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的四月, 其实并不暖和,风里面带着春寒料峭的冷意,丝丝缕缕的透骨寒。
安泽一裹着雪狐大麾,窝在晋王府出品的马车上, 目光落在旁边裹着棉被的少女(明灿嫌她一身湿漉漉的怕她害得安泽一也生病,就顺手用内力给她把外衣和头发蒸干了。安泽一看她伤痕累累怕她伤上加病,给她裹上了被子)。此次出行, 他们只有他坐着的这唯一一辆马车, 所以, 这个少女就被搬到这辆马车上。反正, 所有人都知道, 晋王李玺是一个眼光极高并且拒绝委屈自己去将就看不上的女人的人,虽然说这个少女长相不坏,但是就这样的姿色, 根本是入不了晋王的眼的。共处同一辆马车,在这个还没有程朱理学的大唐,是无妨的。
安泽一在其他人把少女搬上马车的时候, 注意到她的脸有点不对劲, 又听到其他人说这个少女看起来不高不胖,倒是重的很。之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他,隐隐约约觉得get到了真相。
这个少女,不会是一个易容了的女装大佬吧?
这样想着, 在马车上的时候, 安泽一在大麾的掩护下伸出手, 偷偷地摸了摸这个少女的手。
安泽一想的很简单,再怎么缩骨易容,这手也不可能缩吧?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怎么说也不可能一样。
指尖触碰到的,是一只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好看的手。安泽一鉴定着,只是这个,他有点不确定。
因为这个少女的手手指上,真真儿是没有半点茧子啊!
哪家的汉子手上没有茧子呀!完全不知道使用暗器的杀手会经常除去手上的茧子来保持双手敏感性的安泽一想着。难,难道要他去摸胸吗?内心是拒绝的的安泽一目光偷偷地瞥了一眼少女的胸,目测不小......见鬼的自己在想什么呢?
他目光又移了移,移到少女的裙摆,不,是腿上。
这更尴尬了,难不成要他撩起裙子看看有没有巴比伦塔吗?这么污这么龌龊的事情臣妾做不到啊!
最后他动了动,在假装取本书的时候,偷偷地摸了摸她的脸。
很好,确定了,脸和脖子之间的差异性很好的证明了,他在脸上贴了东西的事实。
贴了什么?易容的面具。
安泽一面无表情的移开了手,擦擦手指,翻开了书。他是好奇心不强的人,尤其是对于他人的隐私,更不关心。所以,他只需要知道这个“少女”其实很有可能是一个男的,不要让侍女给他换衣服避免被人杀人灭口就可以。其他的,他并不想知道。
——————安泽一就是这样,和自己的初恋再一次的相见不相识。
考虑到医馆的大夫多是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安泽一也就顺手的决定把人带到自己在山西太原的住所,让大夫熬一些退烧驱寒的药,由武力值最高的明灿捏着下巴灌进嘴里,就丢到了客房,让一个小丫鬟盯着,啥时候醒来通知自己。
然后他就去办公了......
所以,当死里逃生的唐烟满嘴苦涩的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圆圆脸的小姑娘在几步之外看着她。
“姑娘,你醒来了?”小丫鬟在看到他醒来,笑了笑:“我这便通知我家王爷。”
刚刚醒过来的唐烟还没有回过神就愣住了,王爷?
在山西就藩的王爷,只有晋王李玺吧。
唐烟“啧”了一下,默默地回忆一下自己对于这个王爷的了解。
晋王李玺,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子,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也是大唐最富有传奇与魅力的王爷。
生来智多如妖、盛唐牡丹之颜、才能如皓日天光力压李唐所有人。
难得的,是他从小到大都比比干多一窍的睿智。
在开元时期,神策曾经有人提及神龙旧事,就是唐神龙二年的时候有户部臣下梁直广报于唐中宗李旦,言道江湖之上竟有草民胆敢以李唐国号为门派之名。当时的妖后韦氏下令神策将唐门除尽。结果当时的神策军副统领李文旭率属下易装悄然赶赴蜀中,结果在整军待发的次日晨曦,李文旭副统领和偏将七人,皆被斩首于自己居室之中。李文旭及其七个下属的头颅,被整齐地摆放在将军府的案台上。接下来,又赶上李重俊发动政变,唐门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而现在太平盛世,又有人跳出来提起这事。
对此,当年只是一个五岁稚童的晋王开口呵斥,言唐门以唐为门派之名,是因为其族人姓唐。若今日以此为理由对唐门斩草除根,那是不是接下来除了皇室中人,天下人皆不得姓李?此行分明上陷圣上于无道无义。
最后,他斥责此人在其位不谋其政,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只想汲汲营营当国之祿蠹。
顺便说一句,最后那个人被罢免了。
总之,作为一个唐门中人,唐烟对李玺很是好感。他还知道,几年前曾经有王爷不忿李玺的声望,想雇佣唐门去暗杀他,但是被唐门拒绝了。
唐门的《禁杀令》里,老弱孤独不杀、幼小无依不杀、忠良仁义不杀、正人君子不杀。而晋王一个人就占了三条:体弱废柴,是弱;为天下苍生寻到番薯,是为忠良仁义;为人正直宽厚行事坦荡连沾花惹草都没有干过,是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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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样的一个人救了。在“刺客之王”计划当中淫浸多年的唐烟“啧”了一下,深深地怀疑对方与自己画风不一致,自己容易胃疼。
——————事实上证明,就算是他发现了安泽一完美外表下与自己相似的离经叛道,他胃疼的时候也没有少过。
#每天都被自己家画风清奇的堂客气得想锤爆他的头#
“王爷,那位姑娘醒来了。”
“我知道了。”安泽一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没走几步,回过头看着她:“你在那个姑娘面前,也是称呼我王爷?”
“是。”小丫鬟不明白,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然后就见安泽一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的离开了。
安泽一停下笔,接过明灿递过来的时候湿帕子仔细的擦擦手。然后出了屋,去往客房。
唐烟听到了从远将近的脚步声。
一个很轻,一听就知道是脚步虚浮没有习过武的,另一个听不到,但是轻到不易发现的呼吸声让他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习武高手。
唐烟坐了起来。
门轻轻的被推开。
一朵明丽动人的牡丹花,轻轻的飘进了屋里。
不不,是一个人。
一身半新不旧的鹅黄色华服,对襟珍珠盘扣,窄袖袖口露出皓白如霜雪的手腕。脸覆累丝面具,整个人身上有一种沉静如玉似冰,又雍容华贵如牡丹的气质。这样的气质,让人心生珍爱思慕的同时,也会有一种把他禁锢怀中看他沉沦的罪恶欲念。
唐烟看着安泽一面具下露出来的红唇和下巴,觉得有点眼熟,但是这份眼熟还不足以让他立刻想起来他的身份。直到安泽一距离他近了几步后,他看到安泽一从小到大戴在手腕上的沉香木手串,以及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带着清甜温暖的熏香味,再看到门口的金发碧眼西域人,他想起来,这个人。
这不就是自己几年前在扬州见到的,那个疑似自己心上人的亲戚的人吗?
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唐烟内心情绪晦暗了几分。同时,心思流转间,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心里面的小姑娘的身份。
晋王之女李沁和晋王是叔侄关系,所以长相不是随了晋王母家王氏,而是随了李唐或者祖母窦氏。所以,他的心上人,不是李唐的公主,就是出身高门贵女窦氏。
他合该庆幸,自己去年因为任务,没有去自取羞辱吗?完全没有想过“她”其实是“他”的唐烟在心里面自嘲。
面具背后,安泽一眨了眨眼睛。
他对于他人的情绪一向敏感得很。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得到,这个“姑娘”从见到自己的时候开始,情绪很是怪怪的。安泽一一时有些辩不出来他是喜是悲,但是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昏迷的时候自己感觉不出来,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当那双浓墨一样深邃漆黑的眼睛在看向他的时候有幽蓝的光芒掠过时,安泽一怔了一下。
这个人,他绝对是见过的!
安泽一指甲陷了陷掌心,才没有把贾宝玉的经典台词“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的高仿版“这位姑娘我是见过的”从口中说出。
“在下李玺。”冷静下来的安泽一平静的报出自己名字:“敢问姑娘贵姓?”
他本来想的是报上自己平时出门时用的名字“安泽一”,毕竟如果自己随便胡诌个名字,别人喊自己的时候反应不过来,那就成为了笑话。
只是薄荷那个小丫鬟喊了出来,而全大唐喜欢往外跑又藩地山西的,只有自己这个晋王。
那他还报什么“安泽一”,岂不是自己惹人笑话?
唐烟微微一怔,他对于晋王的了解不过是情报,虽然情报上提过晋王待人温和受礼,但是作为皇子龙孙的,又有几人是真的这样?不过是礼贤下士,做给人看罢了。
但是当他真的面对这个晋王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真的是一点王爷目无尘下的气质都没有,很温和,嘴角翘起来的弧度也带着体贴的味道。
不过......
看着他柔软红唇扬起的弧度,看着他仅仅只是嘴角一侧有着的酒窝,有一种熟悉感,从心头升起。
这个晋王,好生熟悉,就好像曾经见过一样。比扬州城时更早的见过......
怎么可能!唐烟在心里面挥去那一瞬间的想法,抬起头。
“免贵姓唐,我的名字叫,”这个“姑娘”微笑一下,眼波流转,带着狡黠俏皮的味道:“影,我叫唐影。”
唐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熟悉感,但是考虑到现在自己是姑娘家的易容状态。所以......才不要对人说“唐烟=姑娘”这样的话呢!这个时候,哥哥你来替我背锅吧!
(远在唐门的唐影:啊嚏!不会弟弟又调皮了吧?)
安泽一微微一愣,笑了笑,看起来给人很温和的感觉:“唐姑娘刚醒,本不该打扰姑娘休息,但是,敢问是谁伤得姑娘这么重?”
安泽一:来吧,大胆的说出来,是不是什么贪官污吏?在我山西的土地上还有这样的官员,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唐烟:我怎么觉得,这个晋王画风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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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烟:我戴着易容面具你居然没有认出我。
安泽一:说的像我戴着面具你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一个我没有认出你,你没有认出我的情况下,爱上彼此的故事。
我觉得这对cp儿时的心动一个始于颜值,一个始于感觉,他们都没有真正的了解对方,所以并不算是真正的爱情。然后在他们长大之后,在没有认出对方的情况下一点点的交心一点点的爱上彼此的灵魂。
所以,我觉得这就是“如果你爱过我,那么,你一定会再一次的爱上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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