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落日坠入橘色的海,宋玉钦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紧接着是全身静脉传来的剧痛,不禁让他龇牙咧嘴。
“嘀嗒”“嘀嗒”的水声不时的在一旁响起,宋玉钦坐起身,亲人的血水已经将他的衣服浸润了,他止不住的流泪,泪光再夕阳下居然呈现着同样的血色。
“你醒的比我想象中的快。”之前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从宋玉钦的身后幽幽传来。
司扶已经在此等候了一整天,不过在千万年的时光里她早已习惯了,至少这种等待还不算太无聊。
“你是谁?”宋玉钦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回头问道。
“你可以叫我司扶,对于你今天的经历,我很遗憾。”司扶眉梢微垂。
“我需要做什么?”宋玉钦虽然年幼,但他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
司扶并不着急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应该很想报仇吧,今天你杀的这两个人不归是凶器而已,真正的凶手你比我更加清楚,所以你想报仇吗?”
想到赵氏,宋玉钦心中又燃起了怒火,连声音都开始变得沙哑:“想,当然想,只是如今的我再怎么做都是蚍蜉撼树罢了。”
赵氏是统帅扶摇的两大家族之一,作为一个经商家族,其势力覆盖整个瓦兰大陆,是瓦兰大陆最为富有的家族,所以就连抹除宋氏都是花钱雇的杀手,按他们的话来说“亲手去做一件事的时间所能赚的钱,足以雇佣他人去做的话,那只有傻子才会自己去做。”
司扶见状微微一笑,道:“我可以赐予你报仇的力量,但是使用那股力量需要沉痛的代价,并且未来你需要完全效忠于某个人,哪怕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宋玉钦没有丝毫犹豫:“当然,当然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我都愿意,只要让赵氏如我宋氏一样。不,我要他们十倍奉还!”
司扶摇了摇头:“你并非效忠于我,而是一个名为申歌的人,未来你会有机会遇上的,不过不要然他知道你的存在,暗中为他排除一些侵扰便够了。”
哪怕是七大主宰都有可能背叛申歌,但是与她缔结契约的宋玉钦不会,只可惜她残存的力量只够培养宋玉钦一人,魔族势力始终虎视眈眈,她必须存有一定力量来对境内魔族进行压制。
宋玉钦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并将申歌这个名字刻入了心里,思索片刻中,他突然感受到经脉里有一股原本并不存在的力量,他抬头望向司扶问道:“你给我的力量是什么,还有使用力量的代价是什么。”
司扶还是不改她那淡然自若的微笑:“那力量你不已经用过了吗,是时间之力哦。让你伤口恢复的是时间回溯,将身体回溯到了受伤前,然后是时间停止,你停止了周围一小片空间里的时间,得以让你能够手刃他们。至于代价,是短暂的虚弱和……你的阳寿。”司扶没有任何隐瞒,她会把一切利弊告诉他,以此试探宋玉钦是否足够坚决。
宋玉钦的三观被彻底颠覆了,哪怕是历史上的法神都不曾有过控制时间的力量,而此种神迹竟被随手赐予了自己,他忍不住露出了痴笑,这种力量足以让他报仇了,至于司扶后面所说的代价,他毫不在意,在他心中,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只要能再断气之前带着赵氏垫背,他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司扶自然能看出他快要溢出眼眶的惊喜,忍不住给他泼了盆凉水道:“那两次的使用差不多已经花费了你五年以上的寿命,时间魔法的使用与使用者的实力息息相关,倘若不是你有三阶修为,单是这两次使用就足以要了你的命。”
随着惊喜而来的便是深深的不解:“你到底是谁,有着如此手段又何须我的帮助?”
司扶清楚,未来有很多用得上他的地方,所以此刻便毫无保留地向他交代道:“我是这片大陆的维序者,换句话说,我是这个世界现在的神明,而申歌将会是这个世界未来的神明,而你便是帮助他渡过这段时期助他成功登神的辅佐者。”
虽然在听闻了时间之力后,宋玉钦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只是神明这两个字亲口从司扶口中说出时,宋玉钦还是显得不可思议。或许这便是耗尽了宋氏香火的一次命运垂青吧。
宋玉钦不再过多询问,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当他歇斯底里的喊出“愿意”之时,便已没有任何回头之路了。
“现在,我该怎么做?”宋玉钦毕竟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第一次完全的脱离了家人,他虽然知道眼下隐藏身份,精进修为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具体怎么做他却还是显得有些迷茫。
不过幸好,司扶是个和蔼耐心的神明,她的淡然微笑让宋玉钦逐渐安心:“去加入贤明教吧,贤明教布遍整片大陆,是一个搜罗情报的好地方,并且申歌早晚会和贤明教站到对立面,你提前做好内应工作吧。”
“我知道了。”宋玉钦没有过多的询问,也不去想自己万一没有成功考入贤明教又当如何。他虽然并非出生在名门望族,但家境在普通人里也算得上显赫,而他也是一个得到充分培养的少年天才,再加之神明的恩赐,他也有他的自负,倘若在这种情况下连贤明教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又谈何灭了赵氏满门呢?
见宋玉钦一口答应下来司扶自然也不再多语,看了看只剩一点余晖的落日,“我该走了,顺便改个名字吧,如果你不想被继续追杀通缉的话。”
而随着最后一抹残晖消失殆尽,司扶也在宋玉钦的面前如炊烟一般随风消失了。
倘若不是浑身的酸痛,恐怕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从今天起直至将扶摇赵氏尽数覆灭,在这段时间我的名字便叫赵欲清。”他现在恨赵氏恨得入骨,听到赵这个姓氏便觉得愤怒,当然也正因如此,当别人一遍遍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便能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
而此时另外一边,申歌和李凌寒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送终客栈。
虽然此时他们还有余力一鼓作气走下山去,但他们还是默契的选择在此休息一日。
越是靠近送终客栈二人直接的气氛便越是凝固,直至二人站至门前,却相顾无言,谁都不愿意先敲门。
最后还是申歌忍不住了:“这件事,他老人家恐怕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我们进去吧。”
不同于第一次的冒冒失失,这次申歌彬彬有礼地敲了敲门。
“谁啊,怎么今年送死的人这么多?”屋内传来公孙由道不耐烦的声音。接着门凭空而开,却不见开门之人。
申歌和李凌寒依次步入其中,“怎么又是你们。”公孙由道此时正躺在他的太师椅上享受,“不对,怎么又是你们!”此时反应过来的他如同见鬼一样从跳了起来。
“看来您老的身体还挺好啊。”申歌见公孙由道反应这么大,也不禁打趣道。
其实也不难理解,倘若他是公孙由道,可能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的出现完全颠覆了公孙由道一生的执念。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公孙由道千年寿命,通天修为,此时却震惊的话都说不利索。
还不等申歌二人开口,公孙由道又急赤白脸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了,其实你们根本就没上山,不过是下山呆了几天又上来了,拿我寻开心呢是吧?”
申歌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此时用嘴是解释不清楚了,便直接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个项链,这是他从安立新脖子上取下来的。
这一刻,他仿佛见证了历史上最伟大的变脸作品,哪怕是若干年后回忆起来,他都暗暗懊悔当时没有提前准备录制视频,当然当时他两都没那装备就是了……
只见公孙由道表情迅速变得扭曲、拧巴,他本身就苍老的脸庞在做出如此丰富的表情之后显得格外骇人,接着几滴浊泪顺着早已干涸的泪腺流出,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他早就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感觉了。
再之后便是激动,如疯魔一般的激动,他缓缓靠近,想用双手轻轻托住这枚项链,似乎生怕它有一点损毁,此刻的他比起绝世强者,更像是街边乞讨一口饭吃的乞丐。
当项链落入他的手心,那熟悉又真实的触感让他逐渐放下心来之后,他开始仔细观察辨认,终于在背面他寻到了他在寻找的标记。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拿着雕刻完成的定情信物向安立新表明真心,却不小心神游太虚而造成的一项失误,也正是因此,他确信这就是那枚项链。
他用干枯粗糙的手亲亲抚摸着那片并不平整的位置,似是回忆着自己逝去的一生,又似回忆着与安立新的点点美好。
渐渐从回忆中抽离的公孙由道对着眼前的两人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只是此时,他看着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待两个孩子的眼神了。
“我们只是正常的爬上山去,在山顶看了看山下的景色,顺便看到了安立新前辈,就回来了,澪冬山确实很冷,但是还能接受,还能接受。”申歌抢答道,他生怕李凌寒不小心暴露了什么不该说的。
“什么,你们见到了立新?”惊喜的神色又瞬间爬上了公孙由道的面庞,就连他的面庞都因大脑充血变得红温。
“见到了,只是……”申歌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将安立新的遗体拿了出来,“前辈,请节哀。”他之所以先拿出项链,而不是第一时间将安立新的遗体拿出来,还是怕公孙由道一下子接受不了。
只是这次,公孙由道的反应没有那么激烈了,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庞。看着她的风华被永恒冰封,而自己却已苍老年迈,历经千年后的重逢,他却无话可言,只是静静地看着。
亦或者,在他的心里,就连这次见面都未曾排练过,他呆在这里,也从来不是奢望有今天的诞生,或许只是能维持心中的期盼,抑或是与偶来之人互诉心肠,反正来此的都是将死之人,他也没有顾虑。
“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没想到答案会出现在我面前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