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池铭猛然就站了起来,萧怜月整个人正如同没了骨头般趴在他身上,这会儿冷不防他站起,差点儿没翻到地上去,因连忙稳住了身子,怒斥道:“爷,你做什么啊?难道不知如今我有了身子?你就是不为我着想,好歹也为这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他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池铭忙弯腰把她扶起,笑道:“我忽然想起点事情,要往绮兰馆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夜深了,怜月你先睡吧。”
萧怜月这一瞬间的面色真是精彩纷呈,好在这会儿亮的是烛光,所以她的狰狞一闪即逝,没被池铭捕捉到。
大概也是知道爱人心里会有意见,池铭连忙又解释道:“只是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不然的话,你在这里给我计时?”
“我计什么时?奶奶也是你的发妻,这中秋之夜,你理该陪她过团圆节的。”
萧怜月冷笑一声,接着身子慢慢倚到床头上,悠悠道:“既然要去,就索性在那里住一夜吧,不用回来了。何苦呢?去了一趟再过来,出了力还不讨好,我不让爷为这个难,只是有一样,爷这么顾惜着奶奶,我这里却还有一个人和您是一样的,您忙于学业,就算记挂奶奶,恐怕也不能怎么照顾,索性把她带了去,让她在奶奶身边服侍吧。”
“谁?”
池铭诧异,没想到这个时候萧怜月竟会说出这种话,连忙问了一句,却见爱人笑颜如花道:“自然是妥帖的人,不然我敢推荐给爷么?爷从前也得她服侍,很了解她的,便是洗雨那个丫头,我看她每日里在我这儿也是心不在焉,只看着绮兰馆,想来她是想跟着奶奶,既如此,你就把她带过去吧。”
池铭这一惊非同小可,愣愣看着萧怜月。他是什么人?萧怜月竟然用这样的理由要撵洗雨离开,他心里能不明白吗?只是洗雨那个丫头,他自觉还是了解的,绝对干不出吃里扒外的事,再说就兰湘月那个性子,说是淡然如水宠辱不惊也差不多,洗雨就算想吃里扒外,她扒谁去啊?
想到这里,便皱眉道:“怜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洗雨那个丫头很好的,梳风或许刚强孤僻些,然而手头着实伶俐,脑子也聪明。洗雨却是温柔可靠,我特意把她们两个留给你,你……”
“温柔可靠那是对爷,我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青楼妓女,不过是抬进来做个姨娘罢了,谁会把我放在心上?怎么?爷要去奶奶那里,我二话都没有,如今我不过这么一点小小要求,爷就不肯满足我了?”萧怜月似笑非笑的看着池铭,她是打定主意要趁这机会把洗雨这个“内奸”给除了,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可不能留这么个祸害在身边,万一什么时候儿就让她害了怎么办?
池铭见萧怜月说的这般决绝,心下也是无奈,只得叹一口气道:“罢了,既然你这么说,就找人和她说一声,让她明天去绮兰馆就是。”
萧怜月这才笑了,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呕”的一声,便干呕起来,池铭连忙和香篆芳草等一起围上前,却见她只是干呕几声,并没有吐,还一边挥手让池铭出去。
池铭无奈,只好离开。这里待他走的不见影子,萧怜月才慢慢直起身来,芳草惊讶看着她,却见她微微一笑道:“傻丫头,若不是如此作态一下,他今晚说不准就真的不回来了呢。”
香篆和芳草这才明白萧怜月嘴上说得好,其实心里还是盼着池铭能够回来。因连忙称赞姨娘的心思缜密,香篆便笑道:“姨娘如今有了身子,便是拖着爷,硬不让他去,爷也必定依着你的,何苦便宜了奶奶?”
萧怜月听见这话,面色便凝重起来,正色道:“你们难道没见那女人今天晚上的作态?她心里明明恨我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一巴掌把我拍死了,可你们看她脸上,何曾露出过这种神情?哼!她会装贤良,难道我就不能大度一回?不然的话,总是她贤良淑德,我这里小性儿,长久下去,对我有好处么?”
香篆点头笑道:“难怪,到底还是姨娘想得周到。好在这一回姨娘有了身子,阖府里也没有一个人有您这样的光荣,且也借机把洗雨那丫头给赶了出去,从此后,姨娘便可高枕无忧,等哥儿生下来,这府里还有谁能比得过您去?到那时,姨娘的地位可就不比太太差多少了。”
一番话奉承的萧怜月十分高兴,因撇嘴道:“自然,人人都说母凭子贵,我不趁着这会儿把洗雨那吃里扒外的撵出去,还等什么呢?这也就是顾忌着爷的面子,总不好一下把他送来的两个丫头都撵走,不然的话,你们以为我会留着那个梳风?罢了,虽然她说话直,让人恨得牙痒痒,总算没有什么心机,且先留着,过几日再打发就是,想来爷也不会因为一个丫头驳我的面子。”
芳草笑道:“那是自然,姨娘难道没听说过?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咱们女人啊,也就这怀胎十月能得些尊重,不过奶奶是也爷心尖上的人,自然比我们强的多了。只是姨娘须要防备一件事,别哥儿生下来,太太和老爷做主送到奶奶名下抚养,那您可就是白忙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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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
萧怜月一下坐直了身子,柳眉倒竖面色狰狞,咬牙切齿道:“他们若是敢这样安排,我便一刀抹了脖子,也别想我给他们生这个孩子。”
不说主仆三个在这里议论往后的事,却说池铭,他这会儿已经站在绮兰馆的院门外,正伸手拍门。
“谁啊?这大半夜的也不让人睡觉。”只听院里看门的婆子声音响起,池铭连忙道:“是我,赶紧把门给我开开。”
那婆子听见池铭的声音,忙开了门,惊讶道:“爷怎么这个时候儿才过来?奶奶已经睡下了。”不等说完,便听池铭不耐烦道:“我有些事去问奶奶,你把门留着,等会儿我还要出去。”一面说,早已扬长而去。
“这是怎么说的?大半夜跑过来,之后还要出去,那何苦来跑这一趟?害得我们也不能睡觉。”婆子看着池铭的背影咕哝着,却终究不敢关门,只好继续回到门房里发牢骚去了。
这里池铭一阵风般来到卧房,原本以为这样一个夜晚,兰湘月独守空闺,不知如何凄冷,自己来了,哪怕只是说几句话,总是能稍稍安慰一下她的寂寞痛苦。却不料进了门,只见外间燃着一盏烛火,芙蓉和翠竹和衣睡在熏笼旁的榻上,听见脚步声,两人爬起来,一个个揉着惺忪睡眼道:“爷怎么过来了?我们不知道你过来,都歇下了呢。”
池铭呆呆站着,探头向内室看去,只见床帐低垂,看不清里面人,但很显然,兰湘月是睡下了,他犹自不敢相信,叫了一声道:“湘月,你睡了么?”
“谁啊?是爷吗?”床帐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接着一只纤纤玉手伸出,将两边床帐拨开,兰湘月一面打着呵欠,一边揉着眼问:“爷这会儿怎么跑过来了?萧姨娘又给你气受了不成?”一面说着,便披了件衣服下床来,接着又道:“她如今有了身子,便是有点脾气也正常,你正该好好安慰才是,这不是你最拿手的吗?莫非如今竟不会了?”
内室没燃烛火,然而月光明亮,透过窗纱,却也能够隐约将兰湘月轮廓看清楚,芙蓉过去把蜡烛点燃,兰湘月便疑惑看着站在那里的池铭,一面笑道:“也罢,既来了,还回不回去?若是不回去,就睡吧。为这中秋佳节,累了几天,我这会儿困乏的睁不开眼睛。”
“你……你刚刚睡着了?”池铭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呢?事实怎么会和自己想的差这么远呢?
“刚睡着,没什么。”兰湘月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却见池铭好像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里期期艾艾道:“我……我听你今晚做的那首词,虽说十分好,可我以为你心里有些难受,所以才过来,却没想到你倒是心宽的很,竟然都睡着了。”
“你是……特意过来安慰我的?”
兰湘月本来还用手捂着嘴巴打呵欠呢,听见这句话,不由得也有些呆住,怔怔看着池铭,即便烛光微弱,也能看出她如水的目光中添了一丝动容。
“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妻子,即使是名义上的。”池铭叹了口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点儿都没因为自己这份“体贴”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算是个好丈夫。有的,只是更深更无力的愧疚。
“承爷的情,这种时候你还能想到我,就没枉费了我当日定要嫁进来所费的那番心机。”兰湘月的动容也只是一闪即逝,接着便笑开来道:“好了,去怜花小筑吧,萧姨娘如今有了身孕,你这会儿过来,她嘴上不说,心里不知怎么生气呢,这对孕妇可不好。至于我这里,你有什么担心的?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好,那我走了,你继续睡吧。”池铭也没有多说,又深深看了兰湘月一眼,转身出门,却在迈出门槛的时候,忍不住停下了身形,头也不回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的词句,绝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能够吟出来的吧?”
话音落,他就默默离去。这里芙蓉和翠竹都惊讶道:“好好儿的,来这一趟什么意思?又不说在这里睡下。还有,爷说奶奶的那话,是关心么?”
“唔,应该算是关心吧。”兰湘月耸耸肩,冲两个丫头挥手道:“好了好了,都睡吧,明儿早上起来吃螃蟹,我今天晚上还没吃够呢,当着老爷太太,也不敢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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