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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
    入夜之后,玲珑没像往常一样早早的睡下,半躺在床上,拿了本书闲闲翻看。

    “三小姐,您还没睡呢?”唐小鸣面色讪讪的走了进来。

    玲珑抬起头,似笑非笑,“他来了?”唐小鸣红着脸点点头,含混的答应了一声。

    玲珑放下书,掀开身上的薄被,下了床。

    她身上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斜襟交领大袖衫,曳地长裙,颜色是嫩树芽一般浅浅的绿,宛若一泓春水般淡雅宜人。

    她依旧穿着木屐,走路的声音很清脆。

    裙子很长,盖住了她纤细柔嫩的双足。

    周王负手站在外间,正欣赏着墙上的一幅美人图,听到脚步声,他唇角愉快的翘起来,转过了头。

    “我明天就要搬去和我爹娘一起住了。”玲珑板着小脸,“本来今天我娘就要我搬过去的,我挑了一堆毛病,什么墙纸的颜色我不喜欢、地毡太厚了、我睡惯的大床要拆要卸很麻烦怕是一天弄不好……又是耍小孩脾气又是耍赖,使尽百宝,才拖了一天。”

    玲珑虽是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周王却心情很好,桃花眼中含着轻轻浅浅的笑意,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甜醉迷人,十分勾魂,“小铃铛你知道我要来,特意留下来等我的,对不对?”

    平日里冷峻傲慢、凝结霜雪的一张俊脸,线条一下子就变柔和了,皎洁明彻,灿若春光。

    玲珑撇撇嘴,“谁特地留下来等你了?我性情疏懒,就想息事宁人,不想有无关人等在我家寻衅闹事,明白么?

    和平呀,王小三,我希望的是和平!谁特地留下来等你了?美的你。

    她年龄尚小,还没有完全发育开,称不上是国色天香的大美女。可她的嘴唇是少女特有的粉润之色,娇嫩的像花瓣,她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开一合,可爱而诱人。

    周王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想要吻上她的双唇。

    “喂,你要做什么?”玲珑瞪大眼睛,“你尊重些!”

    她眼睛瞪得溜圆,眼神清澈明亮,不含一丝一毫的尘世渣滓,婴儿般纯净、璀璨。周王忽地生出羞惭之意,柔声道:“小铃铛,我不想做什么,你脸上有灰,我替你拂去,好不好?”伸出衣袖,在玲珑脸颊上小心的擦了擦。

    他的动作和他的衣料一样,丝绸般柔美滑爽。

    玲珑嘻嘻笑,“王小三,你明天就要走了,对不对?你如果敢不回京,你爹是饶不了你的。”

    周王浅笑,“小铃铛真是聪明孩子,说的很对。”

    他如果不回京城为皇帝庆祝四十五岁“整寿”,皇帝说不定会气得跳起来。

    “所以,我爹娘要我明天一定搬过去,其实没什么用。”玲珑扮了个鬼脸,“明天你已经走了呀,我很安全的!”

    王小三都走了,我还搬家做什么呀?除了你,还会有谁半夜跑到我房里来。

    “不,你还是搬过去和你爹娘一道住比较稳妥。”周王微笑。

    “王小三你……”玲珑气呼呼的。

    你走了,不会再半夜来骚扰我,就想我搬到父母眼皮子底下居住了?自私、自利、无聊兼无耻!

    周王的笑容更加愉悦,“我回去的晚了,我爹我娘定会要我多住些日子才放我回来,等咱们再见面,不知得过多长时间呢。”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小铃铛会被她父母看的死死的,大为满意,心情欢快。

    玲珑气鼓鼓的走到桌前坐下,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口热茶下肚,玲珑惬意的叹了口气,脸色好多了。

    “小铃铛,你这样可不是待客之道。”周王施施然走到她对面坐下,眼中含笑,“客人也是要喝茶的。”

    “你也算是客人么?”玲珑不客气的反问:“有从房顶上进来的客人么?客人都是从大门进来的,从房顶进来的,顶多算是……”

    说到这里,玲珑觉得不对劲,眼珠转了转,停住了,不再往下说。

    “算是什么?”周王伸手从她手里拿走茶盏,举到唇边抿了一口,含笑问道。

    他这一套动作真是自然而然,如行云流水一般,玲珑没法不佩服,“王小三真是与众不同,抢起别人的东西来,他理直气壮,视若平常啊。”

    “窃贼。”玲珑眼波流转,笑吟吟说道。

    从房顶上进来的,不是窃贼,又会是什么呢?

    “窃贼么?”周王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我也不能白担了窃贼这个名声。小铃铛,我这便把你偷走,今晚你住王府,明天一大早便动身,和我一起进京。小铃铛你放心,我这个人很大方的,到了京城我带你四处转转,把金陵城玩遍了。”

    他语气淡淡的,眸光幽深,好像一汪深水似的看不见底,玲珑觉得不妙,心里咯登一下。

    他无法无天的,如果真是深夜把我拐走,那我岂不是很倒霉?不行不行,一定不行。

    “三哥哥,我虽然不能和你一路同行,但我的心和你在一起!”玲珑堆起一脸谄媚的笑,“我虽然不能和你一起到金陵游玩,但我可以……”

    她本来想说我可以写信给你,用另一种方式陪伴你,可是想到乔氏的话,想到喻大爷的外祖父,呆呆的停下,皱起小脸。

    “怎么了?”周王凝神看她,声音很柔和,“你忽然不给我写信了,我觉得很奇怪。小铃铛,发生了什么事?”

    玲珑满脸若恼,“我也不愿意这样的,可是……唉,王小三,你为什么要有一位喜好杀戮的……”她脑中急速转着念头,“王小三对他祖父是什么感情?会不会很崇拜?算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不要说出事实真相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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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没事。”玲珑嘻嘻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王小三,你路上会很赶的,可是也不要太心急了,知道么?不要赶夜路,夜间疾驰是很危险的;多带几匹备用良驹,路上换着骑;宁可真的晚几天,反正陛下是你亲爹,不会真的治你的罪……”

    周王静静的看着她,玲珑不好意思,讪讪的拿过另一个茶杯倒了茶,“那个,请喝茶,请喝茶。”

    周王的手按到了玲珑手上,玲珑大窘,低下了头。

    他的手指纤长而有力,手掌比玲珑要大上两号,大手盖小手,优美、温馨。

    “王小三不凶的时候,挺招人喜欢的。”玲珑心里怦怦跳。

    周王沉声道:“我从来没见过我祖父。不光我,连我二哥也没见过,两个妹妹就更别提了,她们和我一样出生在坤宁宫,那时候我爹已经登基,我祖父早已驾崩。小铃铛,我们兄妹五人当中,唯有大哥是见过祖父的——那时他还不满一岁。”

    玲珑抬头看他,眼神有些茫然。

    周王浅笑,看向玲珑的目光中颇有纵容宠溺之意,声音更是温柔,如同春风拂面,“小铃铛,我祖父做过的事不能算在我头上,对不对?他驾崩之时,还没有我呢。”

    “那倒也是。”玲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也对啊,太祖皇帝残忍也好,嗜杀也好,和王小三有什么相干?太祖皇帝驾崩的时候还没有王小三,王小三又不是由太祖皇帝教养长大的,没受他的坏影响。

    “为什么突然不给我写信了?”周王柔声问道。

    玲珑手还被他握着,思绪有些混乱,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告诉他,“我……我祖母一向是没有娘家人来往的,我很笨,居然都注意到。近日来我才知道了,原来我祖母的父亲,就是我的曾外祖父,和我祖父的父亲,也就是我曾祖父,是同窗、好友,也同样是本城知名的儒士。开国时候他俩一起被征辟至京城,我曾祖父性情活淡,和我一样懒散,不喜欢官场,没过几个月就回来了;我祖母的父亲,就是我曾外祖父,留在朝中做了官,最后……”

    她难过的低下头。

    “原来如此。”周王低声说道。

    他声音轻轻的,好像怕吓着了谁一样。

    烛光摇曳,屋角黑酸枝木小几上青铜三足鼎香炉内袅袅吐出含着淡淡幽香的烟。玲珑低头不语,周王神色恍惚,无意中看到玲珑耳颈间那抹动人的白皙,他眼神温柔了,握紧了玲珑的小手,“把你曾外祖父的名讳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的。”

    玲珑抬起头,脸色有些害羞,“王小三,我不知道他的名讳……”

    喻老太太的娘家人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不知道曾外祖父叫什么。

    “糊涂的小铃铛。”周王轻笑。

    玲珑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小铃铛,再替我倒杯茶。”周王喝光一盏茶,觉得还不够,又要了一杯。

    “晚上喝茶,你会睡不着觉的。”玲珑口中抱怨着,又替他倒了一杯。

    承影贴在房顶听声音,嘴角抽了抽。周王殿下你平时哪肯喝别人家的茶?这会儿倒好,都自己开口讨要了。

    远处隐隐有灯光传了过来。

    承影无声的乐了乐,飘然下地,低声道:“三少,有灯笼的光亮往这边移过来,许是喻大爷又巡夜来了。”

    屋中有片刻静默,然后,玲珑低声笑起来。

    “王小三,快走吧,别被我爹抓住了。”玲珑忍笑推了推他。

    周王咬牙,“令尊也真是的,不能明天再巡夜么?小铃铛,我这是算好了时辰来的,比昨天要早……”

    如果还是和昨天来的时辰一样,他刚来喻大爷就巡夜了,说不上两句话。

    玲珑更觉可乐,笑的像朵小喇叭花。

    周王看着眼前这张笑脸,心里的那点气都跑到爪洼国了。

    从屋里出来时,他虽然没笑意,可脸色并不难看。

    喻大爷过来的时候,玲珑还没睡,半躺在床上看书。

    侍女进来告诉她,“大爷巡夜来了。见屋里有灯光,问三小姐呢。”玲珑笑了笑,披衣下床,趿上木屐出来,讨好的笑,“爹爹,我想着明天便要搬家,兴奋的睡不着觉……”

    喻大爷看了眼柱子上挂着的时钟,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睡不着,小孩子缺觉可不成。珑儿,你跟爹回去,让你娘陪着你,很快会睡着的。”

    “因为我,要把爹撵到书房么?”玲珑吐舌,很过意不去。

    喻大爷微笑,“这有何妨。”

    “爹,您的感觉很神奇、很准确,就是来的稍微晚了那么一点点……”玲珑笑嘻嘻的想道。

    她没跟喻大爷拗着,命侍女带上随身衣用之物,跟着喻大爷回去了。

    见了乔氏,她还是那套说辞,“要搬家了,兴奋,睡不着。”乔氏心疼,“正长个儿呢,缺觉还得了。”哄着她在床上睡了,比平时更温柔。

    玲珑嘴角噙着笑,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喻大爷低低的说话声,“阿陶,我到耳房对付一晚。”乔氏不大乐意,“十一郎,我不要离开你。”衣物的窸窸窣窣声,好像是他们抱在了一起,喻大爷声音更低了,“那,你跟我同去耳房。”

    “嗯。”乔氏轻轻的、柔顺的答应。

    玲珑闭着眼睛装睡,嘴角的笑意更浓。

    接下来的时日喻大爷和乔氏不许玲珑出门,要她在家安生养着。好在乔致俊会来看她,乔思柔也时常差人来问候她,玲珑日子倒也过的不寂寞。尤其是鹤庆侯府的事一出接着一出,听起来简直跟看戏一样,过瘾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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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长庆不是跟官寿生定了亲么?鹤庆侯府倒是想让亲事缓了缓,明后年再成亲,可是官寿生不肯,“我都这个年纪了,没法再等。”苏夫人若想推拖,他便翻了脸,“我家少了金娘,定要添个人的!肯或不肯,侯夫人给我个准话!”苏夫人遇着官寿生这样蛮横之人也头疼,况且宋长庆又不是她亲生的,她也犯不着为了宋长庆费心费力跟官寿生周旋,便一口答应了。

    太夫人很是埋怨了她一番,苏夫人委婉辩解,“若按常理,庆姐儿的亲事不能办得这么急。可这门亲事,原本也不是按常理能成的。”说的太夫人哑口无言。

    太夫人一直是宋长庆最大的靠山,可是到这时候太夫人没用了。太夫人年纪大了,根本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凡事不是借着苏夫人,就是靠着乔思柔。现在苏夫人不愿生事,乔思柔撒手不管,太夫人这禀性绵软的婆婆,拿她们一点办法没有。

    宋勇倒是宋长庆的亲爹,对她也有几分疼爱。可是自打他知道宋长庆暗地里和苏夫人一道想让玲珑出丑,对宋长庆的心也便淡了许多——他倒不是有多么的疼爱玲珑,而是他知道宋长庆和苏夫人折腾玲珑是为了让二房出丑,能不反感厌恶么。

    他总共三个儿子,第三个儿子宋长林是要过继给大房的,将来给他养老送终的儿子就是大郎二郎,宋长青和宋长春。经过乔思柔潜移默化的引导、明示暗示,宋勇也知道大郎二郎才是最要紧的,宋长庆这样的言行,已经让宋勇大为寒心,不愿意管她了。

    宋长庆的婚事是苏夫人一手操办的,乔思柔任事不管,很清闲。

    宋长琴被吓破了胆子,一时间老实了不少。乔思柔和宋勇商量过后,请了位以严厉出名的女夫子上门教她,那女夫子五十岁的年纪,非常古板,宋长琴若是不服管教她真会实打实的打手板,毫不留情。宋长琴偷偷向太夫人告过状,太夫人心疼不已,替她求情,“也不能严成这样吧。”乔思柔不为所动,“由着她的性子,将来难道像庆姐儿一样么?若她愿和庆姐儿一样,我便再不管了。”这下子不光太夫人动容,连宋长琴也怕了,乖乖回去上课,不敢再作声。

    女夫子虽严,也比嫁到官家好啊。

    鹤庆侯府重又张灯结彩,办了大小姐宋长庆的婚事。

    虽然官家和鹤庆侯府门第相差实在太远,不过因着宋长庆是庶出,这门亲事倒也没人太过惊奇。亲友们来添过妆,喝过喜酒,这事也就过去了。

    宋长庆嫁过去之后的生活,真是精彩纷呈。

    官寿生是个狠人。也正因为他是个狠人,他后娘包氏才不敢将他和金娘如何,金娘平时也是娇生惯养的,火炭一般的性子。金娘死后,包氏忐忑不安了一阵子,见官寿生没有发作,她便也渐渐放下心。

    “不管他认不认,横竖我是他娘!继母也是娘!”包氏和邻居闲话时,得意洋洋的炫耀。

    宋长庆才过门,包氏的太平日子就过到了头。

    官寿生新婚次日,官家的亲戚朋友都来认亲,官家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包氏被敬了酒,大概是喝多了,头昏,坐不住,便和几位太太奶奶告了罪,回房小憩。她回房后一直不出来,大喜的日子,免不了有亲友要进去找她,这一进房,都吓的失声尖叫起来——包氏和一名精壮男子躺在床上,两人都是一丝不挂。

    大喜的日子,官寿生的爹官千户自然在家,听了尖叫声匆匆赶过来,当场气晕。

    官家热闹的不行了。

    包氏也有娘家人,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步,有娘家人又能怎样呢?官千户要休妻,包氏的娘家大嫂抵死不肯,“她既嫁了你,便是官家的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包氏的大嫂有三个女儿,女儿将来都是要说亲的,她宁可让包氏死,也不愿把这样的小姑子接回去。

    包氏的大哥倒是心有不忍,她大嫂冷笑,“你妹妹要紧,还是我三个女儿要紧?”她大哥为她辩解,“我妹妹就是真偷了人,也犯不着非要赶在今天私会!这里面有古怪!”她大嫂呸了一声,“呸,当初不让她给人当后娘,她贪官千户的家财,偏要上赶着嫁过来!既嫁过来了,又不把前头人留下的女孩儿当人看,以致金娘惨死!这是人做的事么?她活该有这个下场!”

    敢情她大嫂也知道这奸情未必是真,原由还在于金娘的死。

    她大哥被问的六神无主,最后赌气不管了,“由着你当家吧,你说了算!”

    包氏大嫂一口咬定,“她是官家的人,是死是活官家说了算。要让我们接回去,是一定不能的。”

    官千户老夫娶了少妻,对包氏是很有几分恩爱的,念着夫妻情意,不想置包氏于死地。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亲戚朋友都看见了,包氏娘家又死活不愿把人接回去,他能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官寿生亲手在房梁上挂了白绫,打了死结,硬把包氏的头塞了进去。

    包氏拼尽全身力气挣扎,又哭又闹,最终也没能逃过官寿生的辣手。

    宋长庆呆呆站在屋外,听着包氏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小下去,毛骨悚然。

    官寿生走出房门,冲宋长庆咧开嘴笑了笑。

    他牙齿白森森的,好像要吃人一样,宋长庆尖叫一声,掩面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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