
长柏也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此言有理!”
说得再多,想的再多,朝廷上层之间博弈,也轮不到他们一个举人,一个还没上任的从六品小官来插手。
······
与此同时,寿安堂里头,盛老太太正在和一位年纪与她差不多的老太君有说有笑,明兰和一位身着浅色罗裙,容貌清秀的姑娘凑在一块儿,对着一副绣品指指点点。
说了好一会儿话,那姑娘忽然冒出一句:“我这才跟着祖母回了一趟许州老家,怎么回来就听说你已经定了亲?”
“我怎么就不能定亲了?”明兰反问。
那姑娘说道:“你比我还小上两岁,再说了,你哥哥姐姐那么多,他们都没说亲,怎么就轮到你这个妹妹先定亲了呢?听祖父说定的还是一位新科进士?”
明兰眸光明媚,俏皮说道:“自然是因为本姑娘国色天香,仙女下凡,魅力无边啊!”
那姑娘白了明兰一眼,一记粉拳锤了过去,“你还要不要脸了,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明兰不禁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颇为自得的仰着脑袋说道:“自然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姑娘见明兰如此模样,顿时急了,抓着明兰手便不住的摇:“好明兰,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嘛!”
“好好好!谁叫你是我嫣然姐姐呢!”明兰一脸无奈。
这姑娘便是昔日盛老太太最先打算说给俆章的那位嫣然姑娘,余老太师家的嫡长孙女,可惜并不受父亲和继母喜爱。
嫣然一脸期待,眼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明兰嫣然浅笑道:“是祖母做主,父亲和大娘子经手,定下了我与章表哥的亲事。”
嫣然眼睛顿时就亮了:“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章表哥?”
明兰脸颊微烫,小鸡啄米般点下了头。
嫣然眼中好奇的光芒越发绚烂,拉着明兰噼里啪啦便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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