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距京城遥远,光是花在路途就要二三个月,祈云在京城又待了二个多月,回来又是两三个月,这一别,就是大半年,卫王妃望穿秋水,从祈云姐弟出发就觉得心神不宁,林震威开始时也觉得不得劲,时日久了,加上他事务繁忙,倒还好,倒是卫王妃日子越久,挂念忧虑越甚,这一日,听到消息回报,祈云和军队还有小半日就到城了,卫王妃又惊又喜,心焦之下,再也按耐不住了,备轿,出城等人去了。
林震威觉得好笑,“她终究会回来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话虽如此,却也没拦阻,并随卫王妃出城去,气得跟林震威约了打围棋游玩的柳瑶跳脚: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生今天回来,平白分了殿下的宠爱。
林震威和卫王妃出得城外没多久,忽然见到前方十几快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漫天灰尘,来势汹汹,护卫立刻上前护住卫王妃和林震威;对方却在他们队伍前方二十来米急促停下,卫王妃正惊异,忽然听到马嘶声中夹着脆生生的一声“父王、母妃”——
不是林祈云是谁?
她一身男装打扮,正由侍卫抱下马来,脚着地,立刻撒开蹄子朝着他们欢快的跑了过来,至跟前,单膝下跪,“云儿叩见父王、母妃。”
其余人也纷纷下马参见。林震威让他们免礼。
卫王妃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可禁不住日夜思念,先前听得脆生生一声“母妃”,已经泪盈睫,及至见了叩安的林祈云,不禁又悲又喜,喜的是,终于回来了,悲的是,还有一个留在京城里当人质——
“快快起来。”林震威和卫王妃异口同声,卫王妃因为伤感转过身抹泪,所以林震威亲自上前扶起了林祈云:“啊哟,我的云儿可回来了。让父王看看,变没变样......”只觉得黑了瘦了,脸都尖了塌了,看得心疼,不由得对卫王妃笑道,“瘦了很多,想来吃了不少路上颠簸的苦头,回府王妃可得好生细心将养。”
卫王妃见着爱女,心情好,便笑着瞟了林震威一眼,嗔怪道:“殿下说得哪里话,你便是不说,臣妾也瞧在眼里,心痛得要紧,自然要好生将养的。”卫王妃拉着祈云的手左瞧右瞧,好像她少了一块肉似的,看着那瘦出了尖下巴的脸,真是心肝都拧起了。
“怎的你先回来了。其余人呢?”林震威问。
“因为快到城了,云儿心急见父王母妃,便让侍卫快马疾驰先带我回来,其余人押送货物,要迟些。”
“对了,我看来信说......你沿途做......做生意?”林震威问得很犹豫,林震威有秘密信件,上面提到林祈云沿途做生意,但没详细说明,林震威看到只觉得:出错了。不然太荒谬,云儿才几岁?林震威觉得要把这负责情报工作的人撤了。
祈云下巴一扬,带着憔悴和淡淡黑眼圈的小脸充满了异样的骄傲,“是的,父王。我叫人将沿途交易成本利润做成了报表,稍后就呈交父王,另外,我沿途带了些货物特产回来,可否放在府里铺子置卖?”
林震威:......
林震威先看了一眼卫王妃,卫王妃却是一脸慈爱,好像祈云无论说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和半分怀疑,她笑道, “自然可以的。云儿想怎样都可以。”又对林震威说,“殿下,云儿一路风尘仆仆,怕也是累了,不如回府先洗沐就餐,再慢慢细谈吧。”
林震威点头,“好。”又笑道,“来,云儿,父王与你共乘一骑,我们先回府——还是你想与你母妃乘轿子?”
林祈云先看了一眼卫王妃,卫王妃觉得这女儿真是太贴心了,这样的小事还先征求自己意见,她虽然对这个丈夫不怎么满意喜欢,却不妨碍她愿意自己的女儿亲近他,毕竟,林震威才是这里的天和地,儿子不在身边,女儿自然更应该多跟自己父亲亲近,于是微微颔首,祈云笑了笑,“那云儿与父王骑马先行一步,母妃也快回来。”
卫王妃点头,“好,你与你父王回到府里,饿了先吃点东西再洗浴,知道吗?”
祈云点头,“知道了。母妃放心吧。”
林震威对卫王妃示意,“那我与云儿先行一步了。”
卫王妃点头,“殿下小心些。”
林震威爽朗大笑,抱起林祈云走到自己坐骑旁,先把祈云放到马背上,再翻身上马,双足一夹马肚,疾驰而去,自有近侍跟上,另一部分则护着卫王妃坐轿慢行回府。
林震威驰马自然比卫王妃坐轿速度快很多,不消半刻钟,便已回到了镇南王府,府里的宫人听闻小姐今天回来,不消吩咐,早各种准备妥当。林震威心爱这女儿,又心痒想知道她的行事,竟亲自送到她院里,只想着路上两父女说说话,他也好解一、二心中疑惑。
林祈云住的院子叫“停云轩”,挨着卫王妃的“兰亭轩”,再过则是林佑安原来的居所。路上,遇到了带着几个宫人的柳夫人,原来柳瑶听闻林震威和林祈云先回府了,卫王妃还没回来,心下不服气,便忍不住路上“偶遇”争宠了。她先跟林震威行礼问安,才笑着道:“我听闻殿下去接小姐了,倒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了。听说你们先回来了,大夫人还没回来,我怕这些宫人奴才有侍候不周的地方,便想去小姐住的地方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想到半途就遇上了。”又看着祈云道:“小姐,你不知道,你离家一趟,别说殿下王妃,便是是妾身也惦念得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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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云浅福了一个,“谢谢柳夫人记挂了。宫人已经准备了吃食和热水,哪能有什么不周的地方,夫人过虑了。”
一句话,把柳瑶的说话堵死了,连请她去院里坐坐的意思也没。当然,正妻的子女都金贵得很,何况受宠的,柳瑶便是气愤也不敢有任何不满表现,她只不过想林祈云一路风尘仆仆,定然要洗沐吃食,想趁着这段时间拉林震威到自己房里罢了。
林震威哪能不懂这种取巧的小心思,只是他不屑后宫女人的计谋手段,向来壁上观,欢喜便宠爱些,不喜欢便疏远些,是断懒得计较的。他知晓柳瑶心思,便笑着说,“你有心了。云儿一路风尘仆仆,孤陪她吃点东西说说话,你退下吧。”
林震威都这样说了,柳瑶自然没死赖下去的道理,那就惹人厌了。心里一股闷气,脸上却笑道,“是,殿下。殿下若空闲了,到妾身院里坐坐,妾身准备了王爷爱吃的茶点等王爷。”又对祈云讨好道,“我前些时日得了些灵巧玩意,想来会合小姐心意,我回院里就遣人送小姐处,你瞧瞧欢不欢喜。”
“谢谢柳夫人。”祈云道谢过,便牵着林震威手往自己的院落而去了。
气得柳瑶咬碎了银牙,只恨自己没如此受宠爱的儿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平的肚皮,暗叹一声,无奈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林祈云回到自己的住处,她院里管事的宫人早已经备妥一切,满满一桌林祈云爱吃的,林震威亦陪着吃了几口,看她饥饿疲劳的样子,反倒不好开口问疑惑了,又想着若此时问了待卫王妃回来,云儿还得多说一遍,倒不如一起听有意思,也就没再开看提问了,陪着她用完餐过后便离去让她歇息了。
待得卫王妃回到府里,祈云已经沐过浴、更过衣,小睡了一会,于是,卫王妃和林震威便在她院里听她说上京、回京发生的事。
林祈云详详细细的把京城里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姐弟与上京途中结识的一对小姐弟逛街,弟弟如何萌发让自己回程带货物沿途做生意的想法和自己又是如何实施措办、过程如何说了出来,听得林震威夫妇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林震威惊愕过后拍案叫绝,直感叹道:“妙哉,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王妃,孤以为此话形容云儿与安儿恰是相当。”卫王妃虽然出身高贵,世风又是鄙弃商贾,但她素知林震威为人和教育方法,她又主持府中馈,知道钱银事关重要,倒没多鄙夷“铜臭”,而且,一对儿女竟有此头脑,她高兴也来不及啊,又哪里会皱眉鄙薄,连声夸赞。待到傍晚,御林军暨商队入城,负责之人将货物清单和一路所得利润账单呈交管事,管事又上交林震威,林震威看着那长长的货物清单和那数目不菲的银两数目,呆眼了。
他甚至还说,“王安裕,你过来替孤看看,是不是......孤看错、数错数了?”
待得王听事确定、证实他并没有眼花、数错,林震威乐了,虽然里面肯定不乏一些商贾的讨好奉承,但扣除水分,这里面的利润还是很惊人的,起手不足一万两,沿途倒买倒卖,利润竟然翻了十倍不止,这还不包括那些带回来还没售出的货物,这手腕这见识这气派,便是林震威也惊叹。“吾儿大善!”林震威由衷赞叹道,才不过六岁而已啊!
旁边的近侍王听事凑趣道: “小公子小姐自然是天资聪慧的,不过,那也是遗传自殿下你啊!”
林震威哈哈大笑,这奉承他喜欢。他笑着指着王听事,一副“你狗腿子了你”的表情,可分明十分欢喜,王听事便知道自己拍马屁对了。林震威又拿起桌上的清单道:“你把这些钱银按照云儿安儿的意思分赏给此次护卫上京的近侍兵卒,具体多少,你斟酌。若有余下,便统归云儿院里,随便她支用——倒不必为了云儿特意留下多少,钱银是她一手挣来的,着她意花销更好,只一条,得声明是云儿安儿的意思,定然教这些人知道府里公子小姐的善心好意。另外,此次随云儿到城里做生意的,皆给予特别优待,这些,你看着办。再到库里看看有什么合适贵重的,送到王妃和云儿院里,张大人府里,也备一份送过去。”
王听事领命而去。林震威在书房里搓着手踱步,欢喜神色禁都禁不住。
第二天,张顾安来议事,着了一身浅灰衣袍,腰系着一块雅致的玉佩,却见得林震威腰间亦有类似玉佩,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玉佩式样不同,但看得出是一家店买的,由此可见,定然是两小子逛街凑堆买的。
张顾安先谢过林震威昨天的厚礼。他夫人听闻林祈云回北平府了,便开始坐立不安,几次想着人到府里探听消息,还是他劝住了。不过,府里管事也是个稳妥的,大队伍一到,接手了带回来的礼品货物,便马上挑出了张书恒托带的送到了府里,他夫人见着这玉佩,非要他佩戴上 ,倒不想无意间与王爷亲近了。他谢过林震威后斟酌着开口:“我听闻王爷以小公子小姐的名义赏了上京的护送队伍?”
林震威点头,把林祈云姐弟暨张书恒商议的做生意那一套及过程说与了张顾安,听得张顾安也惊讶,“小公子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善心,实属难得,小姐办事手段更是让人惊佩,恭喜殿下,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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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震威也觉得十分满意,因而也礼尚往来了,“你家小子亦不差,孤听云儿说,多亏你家小公子多方出谋划策,是以孤方赏你一份厚礼,不然......”林震威哈哈大笑,调侃道:“可没你府上份。”
“谢殿下。”张顾安也意外自家小子的见识和头脑,不过,重要的是,他跟的小公子不但有前途,还有钱途,甚好!
“只是,不知殿下此举......”张顾安很含蓄的问,林佑安成为世子是毫无疑问的,只是,现在就用他名义拢络军心,是不是,太早了点?
张顾安是林震威心腹,他对他也鲜少隐瞒,是故直言,“安儿将来是要继承孤位置的,只是他人在京城,山长水远,便是占着大义,将来恐怕也难以震服军中,云儿有胆识有策略,孤打算将来让她执军权,所以,从现在开始,孤就要建立她的声望。“
张顾安不由得震惊,在林震威手里,军政是不分家的,不由得犹豫道,“只是,小姐......”是女的啊!
林震威瞧出他心思,大笑,“我林震威的女儿,又何差于男儿?由她执掌军权,有何不可!”
张顾安只能道:“殿下所言极是,小姐年纪虽小,行事却已是极漂亮,又得王爷亲自教诲,日后定然更出色,她与小公子又是心灵相通的龙凤胎,两相扶持,定然相得益彰。”
林震威豪爽一拍台子,“就是。”
张顾安心里想着:家中可有年纪相当的姐儿,送到小姐身边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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