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道圣旨,整个霍城都热闹起来了,人人皆知霍地出了一位太子妃,于霍地
百姓来说,这是天大的荣幸。
卫府里不知内情的下人们也高兴得如同过年,只有卫家几口人愁云惨淡,自然,这不包括卫林下。她不想跟皇宫有任何的牵扯,可是又无从选择,那么在这种无法改变的最坏的状况下,皇太子等同于奚临轩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卫林下觉得奚临轩忽而被册封为太子是十分不可思议之事,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问问父亲,何以皇帝会不考虑立嫡立长越过前面十二个皇子立了奚临轩。
父亲坐在大书房里抚额沉思,对于卫林下的问题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说“圣意难测”,见父亲如此,卫林下便不问了,她自有知道的法子。
第二天,卫林下换了男装上街挑了一处最是人声鼎沸的茶肆要了一壶茶在角落里坐下,听人的窃窃私语,一天,两天,卫林下终于还是听到了她想听到的,于是,她明白,为何父亲会不告诉自己,也许,只是不忍心。
回府进了自己闺房,丫环们还在兴高采烈的说着,她们的笑脸让卫林下甚觉刺眼,那就仿佛一道开满鲜花的街道却是为送葬而开的一样,白蜡人还静静地矗立在书案前,卫林下坐下,它就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从书案上拿出奚临轩画的画儿卫林下唤来玉墨让她瞧,玉墨掩嘴笑:“这画虽没有着色,但还真是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小姐。哦,不对,一看就是皇太子妃您呢。”
“如何见得是我?”卫林下一张张翻看。
玉墨便道:“奴婢不懂画画的那些说辞,可奴婢跟在您身边有十几年了,即便只看半面脸和剪影也能认得出哇?应该是感觉吧。”
卫林下笑笑不语,若奚临轩画的真是自己——想想书中所写,卫林下脸不觉有些微红,顺带想起了两人采玉簪花发生的窘迫之事,想起他送自己一座开满了鲜花的庭院之事,奚临轩啊……
不过,暂时的羞涩和甜蜜感觉过后,卫林下对即将到来的生活还是充满了恐惧,她甚至有些不敢想象自己和奚临轩还能否平安回到偃朝的土地上。
因圣旨定了日子启程,眼看着就不远了,卫夫人每天苦想该给女儿准备哪些陪嫁,卫林下便劝慰母亲,皇家怎么会差这么一点东西?再者我们家又不十分富有,都拿去给我陪嫁待哥哥迎娶郡主又拿什么做聘礼?不如,娘亲手为女儿缝两件衣裳两双鞋子。
卫夫人实在没有时间做这个手工,因为长子卫风致的婚事要赶在卫林下之前,虽说是圣上赐婚,可霍地还是讲究长兄未娶后弟妹皆不得婚嫁的习俗。
卫林下记得燕郡主进门那天,卫府里是张灯结彩的,到处都是红色,一片喜庆,她还记得奚照庭也来了,朝中的文武无论是否与卫太傅有隙都来了,卫林下知道,他们这是给任皇后的面子。
奉霍王旨,卫府的流水宴摆了两天,终究这些热闹都渐渐散去,燕郡主换上了妇人的发式和衣着改口称卫林下“小姑”,卫风致亦赋闲在家,过几日行将北上去燕国赴任。
“哥,你这算不算借了郡主嫂子的裙带之力啊?”卫林下问卫风致,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似乎成了亲哥哥也成熟起来。
“裙带之力是有,不过却是借了妹妹的。”卫风致说道。
“呵呵,卫沉璃,你打算怎么谢我?”卫林下问道。
“兄妹之间何必言谢?显得生分。卫沉璧,我告诉你,到了皇宫好好当人家媳妇,别想着什么江湖什么义气,就装吧,一装到底,否则让人掀了老底可让咱卫家丢脸。”卫风致笑着说道,顺便使劲揉搓了她头发一下。
“这话,也是我要对卫沉璃你说的,别到时候让燕国人以为卫太傅没教好儿子。”卫林下不屑说道,起身,掩嘴打个小哈欠又想起来问道,“对了,你到底去当什么官啊?文官还是武将?”
“像你哥我这样的智慧怎么可能困在朝堂上和一群老头子谈天说地?”卫风致下巴一昂说道。
卫林下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说道:“呵呵,给人家文臣当枪使你还这么高兴,呵呵……困了,回房睡了。”
看她在廊下渐渐模糊的背影卫风致苦笑了下,这死丫头嘴不饶人的性子可真让他郁卒。就算被人当枪使,也没关系,他有自己的用意。
卫林下上京之前要到宫里去拜见王太后和霍王。王太后像一尊菩萨,坐在晨光照射进的殿里,明亮的光线铺在她周围,更显得她周身的冷气。
王太后今日说话很是有气无力,像是遭了一场大病,只说“错了,错了”,卫林下听着也不便问,不管是什么错了都没关系了,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去见霍王及任王后,任王后拉着她的手直道“可惜可惜”,弄得卫林下一头雾水,后来,霍王命人宣了两个人进殿来,这两人卫林下认得,赐婚给栗薇姮的状元,琅峫王龄,还有探花,河间穆非云,霍王说圣旨上将这两人钦点为东宫属官,此次一并随同皇太子妃进京。看着这两个人冲着自己行礼卫林下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自己昨天还是霍国一个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千金小姐,今天就变成了连霍王都要礼让三分的皇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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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霍王已派奚照庭亲自带王宫侍卫护送卫林下等一行人进京,听到这个消息,卫林下觉得,很有趣。她揣测着,也许是奚照庭不忍与栗薇姮分别所以自己求了他父王也亦未可知吧。
终于,到日子了。
因婚礼是要到京城举行,所以卫林下也不必穿着凤冠霞帔上路,只穿了套平常衣裙,被簇拥着坐进那装饰华贵的车里,卫林下还想,自己这一身的装扮好像有点不搭调。
车轮辘辘,终于离开了霍城,卫林下仗着街道肃严所以悄悄将帷幄掀开一个角儿往外看,故乡霍城,从此后大概再也无缘回来了,她知道母亲此刻定在卧室里痛哭失声,她也知道父亲定然在书房里落寞长坐,还有她已北上的兄长,怕是也会心里不好受。
终于,当厚重的霍城城墙远离了卫林下视线的时候她哭了,无声无息地流下了两行清泪,索性无人瞧见。
因要在中秋前赶至京城,奚照庭及护卫的将官不敢耽误,又因赶上了两回不好的天气,余时,几乎要日夜兼程了。
虽一路,卫林下却很少传见任何人,包括栗薇姮。她这个储妃总是很沉默,对奚照庭等人的安排也总是无异议,这是一段很平静的旅程,如果,奚照庭没有趁着困在驿馆两天而借酒消愁来质问她的话。
奚照庭面沉如水,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不知是来时被雨水冲淡了还是他本身就没多喝。
“王太子,您知道,此时你私下来见我,并不合适。”卫林下坐在床边桌前,一面慢慢饮着热茶一面缓缓说道,外头的雨像珠帘一般,在黑暗的衬托下似乎都泛着光,像圆润的珍珠,这样的夜晚,刚遣退了丫环想求得片刻安静他又来扰,真是可恶。
“你现在知道你要嫁的人有怎样的心思了?你知道你的委屈从何而来了?你知道你冤枉姮儿一家了吧?”奚照庭并不坐下,只是站在房中不显眼的角落说道。
“殿下又如何知道这不是巧合呢?世上的事无巧不成书,太子殿下若真要娶我何必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即便他非嫡非长,即便他不得圣心,但我卫氏不过区区霍国太傅之女,被他瞧上选为皇妃也是我的荣幸,我知,他知,殿下您不知道么?”卫林下悠闲说道,又给自己斟一杯茶才道,“并不是所有看似受了委屈的人就一定委屈。”
“看来,你很高兴。”奚照庭有点恶狠狠。
卫林下双手捧着茶杯笑着看向奚照庭隐身的墙角说道:“为何不高兴呢?我可是这二百多年来霍地出的第一位太子妃,也许,还是第一位皇后。”
砰的一声,卫林下看到奚照庭捶了下房中那黑漆漆的柱子。
“高兴什么,你可知道为何奚临轩被册封为太子?你可知道你这个太子妃是、是……”奚照庭似乎说不下去,偏了头看向别处。
卫林下转回目光看窗外的雨幕,半天才幽幽说道:“殿下你放心,即便不看你的面子,就看在我和姮儿这些年的姐妹情谊我也会尽力保护她,毕竟,储妃还是有这么一点点权利的。”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奚照庭气急败坏否定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卫林下问道,定定地审视他,见他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她就想笑,“雨下两天了,大概明天就会放晴,殿下安排快些赶路吧,违拗了圣旨大家可都要担责任的。”
奚照庭转身离开,房门都忘了帮她掩上,开着的门吸了从窗口来的风,带进了一些雨丝洒在卫林下的脸上,雨是湿的,但在这个月份却并不凉。
奚照庭再来见她也不过是行程的事,栗薇姮倒是求见了两次,从她的脸上,卫林下竭力寻找哀伤的影子,可,似乎,并没有。有两回还看到栗薇姮与王龄说话,一副小女儿含羞带怯的模样。卫林下有一点小感慨,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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