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确定你的那些饼里有没有加佐料？”

    尽管心中迫不及待的想将那皮革口袋里的东西据为己有，那窝棚里的目光还是没有放松任何的警惕。在贫民区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心中皆是无比确信一个最为简单的道理。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方子墨从皮革口袋里随便取出了一张饼，在窝棚内那目光的注视下塞入口中，大口咀嚼了起来。油炸的粗制大饼对于那些只吃精细粮食的老爷们来说，是不论如何都不会尝试的食物，但放在饱一顿饿三顿的贫民眼里，那油炸过的东西，却是天大的美味。

    身后尾随的老鼠再也忍耐不住，纷纷从暗处现身。领头的老大是一个瘦骨嶙峋，骨架却异常粗大的家伙。他贪婪的目光从方子墨手中的皮革口袋上扫过，随后又小心翼翼的收敛起了自己的眼神，脸上浮现出讨好的微笑。

    “两位大人，这大冷天的，屈尊来这个地方，不知道是有什么要事？”

    窝棚暗处的目光黯淡了下来，他们心中都清楚，随着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这皮革口袋里的东西和他们已是无缘了。

    可是下一刻，随着方子墨的声音响起，窝棚里的目光却再度亮起。

    “我只是来给这些孩子们送些吃的罢了，怎么，你们也想要分一点吗？”

    “不敢不敢。”那领头的地痞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有这个胆量。可深知这些地痞无赖都是什么德性的方子墨却没有相信他的屁话，转头看向了自家师兄。

    “四师兄，拜托你了。”

    君天问点头，右脚轻轻踏出，明明未曾拔剑，那凛然如暴风的剑意顷刻间席卷了整个贫民区，让那雪花逆升，让那树枝震颤，让那天地间似乎仅存于他一人，让周围的一切仿佛定格成了一副水墨画。

    温和的目光不带任何的恶意，温润的嘴唇轻启。

    “滚。”

    霎时间，逆飞的雪花于空中破碎，化作满天的白点洒落大地。定格的画面重新流动，爆发的气劲也瞬间让地痞们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仙人！

    领头的地痞不敢再造次，连滚带爬的逃离了这里，而方子墨则再度敲响了围栏那破烂的门。

    这一次，那门很快就打开了。

    “我可以进来吗？”摇了摇手中的皮革口袋，方子墨友善的笑道。

    围栏里的几间窝棚实在是有些矮，身高并不算高，还未发育完全的方子墨尚能勉强通过，身材较为修长的君天问则必须要略微弯腰，低头，才能恰好通过。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孩子，或者说，贫民区里的居民们大多都是这幅营养不良的相貌，鲜有筋肉饱满的存在。那瘦小的孩子接过方子墨递来的炸饼，将其分给了其余更小的孩子们。

    方子墨脱下了有些碍事的外衣，在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中，娴熟的用木炭和木柴升起了火。温暖的火光照亮了孩子们那苍白的脸，唯有那破了洞的天花板有些不解风情。

    “都坐过来吧，来暖一暖手脚。”方子墨朝着孩子们招呼道。

    心中不知道两名陌生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出于对方那仙人的名头，孩子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纷纷靠了过来。

    真是暖和啊。

    温暖的火光温柔的舔舐着孩子们冰凉的手足，并很快的让孩子们的身体变得温暖了起来。年纪最小的孩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仿佛有传染性的一样，其余的孩子们也此起彼伏的打起了哈欠。在这温暖的火光下，他们的警惕于无形当中下降了不少。

    方子墨没有在火边多待，而是叫来了那年龄最大的孩子，协助他来把窝棚的破洞处一一补好。君天问看着忙碌的两人，又看向接替了那年龄最大的孩子，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的小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那不知多久没洗的头发。

    “你叫什么名字？”君天问轻声问道。

    “禀告仙人老爷，小人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狗娃。”君天问突兀的举动让狗娃变得紧张了起来，粗糙的皮肤都似乎有些绷紧。君天问收回了手，脸上浮现出亲和的笑容。

    “不要紧张，只是好奇，所以问问。”

    狗娃吞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你们这里，有多少个孩子？”

    “算上我一共九个，四个男孩，五个女孩。”狗娃飞快的回答道。

    女孩比男孩要多吗？君天问愣了愣，随即心中却又是释怀。

    是了，对于那些贫苦的只能养一个孩子的家庭们来说，养大后既能够传宗接代，又能作为劳动力的男孩要远比女孩要划算。而那些连一个孩子都养不活的家庭，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自然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其遗弃。这样看来，被遗弃的女孩数量比男孩要多，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这便是血淋淋的，光从书本上完全无法意识到的，残酷的事实。

    方子墨忙活完了，便重新坐到了火堆旁。经过他刚才的努力，窝棚所有的漏风口都被修补了起来，少了那不断吹进来的寒风，整个窝棚里也变得温暖了不少。

    惬意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方子墨又往热水里放了几片好茶叶，没过多时，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便崭新出炉。惬意的抿了一口茶水，方子墨终于道出了他此行的来意。

    “你们平常都怎么找吃的？”

    “我们吗？”年纪最大的孩子自嘲的摇了摇头。“跟狗去抢好咯。”

    “年纪太小，想做苦力都没有人要。”年纪最大的孩子紧接着补充道。“也就只有趁着大户人家喂狗的时候，想办法去偷一点，来勉强填饱肚子。”

    “你们这附近应该有不少河吧？”方子墨疑惑道。“怎么不去想办法抓些鱼？”

    “那些河都是老爷们的。”年纪最大的孩子摇了摇头。“这附近所有的河流都被老爷们包管完了，一旦有人没有老爷们的指令胆敢下河被抓到，轻则杖责，重则投入大狱。”

    “这不可能。”君天问立刻反驳道。“大夏王朝律法规定，一切河流皆归为国有，不允许任何人私自占有。”

    “我不清楚什么律法。”年纪最大的孩子想了想回答道。“但是老爷们确实不允许我们下到河里去。”

    “那田地里的田鼠呢？”方子墨拦下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君天问，接着问道。“田里面总管不着了吧？”

    “田里面的一切都归田里的老爷管。”年纪最大的孩子回答道。“就连森林里有老爷，高山上也有老爷，森林里的老爷最好说话，只要将所得交出去一半就能进去找吃的。但是我们人太多了，如果收获不够多的话，交出去一半还不够吃的。更何况森林里还有各种野兽，要是不小心碰到，多半也是回不来了。”

    “我本来并不是最大的一个，最大的孩子就是因为去森林里找吃的，结果被野兽叼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方子墨听着身后的君天问不断念叨着这个词，他脸上强挤出微笑，看着眼前的少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你长大以后打算去干什么？”

    “干什么？”年纪最大的孩子挠了挠头。“如果可以的话，能当个护院我就满足了。”

    “老爷们会发穿的，会发吃的，多余的吃的能像仙人老爷们这样拿去给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吃。除此以外每个月都有例钱，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一个老婆和孩子，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