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初,李自成大顺军东征。北京危急。
三月十三日,留都南京接到崇祯皇帝“命天下兵勤王”的诏书,之后便失去了与京师的联系。
三月十七日上午,大明留都南直隶应天府的兵部尚书衙署内,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史可法,召集留都的六部官员们开会。
永乐年迁都北京以后,南京作为留都一直保留了六部、都察院等一整套与北京相对应的中央机构。
在留都握有实权的是南京兵部尚书、南京守备太监和提督南京军务勋臣。
按大明制度,南京兵部尚书位居留都百官之首。
“诸君,既然音信不通,依吾之意,宜当发布‘号召天下臣民起义勤王捐赀急事’的南都公檄,集所有力量,北上解救天子之危!”
史可法端坐主位,扫视众人后说道。
提督南京军务勋臣、魏国公徐弘基忧虑道,“此时闯贼在湖广北部、河南依然留有重兵,倘若江淮各地军兵都去北上勤王,兵力空虚,恐怕江西和南直隶的州府都会为敌所趁!”
“魏国公此言有理,既然陛下已经调了蓟辽和山东的兵马,江淮兵马即便此时北上,路途遥远,恐缓不济急。”兵部侍郎吕大器沉吟道。
右都御史张慎言点头道,“确实,万一北京无事,而南直隶失陷,吾等罪莫大焉!”
鉴于音信不通和路途遥远,一番争论后,其他人都不赞同江淮兵北上,事实上众人此时已经笼罩在一种不祥的预感之中,除了怕南直隶有事,也都知道闯贼势大,现有那点援兵去了也无济于事。
最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低声道,“为今之计,吾等不如从海路迎接太子南下,以作监国之准备。”
这种言辞已经置君父于不顾,但却是务实的做法,其他人不语。
史可法缓缓点头,道,“此事可行,但是吾依然要整顿应天府兵马,以作北上勤王之准备。”
南京兵部尚书是留都的话事人,整军也是兵部尚书的本职,其他人便不再言语,事实上史可法即便率军北上,也只是更具象征意义而已。
因为应天府的京营兵马基本没什么战斗力,守城尚可,野战能力非常值得怀疑。
最后,史可法掏出一封信,对众人道,“昨日福王的随从来到本官府上,送给本官一封信,诸位传看一下吧,也许国仇家恨,他确实改变了。”
说完,将信笺递给旁边的魏国公徐弘基,徐弘基拆开看了看,又把信传递下去。
福王的信里说:南北之耗莫通,河山之险尽失,宜当举全国之力、万众一心救援京师,他此时人在淮安,大军来到,他宁愿做军中一小卒,奋勇争先,为大明效死力!
虽然书法不敢恭维,但信的言辞慷慨激昂。
两代福王骄奢淫逸,以酒色荒唐闻名天下,没想到漂泊几年后,朱由菘居然有此志气,众人不置可否,当此时刻,谁有心思在意一个藩王啊?
林火根当然想来南京,但作为藩王,他是不能进京的,留都也是京城,他即便来到南京,应天府的大佬们也不会让他进城,所以他如同历史那般,去了淮安府。
在林水根、瘸狼等人暗中护卫下,三月初六,林火根与李操、赵虎子风尘仆仆赶到淮安府。
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的淮扬巡抚路振飞,闻知福王也来到了淮安府,虽然心里厌恶,但还是迎了出来,两代福王沉溺于酒色,荒淫而愚蠢,正人君子的路振飞极其不以为然。
先是验看了福王的印鉴,然后路振飞就要下拜,不管怎样,礼数还是要讲的。
但林火根赶紧扶住了他,拱手道,“总督大人,孤与潞王在红石山被土匪打劫,潞王与孤失散,生死不明,还请大人尽快派人去寻找!”
此时京师风雨飘摇,闯贼大军围城,路振飞根本没有心思搭理这位福王爷,听说潞王也一起投奔淮安,还中途被土匪打劫,他叹息一声,简单问了情况,当即吩咐人去查找。
然后对林火根道,“殿下,周王与崇王殿下也来到了淮安,殿下莫不如去拜会一下他们?”
未等林火根答复,路振飞便叫来随从,吩咐他带着福王一行三人去见周王和崇王。
路振飞,字见白,在后世被称为“明末文天祥”,林火根在读史的时候,对其人甚为钦佩。
他拱手,正色道,“多谢总督大人,值此国家艰危时刻,若有需要孤王效力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
说完,跟着路振飞的随从走了。
福王最后这句话让路振飞惊愕,他们出去后,一旁的师爷姚晟对路振飞笑道,“东翁,这位福王爷好像不那么昏庸啊?”
“也许是颠沛流离这两年,长进了些吧。”路振飞也只是惊讶而已,对福藩父子,他向来没有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