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暗潮
九月十二, 离决战还有三天,西门吹雪开始沐浴斋戒。
眼看着西门吹雪吩咐下人们烧水、准备毛巾浴桶等等沐浴用品,君迁站在一边,默默地摸着下巴, 眼里一派若有所思的模样。
西门吹雪伸手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正想问她在想些什么,君迁却恰好也在这时候仰起了头和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君迁眨了眨眼,忽然道:“唔……需不需要我去青楼给你把头牌找来?”
话音刚落,西门吹雪覆在君迁头顶上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君迁把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扒下来,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有些不解地摸了摸鼻子——这人不是每次沐浴斋戒的时候都要找最会伺候人的青楼头牌服侍着的么?
“阿雪?”
“不用。”西门吹雪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像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妻子并不是在开玩笑调侃揶揄自己, 而是真的非常认真严肃地问着这个问题,眼底顿时就染上了几分无奈,反手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屏风边, 看着已经被手脚麻利的下人们搬进屋内的浴桶和热水, 淡淡道:
“你留下便可。”
既然已经有了妻子,沐浴这样私密的事自然就再不用找别人来做了——没有人,会比他的妻子待他更加温柔体贴, 不是吗?
得,继更衣宽衣之后, 现在连洗澡也归她伺候了……君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却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松开他的手俯下了身,探出手去试水温。
一切的沐浴用品都已经备好,下人们也已经关上门都退了下去,君迁想了想,特地往水里加了些有助于凝神静心的药材,这才起身开始替西门吹雪脱衣服。
她们成亲已经有一个月了,她对他的身体早就已经不再陌生,但在光线这么明亮的白日看他还是第一次,君迁起初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但随着浴桶中的药因为被热水浸透而散发出的阵阵药香一点一点传入鼻中,君迁的神色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仰起头看着西门吹雪微微弯了弯嘴角,动作温柔却又干脆地彻底解开了他的衣服。
西门吹雪赤着身子跨进水中,神色自然地在浴桶中坐了下来,放松了全部的心神,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君迁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衣袖,犹豫了片刻,抬手便解了自己的外袍挂到一边,然后将中衣的衣袖挽到了手肘处,这才趴到浴桶边,拿起毛巾用热水浸湿后,从男人的肩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擦拭。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之外,就只有君迁动作间带出的不可避免的水声,半晌后,女子软糯却温柔的声音在这安静地屋子里响了起来:
“西门吹雪。”君迁喊他——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喊过他了。
西门吹雪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嗓音里透着放松和温和。
君迁捏着毛巾的手划过他的肩膀,声音平静:“安心享受这一战。”
赤着身子坐在浴桶里的男人似乎是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就睁开了眼,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半响后,忽然间笑了起来,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手整个包裹进自己宽大的掌心,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君迁,等我回来。”
“好,”君迁也笑了起来,“我等你。”
……
陆小凤和花满楼是在晚上赶到合芳斋的,他们到的时候,西门吹雪正坐在榻上擦着他那柄乌鞘长剑,而君迁则是伏在案前专心致志地看着医书,时不时地还提笔写这些什么。
两人各自都是对手上的事物倾注了全部的心神,相互之间明明就没有任何交谈,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过对方一眼,但整间屋子里却莫名地弥漫着一股温馨而静谧的气息——如果可以,陆小凤实在是不想打扰这对夫妻在战前最后的平静和放松,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已然不省人事的美丽女子,终于还是苦笑一声,不得不推门进去打破这一室的温柔。
“七哥,陆小凤。”君迁随着门口传来的声响抬起了头,正看见自家兄长和陆小凤推门而入,陆小凤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双眼紧闭、左脸浮肿、脸色隐隐发青发灰的女子,第一时间就放下了书和笔,起身迎了上去——那个女子,显而易见是中了毒,而且还是颇为难缠的毒。
“小妹。”花满楼点头,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示意她去看陆小凤怀里的人。
“小迁,欧阳情中毒了!”陆小凤脸上的神色是少见的紧张和懊悔,伸手握住怀里女子的左手,露出虎口上那两个有些触目惊心的毒蛇牙印,“是被蛇咬了,你快看看能不能解!”
原来这就是怡情院的花魁欧阳情……君迁微微皱眉,此刻却已经是没工夫去想事情的前因后果,赶紧指挥着陆小凤把人抱到床上躺好,伸手就去探她的脉,片刻后微微松了口气,一边起身去取自己的金针,一边转过头来安慰着难得紧张焦急的陆小凤:
“没事,这蛇虽毒,但幸好只咬在虎口,我现在替她施针,明日一早她就会醒了,你们有事就去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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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迁说完,侧过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西门吹雪一眼,西门吹雪点了点头,和陆小凤还有花满楼一起去了隔壁房间,免得几人交谈的声音打扰了君迁施针。
欧阳情中的蛇毒稍有些麻烦,君迁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她已经消了肿恢复到从前一样美丽的脸,叹了口气,收拾好针,替她盖好被子去了隔壁——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君迁进去的时候几人正说到叶孤城前阵子被唐门大公子的毒砂打伤,但似乎如今已经痊愈,更是一剑废了唐天容的双手,立时就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看向西门吹雪道:
“叶孤城的医术有这么好?”
西门吹雪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眼中也似是带着淡淡的疑惑,摇了摇头:“并未耳闻。”
君迁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三年前我曾去过蜀中唐门,大公子唐天仪那一把毒砂着实难解得很,直到去年我才有十成的把握能够在毒发前顺利解毒,我敢说这世上能解此毒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人——叶孤城也绝对不在此列。”
并不是说君迁的医术在这世上已经能稳坐前五,而是唐门的毒解法很特别,不只要有高明的医术,同时还必须要有内力的辅助才能解毒,而且对内力的要求还不低——这世上医术造诣在君迁之上的大夫着实不少,毕竟君迁的年纪还实在是太小了一些,但……内力不弱、医术却又同样高明的人,却实在是不多的——寻常人练了内力,总是会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武学上的。
一个剑客通晓医术是很常见的,但即便是西门吹雪,他在医术上的天赋极好,也已可算是杏林国手,但却绝不敢说能解唐门的这一把毒砂——原因无他,术业有专攻罢了。他毕竟还是一个剑客,而且还是一个一心追求剑道的剑客,不是大夫。
叶孤城的情形,和西门吹雪自然是相似的,即便懂医,但顶多也就和西门吹雪在伯仲之间,根本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医术上。
“所以只有三种可能,”君迁理顺了思路,开始做最后的总结,“第一,有人替他解了毒,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另外四个人都是行踪无定的高人隐士,找他们的人比比皆是,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连大智大通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第二种,叶孤城的毒并没有解,以他的功力,暂时压制住毒性并不算太难,但恐怕也脱不了多久了。第三,也就是最后一种——叶孤城根本没有中那一把毒砂。”
谁也没有接话,房间里一片安静,良久之后,陆小凤才摸着自己的胡子开了口:
“小迁,你觉得是哪一种?”
“我不知道,”君迁摇了摇头,顿了顿后却又补了一句,“但我希望是最后一种——他没有中毒。”
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将掌中修长小巧的手握得更紧。君迁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了一眼,勾了勾嘴角给了他一个笑——若叶孤城没有中毒,那么他和西门吹雪就可以痛快一战。
陆小凤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对于她的话感到意外,却又马上跳着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拉住花满楼就往门外跑:
“不管是哪一种都有蹊跷,花满楼,我们现在就去找叶孤城。”
目送着自家兄长和陆小凤急急离开,君迁长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往旁边一歪,直接就倒进了西门吹雪的怀里。
西门吹雪揽着她的腰微微用力,替她调整了姿势好靠得更舒服一些,摸着她的头发道:
“若叶孤城确实中毒未解,陆小凤必然会来找你。”
“我知道,”君迁笑着点头,“我会替他解毒。”
西门吹雪也笑了,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微微倾身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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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君妹纸你果然还是对青楼头牌什么的耿耿于怀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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