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湘月也不理她,送出去后直奔前厅,果然,一进门,就见段明睿正坐在下首,上首坐着的是沈氏,兰湘雪则在段明睿对面第二顺位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坐的还真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气质风度。
“大姑娘来了。”沈氏满面笑容,而兰湘月一进门,便看见一边桌上放着一摞子布料,沈氏旁边的桌上则放着一个大锦盒。她心中咬牙,暗道丢人啊真丢人,这老虔婆爱财的嘴脸可算是人尽皆知了,当日池铭就是用这些东西来收买她,如今可好,这段明睿也有样学样。她自己就不觉得丢人吗?
一边想着,脸上却是尽全力挤出了一股“暴发户”般的惊喜笑容,奔着那摞布料就过去了,一面翻拣着,就赞不绝口道:“呀,这是段公子送来的?想必都是内造的吧?果然这东西就是不一样,太太您看,比当日池公子送的可好多呢。”
兰湘雪“扑哧”一下就笑出来,刚笑了一声,便连忙又正襟危坐,咳了一声道:“姐姐,那不是段公子送的,是池公子刚刚送过来的,我和太太看着也只是寻常,真不知姐姐怎么看出好来的。”
“啊?”
兰湘月傻眼了,心想我这还想卖力表演下攀高枝儿的戏码呢,敢情一开头就演砸了?因脸色也不禁微微红了一下,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看段明睿,却见他面上惊讶退去,换上了然的笑容,那目光让兰湘月真恨不得一头撞到墙上去。
“兰姑娘若喜欢,也不值什么,回头我让人回京的时候,给你捎几匹内造的锦缎过来。”段明睿依然是一派贵公子风范,兰湘月咬了咬嘴唇,狠狠盯了他一眼,知道再演下去也没用了,便来到兰湘雪上首的座位坐下,淡淡道:“不知公子此来,是有什么事呢?我爹爹出去谈生意了,还没回来。”
段明睿笑道:“我也是上门后才知道伯父没回来,这却是不巧了。家外祖母一直念着姑娘的救命之恩,所以吩咐我有时间就过来坐坐,或是有什么需要我效力之处,生怕伯父和伯母不好意思开口,倒是我主动些好。”
天啊,这货不是清傲的贵公子吗?怎么这会儿脸皮也是这么厚呢?兰湘月只觉得无力,看着段明睿一字一字道:“公子多虑了,我们不过是个商户人家,哪里有什么难处是需要公子出头解决的?更何况,也万万不敢高攀。”
这话一出口,沈氏就觉着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惶恐:这大姑娘如此不客气,若是段公子从此生了气,肯把目光移到二女儿身上,那自然是好的。怕就怕万一段公子生气了,却是看也不看二女儿一眼,那可不就是鸡飞蛋打了呢?自己成日里以为段家只有贵,未必有财,可是只看这锦盒里的首饰,那该是内务府的精品啊,这样东西,就是池家有一座金山,他们能买的来吗?
一时间,沈氏倒是纠结上了,段明睿说了什么她却是浑不在意。待回过神来,就听二女儿巧笑倩兮道:“段公子何必固执呢?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沈氏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知道这是二女儿倾慕段明睿,竟是自己稍微出了一会儿神,便连闺阁风度都不顾了。因连忙重重咳了一声,看着兰湘雪咬牙道:“你满口里说的都是什么浑话呢?”
“妹妹说的没错啊。”却听兰湘月笑吟吟接口道:“段公子,我也是这么想着的,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本地找?本来数量就不多,何况质量又不好。你出身名门,什么样的名花异草没见过?怎么也不该为这一棵花就放弃了整片树林子是不是?”
沈氏不由得有些糊涂,只觉得无论如何,兰湘雪和兰湘月也不该这么大胆无耻,当着男人的面儿就谈论这样的淫词艳语。直到段明睿微微一笑道:“这又有什么法子?外祖家花卉也多,我却偏偏喜欢了这一株,可是又养不好,也不知怎么去养,真真是愁人。还以为兰姑娘学识渊博,能够知道这花儿的养护之道呢,想着求教求教,却原来也是无计可施。”
沈氏这才明白几个人说的是养花,不过她自然也听出来了,三个人都是话中有话呢。无论如何,却是不能让兰湘月把这话给说死了。因便沉声道:“行了,你们回去吧,雪儿不是说那牡丹花怎么也绣不好,要跟你姐姐请教吗?还不趁着这会儿你姐姐有空,快去呢。”
兰湘雪很不情愿,兰湘月也想垂死挣扎一下,无奈段明睿已经站起身告辞。两姐妹这才也回了后院,却是各有心思。
兰湘月想的是不知刚才这一番话里有话,是不是让段明睿打消了念头,只恨沈氏不让再说,倒失去了乘胜追击的机会。而兰湘雪则想的是:刚刚我这一番对答似是也不错,不知道段公子会不会对我刮目相看?只恨母亲出声,都不让我把话说完,到底又让那女人抢了我的风头。
至于段明睿,他从兰家出来后,便将那“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本地找……”四句话翻来覆去念了几遍,自己摇头笑道:“这兰姑娘真真是聪慧狡黠,这样有趣的话儿,也难为她须臾之间便能想到。偏偏又贴切又有趣儿。只是她为什么却不肯答应我呢?难道她也似别的女子一般,有一女不嫁二夫的心思?可是还没下聘不是吗?这也不算嫁吧?更何况,池铭明明喜欢的是另一个女人,以她的聪慧,怎会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还是说,她在欲擒故纵?可是我把话儿都透出去了,她有这个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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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想一边走,忽听前面有人叫“段公子”,抬头一看,不是冤家不聚头,那迎头赶上的不是池铭还会有谁?因便微微一笑迎上去,淡然道:“池兄从哪里来?”
池铭道:“我刚去我家茶庄取了两罐好茶,兰世叔最喜欢茶叶的,要送去给他老人家尝尝。”一边说着,就示威似的看着段明睿,那意思很明显:怎么样?我想上兰家就上兰家去,兰家老爷我是叫叔父的,你能和我比吗?
却不料段明睿云淡风轻的一笑,淡然道:“池兄不必费心了,我刚刚从兰家出来,原来兰伯父去外地谈生意了呢。只见到沈夫人和两位姑娘,我也就没多说什么,不过闲话一回便出来了。是了,池兄送去的布料我也看到了,你倒是殷勤的很,才送了布料,就又送茶叶,送东西的人回来就没告诉你兰伯父出门了吗?”
“什么?”池铭惊叫一声,他惊讶的当然不是兰录出门的事,而是段明睿这厮竟然也堂而皇之的登了兰家的门,还叫着什么兰伯父,这岂不是和他的待遇一样了?怎不令池铭惊讶?
“池兄很惊讶的样子啊。其实这有什么奇怪的?沈夫人对我很热情呢,不住口的夸赞说我送她的那一盒子首饰好,也是,那可都是内务府的精品,民间寻常也见不到,沈夫人当真是有眼光的很。”哼哼!小子,以为就你会贿赂吗?切,谁不会啊。
池铭自然也了解沈氏的贪婪,心中都快冒火星子了,面上却仍是一派平静,微笑道:“这倒是,沈夫人确实有眼光。就怕兰姑娘年轻,眼光不如她继母那般厉害,看不出这首饰的贵重,岂不是白费了段公子一片心?”哼哼!你狂什么狂啊?就算你能笼络了那老虔婆,大姑娘可是矢志要嫁入我池家的。
“兰姑娘怎么会没有眼光呢?她是那么聪慧的女子。”段明睿微微一笑,然后一抱拳,对池铭道:“我还有事,池兄,咱们改日再聚吧。”
池铭也抱拳还礼告辞,却不料段明睿在走到他身边时,忽地停了脚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兰姑娘那样的女子,岂容俗人践踏?池兄,这桩姻缘,我要定了,得罪之处,还望池兄多多见谅。”
池铭鼻子都快气歪了,待要冷笑着还以颜色,却见段明睿这缺德的早已飘然远去,竟是不肯给他反驳的机会。
“呸!卑鄙无耻下流。”池铭恼火的骂,一旁小厮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上前询问,却见池铭两只桃花眼里直冒火星子,盯着他便虚踢了一脚,恨恨骂道:“你还有脸问?赶紧去把那老虔婆的事情给我调查清楚了要紧。不然恐怕真就要让这小子得手了,妈的竟然学我,呸!没出息。”
通儿听得一头雾水,压根儿不知自家爷这是发的什么疯。好在池铭说的那件事情他是有数儿的,于是连忙赔笑道:“爷再耐心等两天,就两天,两天后肯定有准信儿来,那厮当日可是给小的立了军令状的,两天后必定给准信儿。”
池铭听他这样说,方觉着心里气平了一些,扭回头看了段明睿一眼,他冷笑道:“跟爷学?想把宝押在那老虔婆身上?呸!等着吧,我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这几日怎的都没到我这里?可是又让哪位仙女儿给绊住了?我就说池三公子最是个风流人物,哪肯在我这棵狗尾巴草上吊死?”
奢华精致的房间里,池铭刚在椅子中坐下,便见正往熏笼中添香的萧怜月冷笑着说了一句,他连忙站起身,走到心上人身边笑道:“你这是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这还不是为你忙碌奔波?难道你就没听说段明睿那小子要和我夺兰大姑娘的事吗?”
“呸!亏你有脸在我这里说这样的话。”萧怜月听了,便觉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停了手,斜睨着池铭冷笑道:“我就说嘛,敢情是这些日子让才貌双绝的兰大姑娘给迷住了。只是着迷就着迷罢了,何必还拿我作伐子?想着我领你的情么?你也太小看了人,我就是傻子,也断断不会傻成这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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