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墨赌对了。
在被剑气斩中的瞬间,方子墨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但他没有多去在意那疼痛,而是伸出手,摸向被斩中的位置。
没有流血。
这剑气只能给人以被斩中的虚假的痛感,却无法真正的伤害到身体。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方子墨狂喜到大笑出声,全然不在意那三道剑气带来的疼痛。
仅仅只是肉体上的疼痛,有希望的破灭相比,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罢了。
方子墨大步向前,迎着不断斩来的剑气,硬顶着那万剑穿心,甚至凌迟的痛苦前进。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颤抖,前进的步伐也是跌跌撞撞的,每走几步还要停下来平缓一下呼吸,但他的双眼却在逐渐变得明亮,盖因他已经找到了完成梦想的途径。
不就是凌迟般的痛苦吗?在即将到来的答案面前,这些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朝闻道,夕可死矣!
以难以想象的意志力作支撑,方子墨在夕阳的余晖下,一往无前。
时间来到考核开始的第二天。
梁宝锋按照自己的个人习惯,早早的便起了床,打算先活络活络筋骨,再做打算。
天剑门每日大概的时间安排梁宝锋尚不知晓,因此梁宝锋比平日里起床的时间要更早一些。梁宝锋原以为在这个天色还是昏暗无比的时间,除了他以外绝不会有人起的那么早,却没想等到他刚在机关人偶的带领下走到练武场的时候,却发现一个魁梧的人影已经站在那里多时了。
“大师兄好。”梁宝锋抱拳道。
“是你啊。”魁梧人影转过身,正是大师兄陌寒。“五师弟,这么早就起来晨练吗?”
“我已经习惯了。”梁宝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也好。”陌寒点了点头,随即提议道:“我看你拳脚功夫不错,怎么样,要不要来切磋一番?”
梁宝锋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陌寒提出了如此建议,随即便狂喜的点了点头。
“大师兄愿意赐教,求之不得。”
简单的热身过后,梁宝锋便摆出了祖传拳法的起手式,表情无比的认真。尽管因为只是切磋的缘故,陌寒会收敛自己的力量,但是从双方的体型,还有年龄的差距来看,如若梁宝锋胆敢不认真对待,那么他一定会输的很难看。
和严阵以待的梁宝锋不同,站在他对面的陌寒只是略微侧过了身体,没有摆出起手式的打算。而随着陌寒一句“开始吧”,梁宝锋便立刻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左脚垫步,右脚脚背向上,猛然前踢,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梁宝锋的身体便跨越了好几米的距离。明明摆的起手式看上去是注重拳法,实际上发起的攻击却是由腿部开始,这样的小设计,很难不说一声聪明。
可惜,不够,
陌寒从容不迫的左手手掌下按,挡住了梁宝锋的前踢。随后在梁宝锋以右脚为重心,整个身体向前压近,准备挥拳击打的同时,右手手掌前推,便将梁宝锋推了出去。
“再来。”陌寒轻声道。
上来就处于下风,梁宝锋也不气馁,再度欺身而上,发起猛攻。拳、掌、肘、膝、踢,梁宝锋便用尽了自己生平掌握的所有技艺,朝着自己的大师兄猛烈的攻击。而陌寒却只是从容不迫的从手掌、手臂乃至腿侧部抵挡梁宝锋的进攻,时不时还会用推的方式,打断梁宝锋的进攻节奏。
半个时辰后,梁宝锋上气不接下气的停止了攻击,而陌寒则依然是切磋开始时那副样子,就仿佛刚才的切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散散步一样的运动量。
“好了,停下吧。”眼看梁宝锋还打算继续进攻,陌寒只能喊停道。“你的基础不错,可是想要再进一步的话,你需要精简你的招式。”
“精简招式?”梁宝锋又摸了摸后脑勺,显然没理解这新认的大师兄话里的意思。“该怎么做?”
“你认为,什么才是招式?”陌寒反问道,随后没等梁宝锋回答,便自顾自的解释道:“所谓招式,不过是角度、速度和力量三者相结合的东西。”
梁宝锋眼睛微亮,显然是有所启发。
“这样,是招式。”陌寒一拳打出,明明没有用上任何的力量,包括拳意等东西,那呼啸的破空声还是刺痛了梁宝锋的耳膜、
“这样,也是招式。”同样的姿势一拳打出,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唯有那螺旋向前,在空气中留下波纹的拳风能够足以证明这一拳的威力和可怕。
“好好想想吧。”陌寒拍了拍梁宝锋的肩膀,离开了练武场,留下梁宝锋一人在那里若有所思。
当方子墨重新睁开了双眼的时候,已是考核第二日的巳时了。
“居然睡了这么久吗?”方子墨勉强从地上爬起,全身上下就好像散了架一样的疼。不论是骨头还是肌肉,都在用酸痛来抗议方子墨的命令。
方子墨身上没有一处伤口,可那被剑气斩中的感觉便如同幻影一般,时不时的便让方子墨感受到无形的疼痛。方子墨曾经在剿匪多年的老兵嘴里听闻过,像这样的情况一般出现在那些被刀剑砍中,落得残疾的士兵身上,而如今他却也有了这类的感觉,很有可能是与昨日挨的剑气太多有关。
这便是代价,普通人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而付出的代价。
但如果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有这些,那这代价可就有些太廉价了。
高高在上的仙人老爷们不会想到,他们觉得难以克服,堪比凌迟般的痛苦,对于方子墨来说,也不过是仅此而已。方子墨曾经见过那被活活饿死的人们,也无比确信这世上不会有比那更痛苦的死法。
盖因那种死法的过程无比丑陋。
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人们会抛弃一切伦理和道德,从高贵的人重新化作被欲望所支配的兽。饥肠辘辘的野兽吃光粮食,喝净河流,使活着的变成死的,再将目光转移到那些已经死了的,最后疯狂的吃下那些不能吃的。可即便如此,兽们也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步虚弱,无法阻挡自己走向死亡。
方子墨曾经听闻,有百人的灾民逃入峡谷,一个月之后只有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他还曾听闻,曾有被食欲压倒的灾民,化为恐怖的猎手,以同类为食。而对于方子墨来说,没有任何东西,能比饥饿更为可怕。
只要还能吃,还能吃下熟的,新鲜的,甚至不熟的,不新鲜的食物,就还算活着。只要还有力气去弄来吃的,将其嚼碎,吞入腹中,就代表生命还在继续。而如果连吃都做不到了,那么距离死亡,也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
方子墨取出包裹里的食物,认真而仔细地塞入口中,绝不容一丝一毫的浪费。方子墨能够容忍这些食物能够被交易为必要的情报或是物资,却绝不容忍因为一些无心之失,而导致的浪费。
凉了的大饼和腊肉并不好吞噎,方子墨就着凉水,将这些老爷们视为糟糠的东西硬生生的塞入腹中。填饱了肚子,方子墨感觉那幻影版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或许就连这身体也反应过来。
他还活着。
将长剑当做拐杖,方子墨高扬着头颅,继续前进。四千级,这便是他昨夜所取得的成绩,而他所需要承受的剑气也来到了十几道之多。
可那又如何?
纵使前方剑气千万,只要这剑气没法真正的伤害到方子墨,只要他一息尚存,他便要以最高傲的姿态,蔑视这痛苦。
今日,方子墨的目标便仅仅只有一个。
登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