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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一章 史可法
    在史可法这里没有得到确实答案,翌日开始,钱谦益等东林党人以“立贤”为名,到处游说,提议迎立桂王朱常瀛继承大统。

    在东林党人为帝位人选奔走的时候,南京及其附近地方的大臣、勋贵、太监和将帅,在拥立哪一位藩王的问题上展开了一场勾心斗角的密谋和争执。

    武昌,被崇祯封为宁南伯不久的左良玉,正搂着两个女郎听歌赏舞,突然站了起来,对着远处虚无的空气大骂道,“该死的闯贼、献贼!如若不是他们杀了襄王、楚王,老子现在就立一个皇帝!娘老子的气闷!”

    附近人惊惧,但也渐渐习惯了,这几天,自从听闻了崇祯自尽以及南京的勾心斗角后,左大帅便经常这样抽风。

    左良玉,字昆山,东昌府临清州人,最初在辽东与清军作战,后在镇压农民军的战争中,不断扩大部队,日益骄横跋扈,拥兵自重。

    崇祯十六年之后,左良玉蹂躏地方,拥兵数十万观望自保,朝廷无可奈何,只能一味姑息牵就。

    他连皇帝的命令都已经不听了,崇祯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事实上在孙传庭大军覆灭后,朝廷便彻底丧失了威信。

    高杰、黄得功、刘良佐三位总兵隶属凤阳总督马士英统辖,加之驻扎在淮安府的山东总兵刘泽清,这四位总兵的人马是为江北四镇。

    到崇祯十七年时候,大明在南方的部队大致分为三块,湖广左良玉集团的楚镇,福建郑芝龙集团的闽镇,以及江北四镇。

    左良玉号称拥兵百万,但至于具体有多少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自从朱仙镇一战失败以后,左良玉的精锐兵力丧失大半,后来归附他的大都是一些乌合之众。左军中,各营将领通宵达旦地寻欢作乐,毫无军纪。

    和左良玉一样,福建的郑芝龙也苦于境内没有藩王,只能看南京的事态进展,当然,此时的郑芝龙还没资格像宁南伯左良玉那般跋扈。

    江北四镇距离南京最近,但高杰、黄得功、刘良佐与刘泽清四位总兵与郑芝龙一样,都未封爵,在大明文贵武贱的情势下,他们在定策拥立问题上没有话语权。

    不过,没有话语权固然是事实,但定策问题涉及到人生大富贵,哪个不动心?

    广西的靖江王朱亨嘉只是太祖侄孙后代,且只是一个郡王,但就是这样的一位远支郡王,在皇帝自尽、留都正在选择继统人选的消息传到广西时候,居然也动了心。

    苦于作为朱明疏支,没人提名与他,朱亨嘉整日跳脚大骂。

    史可法在定策问题上的犹豫不决,让不少人滋生了不该有的野心。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位事实上的首辅大人,但是史可法优柔寡断、左右为难。

    东林党人在江南势力很大,他不得不考虑党派内的呼声,自然对拥戴福藩继统心存疑虑,但在纲常伦理面前,他又担心舍亲立疏引起更大的政治风波。

    一边是《皇明祖训》,一边是东林党,在曾经的历史上,史可法两相权衡后出了第二个昏招,去浦口与马士英会面。

    第一个昏招自然是没有立即选定福王为帝。

    事实上崇祯一死,大明极需要有个强权政治人物凝聚力量,如果史可法当机立断,把颠沛潦倒之中的福王朱由崧接来南京继统,朱由崧必将对他刮目相看,马士英和四镇也没有可乘之机。

    须知野心这东西一旦萌芽,便会迎风狂长。

    在曾经的历史上,经过反复考虑,史可法带着拥桂的倾向,约凤阳总督马士英到浦口会商。

    史、马密商的结果是“以亲以贤,惟桂乃可”。

    所谓的会商其实是史可法提出拥立桂王,然后马士英赞同而已。因为拥立福王是最符合程序的,不需要得到谁的特意支持。

    两人会面的第二天,史可法亲自写信给南京高级官员说明定策意见。

    随后,南京礼部准备乘舆法物,准备前往广西迎接桂王。

    但马士英由浦口回到凤阳后,突然得到报告,凤阳守备太监卢九德勾结总兵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决定拥立福王朱由崧。

    马士英大吃一惊,他屡经宦海浮沉,老于世故,眼看手下大将全部投向福藩,朱由崧要当皇帝已难阻止,如果再遵守同史可法达成的协议,自己只会被驾空、被淘汰。

    福藩有将帅统兵为后盾,有太监在旁翊赞,不足之处正是缺少一员大臣,于是他立即转向,同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卢九德等人在凤阳皇陵前立誓拥戴福王,成了定策第一文臣。

    而这时,史可法还蒙在鼓里,给马士英的信件里,再次申说朱由崧“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七不可立的理由。

    这是他第三个昏招。

    马士英既已改变初衷,参加拥立福王的行列,史可法的来信等于把权力的剑柄交到了马士英手里。

    为了取得即将建立的南明朝廷首辅职位,马士英断然以凤阳总督和三镇名义,正式致书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提督军务勋臣魏国公徐弘基,以及六部官绅人等,宣布拥立福王朱由崧。

    他表文声称:闻留都有人尚持异议,在下谨勒兵十万,驻扎江干,以备非常!

    被史可法昏招诱惑的、野心滋生的马士英,狠狠背刺史可法!

    山东总兵刘泽清考虑到东林党势大,一度赞同拥立桂王,当他得知高杰、黄得功、刘良佐三镇的动向后,自知实力不敌,立即随风转舵表态,加入拥立福王的行列。

    至此,福王继统已成定局。

    江北四镇军阀参与‘定策拥立’,令南京感到万分震惊!

    纵观明代史事,文臣、武将势力虽有消长,朝廷的威信却是至高无上的。大致来说,明初重武轻文,公侯多为开国、靖难元勋。

    明中期以后,承平既久,开始重文轻武,即以用兵而言,出任统帅者均为文臣。

    即便到了崇祯末期,拥兵自重的将领也只有左良玉一个,其他将领还不敢违抗朝廷的调遣和朝廷所派重臣的节制,更谈不上操纵朝廷军国重务了。

    即便是封爵的左良玉,在‘定策拥立’上也没有任何发言权,一切看文官集团决定。

    想不到,现在江北势力居然敢公然挑战大明士大夫集团的权威,可是,此时江北四镇是南京武力的最大依仗,福王朱由菘本就是继统的最佳人选,于是,史可法妥协了,南京官绅同意福王继统。

    等待多日后,福王朱由菘得不到以东林党人为主的文臣支持,只好通过卢九德牵线,乞援于武将,授以‘定策拥立’之功。

    朱由菘继位后,与马士英演双簧,将马召入内阁辅政,排挤史可法。

    史可法攻击朱由菘的书信白纸黑字,有口难言,只能满腹悔恨地自请离开中枢南京,去往扬州前线督师。

    之后,高杰封兴平伯,刘良佐封广昌伯,刘泽清封东平伯,黄得功封靖南伯。

    败军之将一个个以定策元勋自居,他们无功封爵,开始跋扈自雄,视皇帝为傀儡,从此太阿倒持,军人专政,国已不国,朝廷徒拥虚名而已。

    马士英担任首辅后,东林党要员纷纷下台,党争激化,南明朝廷大臣陷入旷日持久的唇枪舌战,置国事于不顾,内耗既烈无暇他顾,根本谈不上向北恢复进取。

    内斗就要亡国,亡国也要内斗!南明之未能比拟于东晋、南宋,其源全出于此。

    固然,即便史可法不犯错,南明政权也未见得有多大的成就,但处于权力中心、掌握拥立大权的他,在重大问题上态度游移、接连昏招,把最后一丝可能性也葬送了。

    当历史车轮把史可法推上汉民族命运攸关决策者地位的时候,事实证明,他并非于谦第二,见识和才具实在平常得很。

    他优柔寡断、缺乏雄才大略,总想处处应付、八方妥贴,最后落得个事与愿违。

    弘光既立,军阀操纵朝廷的局面业已形成,无论史可法在朝辅政,还是在外督师,都改变不了武将胁制朝廷、无意进取的局面。

    史可法自知铸下大错,还想竭力挽回补救,但党争、腐败、武将跋扈、忙于权力再分配导致的内耗等事,一旦露出苗头,便无法逆转。

    最后,在大臣和军阀勾心斗角中苟且偷安的弘光政权,仅仅一年后,便迅速分崩离析。

    这一世,因为林火根的一番操作,史可法虽然依旧在浦口约见凤阳总督马士英,但同时致信给漕运总督、巡抚淮扬的路振飞,要他带着福王到浦口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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