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槿将田程和他妻子让进家门,渔阳也赶快出来招呼,大家寒暄了几句。说来也是凑巧,这田程的妻子,姓郭闺名唤作明霞,正是那云州知府家的二小姐,也就春天里指定让渔阳绣嫁衣的那主儿。
这个郭小姐,不,现在应该称呼田夫人了,说话倒也算和气,毕竟是官家的小姐,基本的教养礼数还是有的。但眉宇间隐约的不耐和轻视,莫家人想忽略都难,上来的茶点更是一口未动,田程也察觉了,神色间就有些尴尬。
好在也没相互折磨很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田夫人就起身告辞了,渔阳没什么诚心的客气两句,一字不提留人。
这位田夫人的家中长姐与云思川的妻子年纪相仿,家世相当,云英未嫁时,是来往密切的闺中密友,这次郭明霞到南山镇自然是要住云家的,田程一同去。
明月带着喜蝶进客房收拾田程的东西,有这位田夫人在,田程估计以后来住的可能性也不大,索性一起收拾干净了倒也省心了。但这个喜蝶仗着郭家的家世,对莫家也很有些看不起,竟然公然使唤起明月来,自从逃难出来后,渔阳的性子刻意收敛不少,可这也并不表示,她就得忍气吞声,明月跟着她这些年,她都没这么使唤过,哪里容得下别人这样欺负,当下就冷了脸色。
田程居中调和了几句,也是两边为难的样子。看那喜蝶的神色就知道了,这姑爷在郭家地位也高不了哪里去,但总算还知道些规矩,没有当面顶撞人,跺跺脚自己收拾去了,渔阳见此,也不想揪着一个丫头不放,跌份,赶紧把这尊菩萨请走了了事。
田程走后,莫南槿在屋里眯了会,就说去果园看看,带着三个孩子都去了。
家里就留下了渔阳和明月,明月躺在放置在内院廊下的竹制摇椅上,自己打着扇子,旁边的芭蕉树叶子碧绿宽大,遮去了阳光,这地方很阴凉。
明月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脚边放着针线簸箩,手里的云锦帕子上一枝粉色的桃花已经绣完了大半。
“小姐,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好几天了,想和你说说。”明月剪断一个线头,稍微犹豫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唔,什么事啊?你说。”天气太舒服,渔阳都快睡着了,听到明月的话勉强唤回几分清醒。但眼睛还是半眯着,一副随时准备再睡过去的样子。
“小姐,这几天我总觉得家里怪怪的,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明月重新引了一根线,继续道:“自从田程来了之后,我看小莫这些天坐立不安的,连明庭也是,总是时时刻刻跟在姑爷身边,那天晚上吃饭,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小莫平时可不是那样子的,吃着吃着,筷子都掉了。”
“果然不是我是错觉。”渔阳睡意尽去,暗暗叹口气,连明月都感受到了,这事肯定没错了,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呢,事关莫南槿的过去吗?她从来不问,但并不表示她什么都没察觉到。莫南槿的来历必然不简单,身后牵扯到的事情想必更复杂。
“小姐,你说会不会有事情要发生了?”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一想起当初逃亡的日子,明月就觉得心惊胆战。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别太担心了。”渔阳回以安抚一笑,她知道明月在担心什么,那样的日子她也不想再过了,但当事情不得不面对时,谁也无法逃避。她是,莫南槿也是。
“恩,我不担心了,小姐。”明月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换个话题道:“小姐,依你看,郭明霞这人怎么样啊?”
“小门小户,难登大雅之堂。”有基本的礼数却无基本的涵养,可见也是祖上根基浅薄。就是云家也断不会教养出眼皮子这么浅的小姐。这云州知府的家教可见一斑。
*
夏日的午后,天有些热,因着近日来经常下雨,草木都很茂盛,有些人家的爬山虎绿了整面的墙壁。
出来镇子,上百亩的田地,沟渠相连。麦子已经开始发黄,油菜花也落得差不多了。
上山的路不是很好走,莫南槿将云止抱在怀里,“爹爹,哪里的田是我们家的啊?”
“云止顺着爹爹的手指看。”果园附近的的地势高,远远的能够看见自家的田地,“水渠边种着枣树的就是我们家的地了。”
“啊,爹爹,我知道枣子,甜甜的,脆脆的。”
“对,云止好聪明。”
云止欢喜地蹭蹭莫南槿的脸颊。
景止和行止一路上也没闲着,手里提着小笼子,蛐蛐都逮好几只了,一不留意两人就溜进草丛里找不到人了。
今年春上,莫南槿去县城买东西,在路边看到一个老农卖草莓苗,两文钱好大一把,他就买了一把,回来种在果园的边角上,也没特意打理,长得居然还不错,密密匝匝的铺了一大片,拨开上面的绿叶,一颗颗鲜亮饱满的草莓就趴在里面,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一进园子,三个小的欢呼一声,撒开腿就冲着草莓过去了,摘了直接就塞嘴巴里,上面有没有土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我的小少爷,小小姐,要洗洗再吃的。”小莫一看这架势,就要上前拦着。
“算了,随他们去吧。”莫南槿笑笑,扯住小莫的腰带将他拖回来,也没用过药,就这么吃了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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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莫还是有些不放心。
“别可是了。”莫南槿干脆把刚摘到手的草莓塞到小莫嘴里。
“唔,少爷。”小莫吞下去,舔舔嘴角的汁水,说道:“这草莓真甜。”
“你这吃相可真够难看的。”明庭人生目标之一就是打击小莫。
“本来就是很甜的,不信明哥尝尝。”小莫摘了两颗递给他。
明庭没怎么客气的接过来,送到自己嘴里。
“爹爹,我摘了一颗最大最红的,给爹爹吃。”行止跑过来,小胖手里攥着一颗草莓,送到莫南槿嘴边。
莫南槿启唇含住。
“爹爹,甜不甜?”行止一脸期待。
“恩,很甜。”景止偎进怀里,一仰头,快速的在爹爹唇上撮了一口。
“老爹的便宜你也敢占?”莫南槿被他气笑了,轻揪着耳朵从自己怀里提出来。
行止一脸委屈的戳在一边,不甘心的嘟着粉粉嫩嫩的小嘴,说道:“爹爹,我也要亲亲。”
云止回头,看见两个哥哥和爹爹落在后面,听到行止的话,也笑着扑过来,莫南槿赶快放开景止,伸出双臂把云止接住。
“爹爹,云止也亲亲。”云止扑在莫南槿的臂弯里奶声奶气的说道。
莫南槿唇角抽搐,一脸黑线。
小莫在一旁事不关己笑的乐不可支,明庭也摆明了看好戏,都不打算帮忙。
留着三个小的自己在这摘草莓,莫南槿他们又将果园的草拔了一遍,修了修枝条,果园的长势不错,尤其是海棠,估计今年就能卖钱了。三个小的嘴馋,看到青色的海棠果子也想吃,莫南槿也不阻止,每人摘了几个,酸的孩子们直吐舌头,至于那个当爹的,一点罪恶感没有。
夕阳西下,镇上的人家开始做晚饭了,炊烟袅袅,黑墙白瓦,树木葱茏,小镇在青色的烟雾中影影绰绰。宛如江南三月的烟雨图。
临近傍晚,暑气渐消,街上乘凉的人多了起来,还有些人直接把饭桌摆到门口,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孩子们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大街小巷呼呼啦啦的奔跑。
看到十字路口那里还有不少摊子没有收起来,莫南槿决定去看看,卖熟肉的老李头坐在摊子后面,想着抽完这袋旱烟就收摊,这时看到有人过来,就磕磕烟锅子站了起来。
老李头的卤味和酱肉酱排骨在这南山镇是出了名的香,此时摊子旁边的炉子上,咕嘟嘟的冒着热气,肉香老远就能闻到。
景止和行止闻到这味道就有点走不动了,想吃又不好意思表现太明显,只是那晶晶亮的小眼神骗不了人。
“李大爷,还没收摊呢?”莫南槿走近了,打声招呼。
“是槿哥儿啊,刚从地里回来呢,这次想来点什么?今天的猪头肉还有一块上好的。”
“那就给我来两斤猪头肉吧。”老李在镇上已经摆了多年的摊子,祖传的手艺,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香料,卤出来的肉总是特别入味,有种特殊的香而且一点也不腻。莫家有时候自己也做卤味,但莫南槿承认,这李家的卤味确实更胜一筹。
“好嘞,瞧好吧。”李大爷高兴吆喝一声,将肉从锅子里勾出来,手起刀落,放在杆秤上,不多不少正好二斤。
“景止,行止,这个是最小的云止吧?”老李头用粗麻纸和草绳把切好的肉打包,低头看看立在摊子前面的孩子们。
“李爷爷。”以前莫南槿领着他们来过两次,都是认识的,“这是我们摘的草莓,给李爷爷吃。”行止露出个乖巧的笑容,从篮子里抓了一大把,放在老李头的摊子上。
“这几个孩子真是招人疼,来,这个是李爷爷请你们吃的。”老李头的笊篱在从锅子里捞起七八颗鸟蛋。
三个孩子乖巧的道谢,莫南槿付钱,小莫将肉打包好的肉接过来,说道:“少爷,真香。”
“小莫?”一辆马车已经从他们身边经过,不知为什么却又突然折返。车帘子被掀开,跳下来一个眉眼俊雅,长身玉立的年轻人。
“恩?”小莫下意识的答应一声,转过头去,笑容僵在脸上,“大少爷。”
来人是莫云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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