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半,卫林下在心里无数次刻画奚临轩的变化,可在打开帘子时她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下,那个抬头看来的人已是满头白发,门帘带进的光照在他身上发上,恍惚周身有淡淡的光白光。
他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把膝上放着的模样怪怪的琴放下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理所当然地牵起她的手说道:“刚煮了狍子肉,不过不是秋天,不够肥,如果你还想吃虾米,一会儿我去水泡子里捞一点来。”
“不过,你不先给邻居们介绍一下我么?”卫林下微笑问道。
他的手是暖的,不再是十一年前那样微凉让她提心吊胆的了。
“我妻子,沉璧。”奚临轩的口气仍旧很是平静,就仿佛他们之间从不曾分开过,就仿佛今天也不过是他们的一顿平常午饭。
邻居们很是热情,一个红脸蛋的中年女人带着大大笑容的过来,满眼的惊讶,一边称赞卫林下:“难怪秋先生一直等着等着,原来夫人这么漂亮,我们草原的姑娘们这下可没希望了。”
热情的人们走了,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牵手站着,面前还有吊着的锅,正冒着诱人的香气。这个帐篷不大,陈设简单,一圈围着帐篷席地的厚地毯,一张不大的床,两个简单的木头柜子,朴实得很,一点雕花都没有,因此就显得旁边那带着镂刻图案的低矮贡案及上面摆着的铜质酥油灯和香烛奢华极了。
“饿死了,先吃饭吧。”卫林下过去掀开锅,满满的一锅肉,还好,护送她来的几个随从也不用再啃干粮了。
奚临轩递来几只碗,又把床上放着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方桌拿下来摆好,又放了一个草编的蒲团,随从们不肯进帐子卫林下也就随了他们,他们都是可靠的人,护送她到此之后他们就会隐姓埋名各自回家乡过安稳日子了。
奚临轩不吃,只是看着她,看得卫林下有些不好意思:“有没有饼或者米饭?只吃肉太油腻,容易胖。”
奚临轩去打开柜子,端出一个盖着白布的笸箩,掀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只圆圆的饼,看起来还挺可口的样子,卫林下不客气地拿过一只掰开泡进肉汤里,果然很美味,当然,也许是她这一路走来都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只啃几口干粮应付的结果。
她吃完了,虽很有吃相,但用帕子擦擦嘴角仍是沾了些油腥。
“这么能吃怎么还瘦成这样,不知道都吃哪儿去了?”奚临轩慢条斯理地把饼掰得碎碎的随意吃了几块儿。
卫林下不理会,站起来到床边,掀开那浅灰色狼皮褥子瞅了瞅,那是一整块狼皮,四边上用羊皮裹着,没有毛的那面中间又绣上了精美的图案。
“这褥子,很精致啊,哪里买的?”卫林下问道。
“狼皮是我的,其余是别人帮打理的。”奚临轩说道。
躺上去,果然很暖,再扯过轻软的羊毛毯子盖着,舒服无比:“碗筷先放着,我睡醒了再洗……”
暖暖的被子,安静的草原,没有颜色暗沉的宫殿,奢华无比的家具,也没有杵着的一堆不动声色的太监宫女,更重要的是没有让人一想到就烦心的朝政,加上一路劳顿,卫林下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间,鼻端仿佛一直飘着花香的味道,待一觉醒来,帐篷里已有些昏暗,扭头看了看,奚临轩不在帐中,卫林下舒服地抻了抻胳膊,吃饱了就睡,随便睡到醒的时候,这才是神仙般的日子呢。
刚坐起来还没穿鞋子就听外面传来孩童欢快的叫声,还有奚临轩淡笑着回应的声音,哦,还有两个女子的声音,与午间那中年妇人生硬的话不同,这两人说的是熟悉的中原话。
“主子,您怎么做这些,这羊奶等我们来挤就好,您快歇着,我们拿来了一些干肉、炒米和酥油,还放柜子里么?”边说着话,帘子被挑开,两个典型草原打扮的女子进来了,放下东西正要往柜子里收拾,一打眼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卫林下,两人愣了愣,忽而齐齐跪地:“奴婢不知主子来了,奴婢失礼,万望恕罪。”
卫林下认出来了,这是当年她给奚临轩千挑万选的两个宫女,十余年未见,她们也不再年轻,大概由于草原风大水少,怎么看都不似当年水灵了。
“这又不是在老家,跪什么跪,快起来吧。”卫林下边说着边慢条斯理穿了鞋,看了看地毯上放着的东西,看来,是她们一直在照顾奚临轩的生活,就说么,奚临轩怎么能把饼做的那么好看又好吃,“再说,这些年亏你们照顾秋先生,我还不知怎么谢你们呢。”卫林下说道。
“奴婢惭愧,这些年对主子照顾不周,还请您责罚。”两人又齐声说道,低眉顺眼的样子和这一身草原袍服实在有些不搭调。
又一个人掀门帘进来,端着一个大大的碗,径自去取了个白白的锅又燃了火把碗里白白的奶倒了进去,又在柜子里翻出一罐蜂蜜来小心加进去,没一会儿,帐子里便溢着带着甜香的奶味儿,纯纯的,闻了令人食指大动。
大概是香味儿的原因,两个小童也跑进来,蹲在锅边守着,十分迫不及待的样子,两个孩童看起来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光景,比之奚祁当年可是天真不少,像奚祁,无论他爱吃与否的东西,从来都没有露出过这样可爱的馋嘴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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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人扯着孩子过来,小童不解地看着他们母亲又看看卫林下,叽里咕噜地问了句卫林下听不懂的话,卫林下猜一定是问她是谁,又见两个小童到她面前来,规规矩矩叫了声“夫人。”
同样身为母亲,看到可爱的孩子,又想到自己远离了一双儿女,卫林下心里有些不舍,满腔的母爱有些抑制不住,索性就一手牵一个孩子到锅边,拿了干干净净的碗盛了熬得香香的奶给他们,一边嘱咐着“慢些喝,别烫着。”
喝完了,两个女人带着孩子走了,奚临轩给她盛了热热的一碗,上面还有结的奶皮,很是诱人,静静喝完,卫林下做不经意状问道:“那两个宫女嫁了人?”
“不嫁人难道我养她们?”奚临轩回道。
“那是我挑来伺候你的,好好的便宜了外人。”卫林下嘴里虽这样说,心里却是开心。
“那也好办,你舍不得的话,明天再叫回来伺候我,一样的。”奚临轩说道。
“那不好吧,人家有了丈夫又有了孩子,棒打鸳鸯会折寿的。”卫林下自己又盛了一碗奶捧在手心里。
奚临轩笑了:“也是,我要是折了寿以后你照顾谁去?”
“算你还明白。”卫林下捧着碗欲喝被奚临轩端走。
“晚上了别喝这么多,不舒服,再说又不是以后没得喝了。关键是半夜里如厕,草丛里可是有许多大花蚊子,咬一个包会疼得你只能趴着睡。”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抿抿嘴:“那……那白天有没有?”
她的皮肤被普通蚊子咬一口都会红好久,要是真像他说的那么恐怖那以后要怎么办?不知道草原上有什么特殊草药能治花蚊子的啊……早知道就该从宫里多带些驱蚊的香料来,失算。
奚临轩不语,笑着把牛奶收了,开门出去一会儿又回来,拿着一把卫林下叫不上名字的干草,折成几段放在那还有点点火星的三石灶里,冒出一些烟,原来是艾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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