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米特望着倒在血泊当中的村长绝望地喊道,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似雨水打在了玻璃窗上一般,眼神空洞无光。
而正是这绝望的呐喊打破了现场死一般的沉默,将每一个人从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来。
“动手!”随着安德森一声令下,存活下来的士兵内心那嗜血的欲望再次被激发,他们如同一头头饥饿的猎狗冲向了村子,似乎想要靠屠杀弱者来抚平自己刚刚的胆怯所带来的屈辱。
村中的其他保卫者立刻迎了上去,但就在刀刃交锋的瞬间,他们便发觉自己的星纹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接着便是单方面的屠杀。
鲜血伴随着的惨叫,令嗜血的魔鬼欲罢不能,他们亮出了自己的獠牙与利爪,朝着人群低吼。
“跑!”聂逐枫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一把拉起身边的云倾,同时催促着其他三个人。
江染和蓝月语立即动身,科米特却愣在原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米特,快跑呀!”江染大声说道。
但一切都太晚了,一支毒箭划破了夜空,径直射入了牧师女孩的胸膛。女孩摇晃了几下便重重的倒了下去。鲜血如海棠花绽放一般流淌开来,她躺在血泊之中,微弱的喘着气,嘴里一直轻声呢喃着,“别管我……快跑……”
江染瞪大了双眼,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觉得世界很安静,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
“快走啊!”蓝月语用力的拉着江染,但她的声音也明显的在颤抖,黑夜遮盖了她的面容,那急得要哭出来的表情不禁让人心疼。
他们不知道该逃去哪里,只是一味的躲避追兵,但身处围猎场的猎物是逃不掉的,能做到的只是死的慢一些。
杀红了眼的士兵来到了米特的“尸体”边,他们本想鞭尸,但却被远处正在逃命的几个家伙给吸引了过去,于是便放过了这位倒在地上的女孩。
女孩的意识本要消散了,但她似乎想到了一个人。等所有人走远了以后,米特才艰难地扭动着身躯向一边的草丛爬去,箭上的毒甚至已经让她有些看不清路了。她艰难的为自己治疗着,但那枚毒箭似乎已经射中了心脏,而脏器的损坏是无法修复的。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给自己造血,以免失血过多而死。米特很清楚自己是活不了,刚在死之前,她起码还能救一个人。
她在草丛中爬行了许久,直到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接着迈着沉重的步子,喘着大气,艰难地往观星处跑去。
“人如其名,让人怜悯的女孩。”法厄洛斯淡淡地说,但语气中似乎隐藏着一点点忧伤。
诺德没有说什么,他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微微地笑了,笑得很痛苦,很绝望,很愧疚。
女孩确实把那个人救下来了,而那个人却没有办法把女孩救回来。
他搓揉着自己的眼睛,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女孩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诺德缓缓地背过身去,朝着自己与挚友曾经的小屋走去,那是他们五个死去的地方,是他希望破碎的地方,也是他堕入深渊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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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最后一个弯道,云倾众人终于看见了他们的小屋。小屋里面有个地窖,适合用来躲藏,运气好的话他们说不定真的能够活下来。
真当他们以为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的时候,身后骏马的咆哮就将那束光给无情的遮住。
“又发现四个,一人两个,不要抢!”赫尔佐格兴奋地说着。
“行,我去杀那个胖子和他旁边那个女的,另外两个留给你。记住,这个时候别起色心,回去女人有的是。”邦达列夫从怀中掏出两柄短刃,对着江染和蓝月语丢了过去。
江染他们跑的很快,但却跑不过死亡的命运,短刃飞速驶过空中,命中了他们的脚后跟。只听扑通一声,江染和蓝月语就倒在了地上。
“江染!蓝月语!”云倾撕心裂肺地喊道,但死神似乎并不愿留给她一些时间去悲伤。赫尔佐格奸笑着抬起手中的长枪,他胯下的马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云倾和聂逐枫。
“猎物加二!”他将手中的长枪猛地刺向二人。
聂逐枫将云倾一把推开,企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住那把长枪,但随着长枪贯穿了聂逐枫与云倾的身躯,一切美好的幻想也终止的那一刻。
“云倾!聂逐枫!”这会轮到江染和蓝月语大喊了,他们不顾自己脚上的伤势,一个劲的想要往云倾和聂逐枫那边爬。
“真是美好的友情。”邦达列夫冷冷的说道。他将江染二人脚上的短刃拔出,接着干净利索地插进他们的胸膛之中。他没有理会二人的惨叫,默默的转身离开。
“月语,你……还在吗?”江染吞吞吐吐的说道,他每说一个字,就感觉胸口无比疼痛。
“在呢……”
“不知道夜雨尘那家伙怎么样了……他可千万别回呀……真的是,活了17年,衰了17年……连喜欢的人都……”江染一边说着,眼泪一边往下流。
“是啊,但也正是因为他衰,所以他才命大嘛,他不会有事的,他会更好……更好地活下去……”蓝月语艰难的说道,她其实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觉得很困。
“如果他知道我们死了,一定会疯掉的吧。”
“嗯,但是他很坚强的,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然后会遇到……新的朋友……甚至是爱人……”蓝月语昏昏欲睡的望着天空,“可惜了,没能看成星星。”
“下辈子,我陪你看个够。”江染牵起了蓝月语的手,二人十指相扣。
“约好了哦。”
“嗯,我爱你!”
“我也爱你!”
在双眼完全闭上的那一刹那,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旁的云倾和聂逐枫,场面很惨,很血腥,但他们在生命结束前也是相互拥抱着。
一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聂逐枫正做着最后的告白。
“云倾,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真的吗?”云倾艰难的抬头望着聂逐枫,“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二人相视一笑,片刻后,云倾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喜欢夜雨尘……而夜雨尘也喜欢你,所以……”
“什么?那我今天岂不是伤他的心了……难怪他会说那么多……那么多我听不懂的话。我是不是有点像你们平时说的那个……那个绿茶?”云倾虚弱地说。
“没事的,他了解你……的性格,你是天然呆,不是什么绿茶……”聂逐枫说。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云倾担忧的看向远方,“夜雨尘,对不起,你一定要活下来啊。”
“他虽然运气确实背,但是命很大,不用担心,他一定会没事的。”聂逐枫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满嘴是血。
“聂逐枫,下辈子……你要早点说哦”云倾勉强的笑了笑,既然到了这个时候,她笑起来依旧像个天使。
“嗯,我会的。”
他们在彻底断气之前,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旁的江染和蓝月语。
“下辈子,还做好朋友。”他们二人在心里默念道。
落叶飘向冥冥世界,归于沉寂。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挽回一片落叶,让它重回枝头,鲜绿如初。生命在此刻坠落于星河,而他们的祝福则会化作人间的烟火,照亮还活着的人。
诺德静静的站在原地,感受着那刺骨的凉风。他的脸部不停的抽搐,可始终落不下一滴眼泪,或者说他的眼泪在之前早就哭干了。
悲伤无声地氤氲开来,似轻柔的风,又似厚重的水,慢慢地把诺德淹没。
挚友死前的遗言现在还在他耳边回响着,他们明明都快死了却还关心着他,想着他有没有逃出去。
“我活下来了……活下来了……”他带着哭腔颤抖着说道。
过去他一直沉浸在极度的悲伤之中,所以始终没有看清挚友死去的面容,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们死去时都是面带笑容的,似乎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令人安心的画面。
“谢谢。”诺德轻声对一旁的法厄洛斯说道。
“你最好调整一下心情,毕竟我是在你接受反噬的时候把你叫过来喝茶的。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所以你回去的时候还是被召唤的那个瞬间,也就是说反噬依旧会进行。”法厄洛斯随手打了个响指,面前血腥的场景再次变回了之前的仙境,同时之前喝茶时的座椅与桌子也再次出现。
他悠闲地坐下,嘴里哼着小曲,旋律有点像《未闻花名》的主题曲,“哼哼~哼~哼哼……”
诺德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呼出,重复了几次,他的心情也就渐渐平复了。他如今久久不能释怀的也许还是那个牧师少女以及村子里帮助过他们的其他人吧。挚友们仍有复活的希望,而他们则永远死在了那个夜晚。
“你之前不是还要跟我说一下情报吗?现在可以开始了。”诺德端坐在座椅上,面色沉稳,双眼炯炯有神。
“看来我给你看过去的影像是正确的,你肯定会成为一个有趣的人。”法厄洛斯双手交叉搭在桌上,“那么第一个情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