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又是一个清明时节,阴无常站在了门口挂着一盏白纸灯的店门,在此生活了二十多年,再平静的内心也会荡起一丝波澜,他伸手抚摸做得极为难看的纸人,闭着眼睛踏入了店门内。
“欢迎光临。”一个机械的女声顿时吓了阴无常一跳,或许是太熟悉了,反而一丁点的变化都会让他感到惊吓。
“你好,有什么事吗?”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迎了上来,他身穿一件古朴的中山装,鹤发长眉,看起来就是个十分好相处的老人。
“我记得……”阴无常指着空荡荡的一块地方,说:“那里有口棺材。”
“啊,您是这家店以前的客人吧?”
阴无常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就生活在这附近,路过时回来看看,看来这里变化挺大的嚒,对了,您老贵姓?”
“我姓郑,名贵山。”
阴无常话锋一变,带上了几分质问,“我记得,这家店以前的主人姓陈。”
郑贵山脸上淡定自若,缩在身后的手压制不住地颤抖,他说:“如果您是陈老头的朋友,很不幸,他已经过世多年了。”
“嗯,我知道了,回归正题。”阴无常扫视了眼店内,说道:“我想订几口棺材和寿衣。”
“是为您家的老人吗?”郑贵山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取出纸笔问:“具体需要什么材质的棺材?尺寸多少?还有您的联系方式,如果可以我们可以派人上门测量下。”
“不用。”阴无常压下了郑贵山的纸笔,另一只手取下了佩戴的墨镜,见到他的容貌时郑贵山双手一颤,纸笔掉落在地上,给死寂的气氛敲上了不详的声响。
阴无常微笑道:“我要订很多口棺材,很多件寿衣,具体就看你可以请来多少杀手,多少高人了。”
“欢迎光临。”机械女声让精神极度集中的郑贵山吓了一跳,进来了一位身材魁梧得可怕的壮汉,他弯下腰捡起纸笔重新放回郑贵山手中,腰间巨大的手枪无声地警告郑贵山不要轻举妄动。
“我师父教导我,人啊,要礼尚往来,我不知道你是哪门哪派的眼线,告诉你背后的人,先订好棺材寿衣再来找我。”说完,阴无常踏步走出店门。
“是麼?”一个阴柔的男声从楼上传来,原本是阴无常房间的二楼,一扇木窗打开,一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正饶有兴趣地俯视阴无常,说道:“我可以给你订上一副棺材,用九根千年老墓的头钉钉死,用四十九条黄仙血泼洒,用冰锁悬于天门悬崖之下,让你不得见天,不得入地,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等九年后把你魂魄取出,炼制成我的护法鬼将,你看,如何?”
“不错,这确实是我师父教我的那套护法鬼将的炼制法门,看来你是阴山派的高徒了。”阴无常心念一动,早已被他催眠操控,心神合一的人造人一号阿诺举枪便射,巨大的枪声撕裂了古街的宁静,子弹穿透的并非肉体而是一团虚影。
“哼,装神弄鬼。”阴无常冷笑一声,也不浪费精力去追击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带着六个壮汉离开。
之后左拐右走地绕了一大圈走进去一家石器店,阴无常扔下一块金条和一张纸条,说:“我要订两个墓碑,上面有两个亡者的信息,我的要求只有一点,明天天亮前放到紫山脚下。”
此时,一家黑拳馆内,一道健硕的人影以诡异的折叠姿态倒飞出去,甩在了水泥地上发出令人胆寒的骨骼脆响,这位已经在擂台上连胜六场的黑拳新星跪在地上,捂住腹部抽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摔在地面的左腿已经完全粉碎,再无恢复的可能。
而比粉碎性骨折的疼痛更剧的是腹部的伤势,久经拳场的老板一眼便看出,这位拳手离死不远了,那股匪夷所思的巨大力道灌入腹部,把他的肠子打碎。
胜利者毫无表情的站在擂台上,对于将死的败者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那位新兴拳手的幕后老板林亚金怒不可遏地拍桌而起,骂道:“哪里来的狗杂种,找死是吧?!”他自然不是心疼手下拳手的性命,在这个钱比人金贵的地界,肯撒钱有的是打手愿做马前卒,他心疼的是积累到第三擂的赌注。
“呦,林老大,就许你的拳手在擂台上赢,就不许别人赢一次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位身着白色西装的汉子翘着二郎腿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场闹剧!
“去尼玛的,姓白的!是你的人?”
“当然……不是。”白翼故意拉长了尾音看着林老大的丑态。
“有种我们比一场!”
“嘿,你先打趴下台上那大块头再说吧。”
“看清那光头的动作了吗?”拳场的老板胡一对身旁的人问道。
那人一米八的身高,一身精壮肌肉,他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老板,那家伙简直是个怪物,林老大新来的手下阿茶实力我很清楚,那个光头除了眼睛咽喉下阴的弱点外,用身体硬抗了所有攻击,而且不是硬气功,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身体素质,真是个怪物,而且把握时机的能力也很有门道,在阿茶换气的时候出力,一拳击腹。”
胡一点了根烟,说:“看来有人要来砸场子了。”
此时,又有一位身材与光头壮汉相差无几的拳手在观众的欢呼声中上台,运足真气灌入全身经脉,摆开架势后,眼角忽地捕捉到一道残影,他连忙举臂胳膊,一个碗大的拳头直挺挺地直击他格挡的双臂,只听一声骨折脆响,双臂断裂,仅剩一小段经骨连着,摇摇欲坠。
拳手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击穿胸膛的拳头,那股非人的力道把心脉震碎,一拳毙命!
光头壮汉短短几分钟内手刃两条人命,却如没事人一样把尸体踢到了台下。
台上的钞票已经叠到三万元,而光头壮汉看都不看钱一眼,像台机器抱着双臂静静等待下一个上台的对手。
死寂的气氛持续了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所有目光都关注着打擂台的光头,此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好了,阿诺,这里没有你的对手,换一家。”
声音不大不小,不含任何感情波动,仿佛是客观地陈述一个事实,而语气里的蔑视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青筋暴起,目光从光头壮汉转移到来者的身上。
接受这么多人的关注让阴无常有些不太习惯,他招呼了下,台上的阿诺一言不发地下台跟上。
当有些人开始跃跃欲试想群起攻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时,门口等候的五个与名为阿诺身材差不多的光头,让所有人打消了动手的想法。
被人砸场子到这种程度,胡一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如果让那几个人走出拳馆的大门,完全是踩着他的脸走过去,他猛地站起,吼道:“给我站住,小子!”
阴无常停住了脚步,看向声音的来源,问道:“有何指教?”
此时人群围拢而来,五大三粗的男人包围住了阴无常,有几个拳手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阴无常淡定自若,甚至没多看人群一眼,他直直地看着拳馆的老板。
“杀了我的人,你还想走?”林亚金在刚刚的十几分钟里纠集了一批手下,有一半已经走进了拳馆,大概二三十人,有不少好手,还带着喷子。
“杀了你的人?哈哈。”和他针尖对麦芒的白翼又开始一番阴阳怪气,“林亚金你真是好大的威风,你的拳手在擂台上杀的人少了?”
阴无常目光扫视争端的两人,说:“这才几年,现在的黑拳馆都死不起人了?想擂台车轮战,还是一起上?”他话音一落,早被他思维操控的五个人造人,除了光膀子的阿诺外,所有人立刻翻开风衣,举起腰间的微型冲锋枪,有几个人捏紧了几颗手雷,这番阵仗不是城寨黑社会所能匹敌的,现代武器的威力,这五把冲锋枪开火的话,这拳馆的人几乎没有活口。
阴无常不会怀疑人造人对武器的掌控能力,在设计这六个人造人时输入了军旅生涯的记忆,他们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兵,对枪械的专精程度达到了3的地步。
五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给所有人浇了一盆冷水,特别是拳馆的老板,胡一,他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其他人纷纷退后,而他不能,只要退一步他一生的名声就全毁了,以后没脸在城寨里混,强撑着面子说:“你不能走,我想和你再比一场!无论输赢,三万元就是你的。”
“好。”阴无常点点头,除了戒备的三个人造人依旧手持微冲外,剩余三人左右护卫着他,他说:“怎么比?”
“就打一场!”胡一四顾盼望,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救星闲庭信步的走来,正蹲在那位断臂破胸碎心的硬气功高手尸体前。
那人穿着休闲服,裸露的胸肌上纹的并非常见的青龙白虎,而是阎罗!左右裸露的皮肤隐约能看到招魂幡和铁钩,看似是黑白无常!
很少有人会纹这些不详的地府鬼神,这人双手插兜慢慢地起身来到了胡一身旁,撇了一眼阴无常后脸色一变,有几分顾虑几分疑惑,问:“我是胡二,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阴无常平淡的脸色也是骤然大变,他咧嘴一笑,压制的黑色耀光在他的双眼中闪烁,他不知道胡二是谁,也不需要知道,那年阴无常故意踏入的陷阱里,他记住了当时所有人的气息和味道。
眼前的胡二身上聚拢不散的煞气勾起了阴无常充满伤痛的记忆,像条败家之犬一样慌不择路,他克制着内心奔涌的杀气,压制想把眼前所有人杀光的念头,“耐心,耐心,你已经忍耐了这么久了,不差这点时间,耐心,看来这次拳馆引出了一枚中意的棋子,不用去后面的拳馆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但真正要克制本心时得付出多大的意志力,阴无常低头认输地说道:“不用比了,我认输。”
顿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老板胡一的面子也保住了。
在五把微冲的威慑下,没有不长眼的家伙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