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的丧期已过,麦瑟琳娜从父亲家中搬回了皇宫。
出于女性的嫉妒,她逼迫手下所有的女奴喝下加有白铅的药水。这种药水会导致妇女不孕。
丧子和家族的压力,使这个女人暴躁更甚。
目光短浅的她经不起一点挫折,她愈发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
安东尼打扮得油头粉面,在金发上涂抹东方香油。他拿起湿润的木条,蘸了蘸从胭脂虫卵提取的口红,均匀地抹在嘴唇上。他的衣饰是明艳的红与紫,油腻的脂粉气使他女里女气的。
麦瑟琳娜赤|裸着上身,撑着下巴侧躺在沙发。她松弛的胸脯垂落,火红的指甲一夹,往上提了薄得几乎透明的衣纱,光裸出一对僵白的小腿。
女奴以树脂油调合松香和蜡,抹在她的小腿和腋窝,为她脱了毛。
她皱着眉发出细微的呻|吟,象蜕皮的蛇一样挪了挪身体。
安东尼端着玫瑰花露走来,如虔诚的教徒般跪在她身侧。他保养得细嫩的手拿出喷壶,朝皇后的肌肤上喷洒花露。
麦瑟琳娜从鼻腔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她忽然顿住,纤薄的鼻翼鼓囊几下,象狗嗅闻到陌生气味一样机警起来。
“什么气味?”她板着脸问,语气很不善。
女奴清理干净脱毛膏,战战兢兢地回答:“……公主正在楼下招待朋友……”
麦瑟琳娜厌恶地冷哼。她扯过艳红的羊绒披肩,遮住微微松垂的皮肤。
“陪我下楼看看,安东尼。”她轻慢地说,“这股该死的大|麻味就象阴沟里的瘴气一样呛鼻!”
安东尼象黏油一样缠上来,谄笑着搀扶她,好象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两人悠悠地走到楼下,浓烈的大|麻气味瞬间象水泥般灌进鼻腔,这近乎是窒息一样的感受。
麦瑟琳娜掩鼻。透过毒性的层层浓烟,她看见了她的女儿。
屋大维娅象一只翻肚鱼一样躺仰在沙发,身边紧挨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那是她的朋友。
她倾倒蜡烛,手指颤抖着点燃银盒里的干草碎。
白烟浓得象牛奶一样溢出,有一股粘腻的香气。
屋大维娅连忙拿起木管,吸了一口。接着,餍足的笑容就象一头狂野的猪一般拱到她的脸上。她神经质地扭两下粗脖子,白烟罩住她发黄的牙齿,肥厚的嘴唇间吐出一串串烟圈。
她的朋友吸食完大|麻,四肢痉挛地抽动,脸上绽开怪异的笑容。
她们好象两只蠕动在泥沼里的、欢乐的蛆虫。
麦瑟琳娜抄起胳膊,鲜厉的嘴角隐隐抽动。
“滚出去!”她瞪着眼睛说,嗓音尖利得有如磨刀。
屋大维娅瞬间就清醒。她歪过脸,看见母亲时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她赔着笑脸坐起身,讨好般地将银盒和木管递过去。
“母亲……您快来尝尝这个。这是我的朋友从印度带来的,据说对耳痛很有效果……”
她说起话来还在急促地喘气,声音十分沙哑。
一旁的女孩转过身,晃了晃不清醒的头脑。她颤巍巍地坐起来,费劲地摆出一个端正的坐姿,小心翼翼地说:
“尊敬的皇后……您还记得我吗?皇宫里每年用到的玫瑰花,都是我们家族经营的……”
麦瑟琳娜额角的青筋弹动两下,刻有细纹的眼角泛红。她愤怒得嘴巴歪到一边,眉心骤然缩紧,挤压的眉眼间释放出浓重的凶意。
她突然跳过去猛掐女孩的脖子。
女孩惊吓一下,死命去掰开她的手。她拼命蹬着腿,窒息使她从脖子到额头皮肤紫红,脖间的血管如绦虫一样鼓起。
屋大维娅发出猪嚎似的尖叫,踉跄着跪倒麦瑟琳娜脚边,抱住她挂满宝石的脚踝,焦灼地亲吻着。
“我警告过你……”麦瑟琳娜阴狠地说,“皇宫不是低贱的商贩能进的地方!”
屋大维娅浑身发抖,卑微地说:“可她的父亲已经养马了……她是贵族骑士的女儿……”
麦瑟琳娜冷笑一阵,笑声如尖利的锯齿那般高高低低,象冥河的水流一样撞向墙壁、再激烈地弹回来。她的红唇咧开到近乎撕裂,手指深陷进女孩的咽喉,钢筋般纹丝不动。
身后的安东尼听得寒毛直竖,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麦瑟琳娜拿过桌上的剪刀,猛扎进女孩的下腹。她勾起恶毒的阴笑,故意拧几下。
——她失去了孩子,就恨不得全世界的女人都做不成母亲。
女孩如被屠宰般地惨叫几声。她象一只牛蛙那样蹬踹着腿,即刻就疼昏过去。
屋大维娅猛地扑过去。她推开麦瑟琳娜,尖叫着拔出剪刀,鲜血迸溅她满脸。她酷似豌豆的小眼睛怔怔地望着鲜血,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麦瑟琳娜嘲笑一声,慢悠悠地站起身,甩掉手上的鲜血。
她垂着眼眸,嫌恶地翻了个白眼,讥讽道:“商贩的鲜血向来都是下贱,流得真是多!”
屋大维娅哭得浑身发抖,流着口水的嘴里发出呜咽。她的五官本就丑陋,哭泣起来攒成一团,好象一团被揉搓的面团。
“你已经疯了!自从昆汀一死,你就成了不可理喻的女巫!”她抱着她的朋友,流着眼泪骂道,“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的理智已经被昆汀那只死猪嘴吃光了……”
麦瑟琳娜无谓地说:“带着你的商贩朋友快滚!”
奴隶们窸窸窣窣地迎过来,背起不省人事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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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大维娅哭喊着,抹着眼泪,趔趔趄趄地退下去了。
安东尼媚笑着迎过去,为麦瑟琳娜端来一杯冰酒,帮她擦掉沾在手上的血。
“您别生气……”安东尼以矫揉造作的口吻说,“怒火是美丽最大的天敌。”
麦瑟琳娜喝光酒,粗暴地将空杯丢置一边。她坐到铜镜前,火红的指甲浮动,掏出首饰盒里专属于皇后的桂冠。
“我没法控制脾气……”她抚弄着桂冠说,“我的儿子死了,女儿又如此丑陋而愚笨。我的家族就象从山顶上滑落下来的一块石头,马上就要滚进泥里去了……”
“哦不要这么悲观,亲爱的……”安东尼假意笑着,“您可以收养一个男孩,培养他作为继承人……”
麦瑟琳娜摇摇头。她搓弄着指间有些干涸的血迹,阴沉着脸说:
“就算我要收养,也必须收养成年的男孩。用你那只装着葡萄酒的脑袋想想,一个思想独立的成年人,怎能甘心在登基后供我使唤?!”
安东尼识趣地闭嘴,十分忠诚地跪伏在她脚边。
麦瑟琳娜沉默半晌,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摸出一只银制圆柱。
银柱镶嵌着红宝石,外包一层兽皮,做工相当精致。
安东尼原本谄媚的微笑僵住,惊诧在他的脸庞迅速窜升。他的蓝眼珠在眼眶里颤抖,如有滔天巨浪在那里翻涌。
他倒吸口气,轻薄的嘴唇开合出不连续的话语:“……传……传令节?!”
传令节是罗马的军事权杖,是用作调动兵马的凭证,具有与法律相同的效力。皇帝的传令节最高级,由黄金铸造而成;而将军们所持的传令节,多是银制之物。
“是我父亲的。”麦瑟琳娜愣愣地说,“我搬回宫时顺便偷走了它……”
她把玩着传令节,寒冷的银光打亮她失色的枯唇。她的眼睑尽染血迹,眼光有些癫狂,有一种鬼魂的、恍惚的气质,好象整个人都活在一个并不存在的世界里。
安东尼惊骇得直冒冷汗。
……
厄族人的投降很真诚,他们交出所有的粮草和女人。
因为这一讨好的行径,厄族的男人幸免于难,还可以作为奴隶继续存活。
罗马军团获得一定的粮草补给。尼禄安顿军团在城中休养,同时等待雷珂和克劳狄乌斯的下一步指令。
罗德身负重伤,撇去深及骨骼的刀口不说,还有两根肋骨轻微骨折。
医生用骨钳取出游离的碎骨渣,对伤口进行缝合。他嘱咐罗德要静养,不能剧烈活动。
于是罗德几乎时刻躺床上。他不穿上衣,受伤的胸膛束紧绷带,露出一截纤窄的腰腹。他的肩膀平直而骨感,也裸|露而出,凹陷的肩窝里投有暗影。
正在养伤的他百无聊赖,有时会在床上缝补战甲和剑鞘以打发时间。
身披红袍的尼禄掀开帐帘,手里拿着一只药盒。这种药由食醋和百里香油调制而成,具有抑制伤口感染的作用。
罗德靠在床头,极俊秀的眉眼转向尼禄。他肩膀和手臂光|裸,在烛火下泛着微黄。
他歪着脸,柔泽的红唇毕现,干净的眼帘上有两片轻羽,那是他卷翘的睫毛。
“回来了?”他笑着问。
尼禄呆愣一会,才反应过来说:“我今天统计了粮草的数量,还亲自参与了搬运……”
他拎起破开一道口子的衣领,对罗德展示说:“你瞧,我的衣领都被箱子的铁钩钩破了。”
罗德心不在焉。他抬起手臂招招手,示意尼禄过来。
他纤长的肌肉微微隆起,有一种典雅的韵味。
某种程度上,尼禄是被蛊惑着走过去的。
他挖出一坨药油,细腻地涂抹在罗德的伤处。他面色渐红,指肚轻微颤抖,在触摸罗德的皮肤时如有烫灼般的感受。
“伤口好深……”尼禄红着脸咕哝一句。
罗德笑笑:“还死不了。”
尼禄抚摸着他的肌肤,前额冒出一层薄汗。这层汗被烛光映亮,闪现出珠母贝内侧的彩色柔光。
罗德沉默地盯他一会,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双肩,“别动。”他说。
尼禄怔怔地抬头望他。金棕的眼眸如有鎏金般的光色。
罗德拿过针线,倾身过去,缝合他破损的衣领。
他温暖的鼻息盘绕在尼禄的脖颈,成熟而半裸的身躯近在眼前。尼禄有一瞬间的、类似饥饿的感觉。
待到缝好之后,罗德凑近尼禄的脖颈,咬断了丝线。
那根丝线“嗒”地一声被咬断。
这声轻响具有某种难以启齿的、性启蒙的意味,触发了被压制着的邪恶,好象潘多拉之盒终究是被打开的那一刻。
异常多思的尼禄,竟然产生罗德在跟自己调情的错觉。
感情本就是荒谬而毫无道理之物,有些东西没必要定义得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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