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林间山路是第二次走,感觉与两年前并没有太多的差别,只是觉得两旁的树木比起两年前要茂盛一些了。
小山坡的顶上站着一个华发老道,白衣练练,随风飘起的还有他的发丝以及手中抱着的拂尘,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看不出岁数几何。
这是南识故的师父,邹明之。
沈明衙少年时就拜入天一门下,南识故的师父收下的,但沈明衙没有师徒之缘,于是天一门他这一辈多了一个弟子,南识故多了一个师叔。
“老头!”
见到师父,南识故开心地向着那边招了招手,几步跳到跟前。
“您怎么下来了?”
“两年没见,开朗了不少,这一趟也不算白走。”
没等南识故说话,邹明之拉起南识故,拂尘一甩便消失在了原地。
南识故什么都听不清,耳边只剩下风的呼啸,一瞬间来到了云端,眼前的景色也在疯狂变化着。
这是邹明之第一次在南识故面前施展修为,但南识故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师父,从来都不是一般人,甚至超脱了当世所有的修灵人,即使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邹明之出手。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邹明之把南识故带到了一处空地,仅看一眼,南识故就认得出来,这是山门后山区,也是天一门的归宿之地。
芳草萋萋,一座座剑形石碑竖在这片草地上,每一块剑碑上都刻着名字。
那是天一门历代门主。
每一代的门主身死化道,魂归于天,都由下一代门主为其在剑碑上刻下名字,就像是一种传统,最前面的地方,放着两块,一块刻着温如暮,另外一块却是空着的,年代久远,后人也不知其原因,只知道那是道祖温如暮亲自放的。
一座座剑碑之中,有一座还是崭新的,看样子才放在那里不久。
这是邹明之为自己准备的。
“怎么样,我亲自挑的。”
“您别闹了,您这样哪里像是即将化道的人啊。”
“有些事情是必定要去经历的,爱恨,离别,生老病死,为师不是仙人,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终有一天也会离去,人生的意义,每个人都不一样。”
邹明之站在自己的剑碑前,背对着那片剑碑,微风吹动着他的须眉,吹动着他的拂尘,吹动着他的衣襟。
好像刚才的话是在说,我要死了。
南识故看着面前的老人,这个他最亲的师父,沉默着,他从未想过师父的年纪,自然也不会想到师父终有一天会离去。
“你回来是想问那少年的事情吧,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他会我们天一的身法对吗?”
“不止是这样,他虽然没有用什么剑招,但是用剑的剑势,和祖师传下来的很像,虽学得有形无神,但那种感觉,不会错的。”
“知道吕祖吗?”
“知道啊,这事和他有关?”
“知道就好,没有关系,为师就是随口一说。”
南识故张着嘴,有些无语,想起在小院中也中了师叔一招,心中想到,你俩能成为师兄弟是有原因的。
“二十多年前的大乱之中,我尚在海外游历,你师叔那时也不过十多岁少年,自然也是心比天高,一心出人头地。”
“在剿灭妖人的时候他去了,门中没人看着,让妖人有机可乘,潜入门中盗走了两部典籍,虽不是原册,但也是因他而丢,事后你师叔在这里跪了三年,然后下山去了,在之后,他进入衙门,一路来到现在的位置。”
“你师叔这些年不容易,因为当年事情,发誓一日不寻回那两部典籍,一日不进入大殿供香,每次回来也都先来这里跪上三天。”
南识故想到沈明衙,纵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想不到却有这样一段往事,果然,最了解沈明衙的还是他的师兄邹明之。
南识故入门的时候很小,那时候师叔早就不在山上了,是后来沈明衙入山而人才相见的,那时的沈明衙年纪与现在南识故的年纪相差不多。
当时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以为对方走错了地方。
小时候的南识故还留着长发,头上扎着两个丸子,穿着道袍,很是可爱,灵动的模样惹人喜爱,仅是第一眼,沈明衙就想着收南识故作为亲传弟子。
后来邹明之出来解释了才晓得,这孩子已经拜入天一门下,是未来的传人,虽不是自己的徒弟,但沈明衙依旧喜欢,既然是师兄的徒弟,和自己的有什么差别,又是门中未来的传人,心中更是喜欢。
从那以后,沈明衙上山的次数多了。
这个小师叔,就像南识故的大哥一样,每次上山都和南识故讲山下遇到的人和事情,也是从沈明衙的嘴里,他知道了夏家,知道了俗世也一样精彩。
“那现在有消息了吗?”
“他不说,我也不问,你师叔已经早就不像当年一样了,他有自己的主张,做事沉稳,没向我寻求过帮助,多半是心中有方向的。”
南识故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也用不着一个小辈操心,至于门中的事情,有师父师叔在,轮不到他去管,乐得清闲。
到如今这个时代,多少门派断了传承,天一门作为道祖创立的门派,自然是传承最久远的。
“和老头子我过过招,让我也看看下山这两年你有长进没有。”
邹明之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摆好架势。
看见这一幕,南识故也知道师父并非开玩笑,准备动手。
从藏剑之地出来后,他也探查过自己的身体,可明明被霜岚剑意所伤,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后遗症也没有,至于那道霜岚剑意,他更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在自己体内,正好借此机会让师父看看。
脚下一动,泥土被瞬间卷起。
电光火石之间,南识故已经出现在邹明之身前,向上一跃,腾空一记膝顶直逼邹明之面门。
邹明之身形一动,侧身轻松躲开,南识故打了个空气,转化攻击,再一记抬腿侧踢想要打一个错位差。
这一步被邹明之提前预料,一把便抓住了南识故的脚踝。
“速度还行,力量差了点,相比之前,有点长进。”
简简单单十六字,就概括了南识故的外功。
这两年南识故在尘世间也曾出手除妖,所以实战上也多了些经验,多多少少是有些长进的。
没有因为这句简单的夸赞而松懈,心念一动,直接化出夜华千树,他心里也清楚,拳脚上的功夫再厉害,在自己这个师父面前也用不出来,不如动点真本事。
长枪好似蛟龙一般,搅得这篇空地草木翻飞。
夜华千树裹着大量的灵气,带着南识故向着邹明之攻去。
在山上待了五天后,收到了沈明衙的消息,大约就是漓海道协那边已经在武当山下安排好了一切,可以前往武当了。
还是上山遇到邹明之那个位置,这次南识故是要下山去。
“走吧,别忘了我给你说的话,别忘了剑谱里面的东西。”
“嗯,那您接下来要去那里呢?”
“老人家喜欢到处走,至于是哪里,你就别问了。”
南识故转身下山去,没走出多少就停了下来,朝着邹明之喊道。
“老头儿,我会想你的!”
邹明之摆了摆手,示意南识故下山去,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眼中带着期盼,嘴里喃喃念道;“我们没有下一个两千年了啊,孩子。”
知道南识故消失在了盎然的绿意中,邹明之才离开原地,消失在了林间,向东而去。
在山上这几天,邹明之让南识故看了一本剑谱,那是也是道祖传下来的,当年道祖用的就是这一套剑诀。
南识故用枪,邹明之却让他看剑谱,虽然心中不明白,但还是记下了所有的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