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诗那是要讲究转承启合,平仄韵律,决不能再依靠一句两句点睛之笔取胜。萧怜月此话一出,就连池铭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暗道怜月之前还说的好好儿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和陆家那女人一起逼迫起兰姑娘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这萧怜月却又跑来寻打脸,兰湘月心中火气上来,暗道我寻思着看在池铭的面子上,给你留点脸,谁知你倒不依不饶的,既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从前那个兰湘月的记忆也在她脑海中,虽然对方或许才情平平,然而多年孤僻不出,确实书是看了不少,因仔细搜索了一下,那记忆里的诗词很多,但却并没有一首和自己心中诗词相同的,于是便放下心来,知道这架空时代的历史发展方向虽和自己本来历史没什么不同,但细节却绝不相同,例如这时代里也有一些好诗词,却是她原本时代未曾出现过的。
沉思完毕,却见段明睿和池铭陆三公子等人出了屏风,陆三姑娘将她拉到一座桌案前,上面早铺好了上等的宣纸,旁边一方砚台,笔架上从小到大足有十几只上等狼毫,兰湘月心想怎么着?这一回的考验升级了?不但要我作诗,还要看我写字?
正想着,就见段明睿来到桌案前,亲自将墨条拿起,伸出优美修长的手捏住,然后在砚台里慢慢转着圈子,一面微笑道:“姑娘高才,在下愿为姑娘磨墨,但愿在这笔下又有一首传世之作。”
“小女子如何敢当?”兰湘月头皮确实有些发麻了,段明睿啊,要搁在现代那就是超级偶像来的,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此时却亲自给她磨墨,这……这这美男恩可是有些不好消受啊。
一面想着,便偷偷看了池铭一眼,果然见这货面色都有些发青了,她心中一动,忍不住好笑,暗道也好,难道只有你得花魁倾心?我就不能也有一段才子为我磨墨的佳话?哼!让你尝尝这滋味,日后也多想一想,各方面多照顾我一些,那可十分不错。
不管怎么说,鼎鼎大名的未来状元热门候选人给自己磨墨,这还真不能应付交差了事,更何况真要是胡乱作一首,只怕萧怜月兰湘雪这些人立刻就要笑歪嘴,自己凭什么给她们嘲笑自己的机会,她又不是包子女。
想到此处,兰湘月略一思索,便谢过段明睿,取下一支粗大狼毫,现代的名门千金那也是经过各种文化熏陶的,毛笔字虽不能说好,却也绝不差,更何况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也有些底子,因此一落笔,不过一个字,便让四周的男男女女点头赞叹。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味穷。”
段明睿一边磨墨,池铭却也不甘落后,此时也凑过来,大声将前两句念出,一面点头道:“好,气质独特,活泼有趣,把菊花的君子秉性都描绘出来了。”
兰湘月看他一眼,心想这就把君子秉性描绘出来了?就叫好?呵呵,你且看后两句吧。
一面想着,早已落笔如飞,于是这首南宋郑思肖为表坚贞气节的寒菊诗最后两句也跃然纸上:“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好!”
这一次未等池铭将诗句念出,段明睿便激动喝了一声彩。接着他放下墨条,将那张宣纸小心翼翼捧起,俊秀面孔上全是光彩,喃喃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好,好诗,傲骨铮铮,气节凛然,真可为咏菊诗中的上品,传世佳作矣。”
他说到这里,便看向兰湘月,平复了下情绪,方微笑道:“姑娘真是才思过人,这首菊花诗在下极为喜爱,不知可否相赠?”
众人还正沉浸在这首菊花诗的意境之中,个个在心里惊讶赞叹。段明睿此话一出,更让众人大吃了一惊。
只有池铭,当场脸就绿了,正要说话,便见兰湘月轻轻一福身,郑重道:“公子过奖,小女子不敢当。刚才怜月姑娘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女子亦深以为然,诗词歌赋不过是闲来意趣,偶尔为之陶冶情操即可,万万没有为它迷了本性的道理。此诗乃小女子闺阁之作,不宜流传,还望公子体谅。”
话音落,萧怜月的脸都快扭曲了,偏偏兰湘月说的郑重无比,让人相信她确实就是这般想的,如此再联想起之前那些作为,倒不似是故意扮猪吃虎要出风头,反而是人家的确不以诗词为意,又怕伤了众人脸面,所以才要决然离去,谁知大家不知所以,定要拉着人家作诗,方才会有这无奈之下的两首惊艳之作。
一瞬间,兰湘月的气度才华在众人心中登时就拔高了不止一个台阶,而她能拒绝段明睿的请求,这举动简直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然而恰是如此,才更让人肃然起敬。陆三公子看向池铭的目光再也不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而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妈的这样一个好女人,怎么就会便宜了池铭这厮呢?明明他喜欢的是萧怜月,如今还有这样的妻子,天下还有比这货更幸福的男人吗?
段明睿也没有半点不悦之色,而是立刻就将那张纸还给了兰湘月,正色道:“姑娘说的不错,是在下唐突冒昧了。今日能得闻姑娘两首佳作,实在是不虚此行,更得姑娘言语示警,令在下受益良多。就此别过,但愿还有再见姑娘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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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便向兰湘月拱拱手,接着竟然就和陆三公子道别,然后和本家几个兄弟潇洒离去。这里陆三公子和池铭一直送出大门外,一直到回来,池铭脸上还迷茫着,问陆三公子道:“那个……段公子说兰姑娘言语示警,哪里有示警啊?怎么我不明白?”
陆三公子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咬牙道:“你怎么会明白?你便是那被诗词迷了本性,镇日里只知道谈诗论赋风花雪月之人。须知本朝科考,乃是以正经八股文章为要。诗词不过细枝末节罢了。懂自是要懂一些,却绝不能弄错了重点,在这方面下功夫,反而忽略了八股之道,否则定会因小失大。段公子以诗词文章之华丽名满天下,兰姑娘刚刚的意思就是在告诉他,莫要太沉迷此道,还须以正经学问为主。”
池铭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有……有这么多的意思在吗?怎么我都没听出来?八股八股,那么枯燥的劳什子,谁肯念它?若要我在那上面下功夫,还不如杀了我罢。”
陆三公子哼了一声,鄙视道:“所以说,兰姑娘竟然要嫁与你这厮,真真是让人为之扼腕叹息……”不等说完,就见池铭跳起来,咬牙道:“陆老三?你什么意思?敢情是说我配不上她?”
陆三公子和他熟惯了,哪会把他的火气放在眼里,点头道:“没错,如此蕙质兰心之女,你就是配不上她。”说完见池铭作势要拼命,他便冷冷道:“怎么?你不服?你且想一想,你钟爱的是谁?在你心里,可有兰姑娘一席之地?她嫁给你,却要忍受夫君的心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如此境地,岂不可怜可惜可叹?我说你不配她,难道说错了吗?”
一番话说得池铭目瞪口呆,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陆三公子这话说的有些道理。自己一颗心全系在萧怜月身上,而兰湘月偏偏又是那么出众的女子,嫁给自己这心有所属的男人,确实是糟蹋了。
只是心里虽这样想,然而让他就此放弃兰湘月,他又实在不愿意。因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你……你知道什么?兰姑娘在家里受她继母的气,刚刚她那异母妹妹是如何咄咄逼人你也看到了,我去求亲,娶了她进我家门,却是让她脱离苦海呢,虽然今生不可能爱她,但我会敬她,善待她,难道这还不够?”
“这难道够?”陆三公子冷哼一声,摇头道:“别自欺欺人了,你敬她善待她,焉知别人不爱她敬她善待她?夫妻之道,最重要就是这个爱字,你没有爱给她,就是辜负她。”
“辜负便辜负了,反正……反正此事已成定局,你就替她惋惜也没用,谁叫你都订了婚?嘿嘿!再怎么不甘心,也没法和我争了。再说了,兰姑娘还没说什么呢,用得着你在这里帮她打抱不平?纯属闲着没事儿干了吧?”
说不过陆三公子,池铭干脆就不和对方讲道理了,一味蛮横的说完,陆三公子自然也是无奈,就如同对方所说的,自己又不可能娶兰湘月,两人连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哪有资格和立场替她打抱不平?
陆老夫人的寿宴竟让兰湘月大放光彩,这是让沈氏和兰湘雪都始料未及之事,回府之后,兰湘雪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回到自己房中后却是找茬儿把屋里两个小丫头狠狠打了一顿,尤其是小荷,想到这丫头听说姐姐作诗赢得满堂彩时那眼神,兰湘雪便是说不出的厌恶,打了一顿还不解气,到底拿着针在小荷身上扎了几十下,只扎的一个小小女孩在地上翻滚哀嚎恳求不已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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