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都下去了,堂屋里只剩下南宫静深和莫南槿两个人,各据一方,谁也没率先打破沉默。
莫南槿心里深深的叹口气,自从莫云峥离开,他就警觉到有些不对,可没想到南宫静深来的这么快,五年都过去了,他还追来做什么呢,当年的容槿已经死在乾安殿的朝堂上,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个叫莫南槿的平民百姓而已,只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女人的丈夫,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价值,仅有的小小愿望也无非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然后平静老死在这偏远的小镇上。
南宫静深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不是说他在这小镇上日子过的很好吗?怎么都没养胖一点,看着比五年前还清减不少。
“你预备和我在这里一直站着吗?”南宫静深先开口,这个人的倔强他早就领教过了,等他先低头,没什么可能。
莫南槿正陷在往事的混乱思绪中,忽然有温热的气流喷在自己脖颈间,他抬头,正好望进南宫静深的眸子里,两人的距离不足一个手掌,他眉头微皱,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南宫静深见此,意义不明的轻哼一声,更向前一步,莫南槿再后退一步,直到墙边,再无可退的地方,挣脱两下无果,强有力的手臂缠上来。
两人身高相仿,莫南槿只比南宫静深矮了一点点,这样的姿势莫南槿的下巴正好抵在南宫静深的肩膀上,远远看上去,还以为是两个有情人拥抱在一起。
莫南槿无声的又推他一把,却让南宫静深反扣住手腕,整个人贴上来,双臂收紧,骨头都快被他勒断了。
这个久违的熟悉怀抱,寒水冷檀香的味道,莫南槿晃了一下神。
“这些年过的好吗?”南宫静深贴在他耳边,低声轻喃。
莫南槿猛然清醒过来,他们这算什么,定了定神,平复一下自己波动的情绪,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稳定,“如果没有您的打扰,我会过的更好。”
这是分别五年后,南宫静深听到他讲的第一句话,专挑人的心尖戳。他略略将人松开,莫南槿眼中满是冷漠和讽刺。
“麻烦您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毕竟我是有妻儿的人,让他们看到不好。”莫南槿扫了一眼还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提醒他眼下的事实。
此话一出,南宫静深眼神微冽,后退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开,刚才仅有那点的温情荡然无存,堂屋里的气氛重新冷凝起来。
“容槿,五年前诈死逃脱,你不会以为所有的事情就这么了解了吧?”他差点忘了。这个人早已经娶妻生子,将过去的一切都抛开了。
“所以呢?您这次是准备亲自来缉拿我这个钦命要犯吗?”一抹自嘲浮上莫南槿的唇角,以南宫静深如今的身份,竟然亲自前来,真是赏脸。
“你明白就好。”南宫静深找张椅子坐下来,面色略带烦躁,右手食指上的青玉扳指连续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呢?”莫南槿又问,“押解我回京,按照大宁的律法将我再杀一次吗?”
南宫静深皱皱眉,回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这人带走。
“不可能,我不会随你回京。”莫南槿断然拒绝,五年前那次还不够吗?
“由不得你。”南宫静深的口气也强硬起来,看他在这里夫妻恩爱,出双入对?做不到。一日做了他的枕边人,这辈子就别想摆脱,管他现在是谁的丈夫或者父亲。
“你试试看。”莫南槿一贯的冷静也不知哪里去了。
两人的心中都憋着一口气,谁也没比谁态度更好一点。
福顺守在门口,听到屋里的动静,吓得小心肝直跳,这小容王爷名不虚传,果然厉害,放眼这天下,谁敢跟那位这么呛声啊,估计也只有眼前这位了。可生气也不急于这一时吧,这都半个时辰了,这两位爷可还是一身的湿衣衫呢,虽说是盛夏的天气,可到底是淋了雨啊,万一有个伤风感冒的,如何是好,他手里捧着一套干爽的衣衫,但屋里这气氛,他实在不敢贸然进去。
南宫静深不是来和他吵架的,看他那湿漉漉的样子,揉揉眉心,喊了一声:“小顺子,进来。”
福顺弯腰应了一声,腿脚麻利地拐进门。
“你的卧房在哪里?”南宫静深出声问道。
“你要做什么?”莫南槿一脸警戒。
“你觉得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南宫静深被他脸上毫不掩饰的防备神情气笑了,扬扬手中的衣衫道:“你难道不需要换件衣衫吗?”
“你如果要换,旁边就是客房。”这种没有结果的争执,莫南槿也不想继续下去。但允许南宫静深进他的卧房是不可能的,里面没有渔阳的任何日常用品,南宫静深心思缜密,一定会发现这里面的蹊跷,进而引发他的怀疑,如果任凭他抽丝剥茧,那么景止和行止的身世也将隐藏不住,他不能冒这个险。
刚才自己真是太急躁了,莫南槿反省自己的态度,可一对上南宫静深,他就很难维持理智,而且淋过雨后,现在浑身胀痛,力气在流失,他实在无法集中精神灵活应付这场面。
“跟我来,你需要将这身湿衣衫换下来。”刚才竟然没注意到他隐隐苍白的唇色,应该是受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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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莫南槿被他拉了一把,眼前一阵阵发晕,单手扶着窗沿,身体晃了好几晃,才勉强稳住,转而笑道:“不劳费心。妻儿还在担心,如果你现在不急着动手,请允许我回内院去。”
南宫静深一瞬间的眼神凌厉而骇人,沉声道:“如果你今天走得出这个门,那请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两人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吗?
莫南槿转身就走。
还没走到门边,就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南宫静深打横抱在怀里。
“南宫静深。”
直呼名讳,大不敬,福顺张张嘴,看那位丝毫不在意,心里多少就明白这小容王爷的地位了,于是决定彻底装死,什么也没看到,什么都也没听到。
南宫静深将莫南槿抱到隔壁的客房放下,干净的衣衫塞给他,说道:“要么自己换,要么我来给你换,你自己选择。”
莫南槿恨恨的看他一眼,冷声道:“出去。”
南宫静深没再坚持,转身出去,带上门。
大约过了一刻钟,莫南槿出来,果然是换过了,他没道理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南宫静深看他穿着自己的衣衫,略显肥大,但总算是看着没那么狼狈了,心里微微软和,嘴角翘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容槿……”
“容槿早就死了,父王也投身火海了,容王府彻底毁了,该得到的你都得到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手?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周全,南宫静深,你不能奢望得到一切。当年既然已经做出取舍,现在才想起挽回,你不觉得太迟了吗?没有谁会在原地永远等着另一个人的,起码我做不到。”能给的不能给的,五年前,他都给了,现在除了两个孩子,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呢。
莫南槿只觉得头越来越重,但他知道不能在此刻失去神智,扣在椅背的手指惨白如雪。
“容槿……”
南宫静深未说完的话被两个远远跑来的童稚身影打断。
“爹爹”
“爹爹”
一模一样的粉白缎子上衣,葱绿的薄棉撒腿裤,一模一样的绿色缎带包包头,一模一样灵动的眉眼像极了他们的父亲,说他们不是父子大概谁都不可能相信吧?
四五岁的年纪,这么说来,当初一离开他的身边,很快就和女人生了这两个孩子,真是一刻都不耽误啊。
南宫静深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不放弃的寻找简直是个笑话。
两个孩子争相偎进父亲的怀里,伸手揽住自己父亲的脖子,撒娇笑闹着说了些什么,惹来父亲宠溺无奈的笑容。
他见过的容槿,可以冷淡,可以倔强,可以谈笑自如,可以从容优雅,可以清贵无尘,可以……但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也可以笑得这么满足,这么幸福。
“爹爹,我刚才醒来见不到你,好害怕,以为爹爹自己去新家了,不要我们了。”
“哼,胆小鬼。”
“爹爹,刚才哥哥也吓得差点哭了。”行止立刻不甘示弱的指出,才不是他一个人害怕。
“我才没有。”景止撒娇的把小胖脸蹭近爹爹的脸颊。
“是是,都没有,景止和行止最勇敢了。”莫南槿包容的笑笑,怕痒的缩缩脖子。
外面暴雨瓢泼,屋内一角,父子三人却自成一片晴空。
果然他不该来打扰的吗?南宫静深想,这么温馨的天伦之乐。
福顺看自家主子目光逼人,唇越抿越紧,识相的继续贯彻执行之前的装死。
明庭跟着景止和行止过来,站在门外冷淡地看着这一幕,早知今日,南宫静深,当初的你又在做什么?
从来不相信容槿那样的人会自杀,寻寻觅觅五年,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南宫静深的神色疲惫,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客房
“主子?”福顺紧跟其后进去伺候了。
看到南宫静深离开,莫南槿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几分,摸摸两个孩子的软软的头发:“我们也回房吧。”
两个孩子点点头,看到爹爹还在,他们就不害怕了。
莫南槿起身,踉跄一下。
明庭上前两步扶住,脸上露出焦急神色,连忙问道“少爷,你怎么了。”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莫南槿的身上高热异常,“少爷,你发烧了?”
“可能淋了雨,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就好了。”前些日子一直心神不定,加上天气潮湿,旧伤发作,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觉,精神坏到不行,这一淋雨,身体就垮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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