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才归到牧场的，山谷里好过冬些。”塔莫将马鞍卸下，顺手扫掉马身上的杂草，马是过群体生活的，马群里有非常严格的等级制度，所以这小小的牧场已经分成了两片马场，拉马车的马只会暂时屈居草棚里。

    梁愿站在山头上远眺着马场，多亏翎雁买下了这些马，又送去了草料，修葺了毡房，族人们的这个冬天才能好过些。

    之前翎雁让塔莫去送草料，才发现他们养的太多，远远超过土地承载能力，所以年年才养活不了。“这几年都是太平盛世，可惜了这么些好马，只能做拉车的营生。”翎雁抱着塔莫家的小姑娘，“叫你吃饭呢。”

    “多谢你，翎儿。”梁愿扎着两条发辫，脸庞被风吹的发红，但扬着一张笑脸，“你师父真厉害啊！什么都懂！”

    “那是！我师父可是他们那辈的凤凰材。”翎雁骄傲。

    “那你们这辈呢？”梁愿接过小女孩，女孩用蒙语问她是谁？“我是普鲁西格”梁愿用蒙语回答。

    小女孩笑开“我叫普洁。”

    “我师兄自然天赋要远强于我。”翎雁实话实说。“你们的名字是一个含义啊！”

    难得被师妹夸奖的苏鹤屿正在地里展现自己的卓越天赋，锄头挥舞的风生水起，很快身后便是被刨出来的土豆秧子，几个小孩跟在他身后欢天喜地的收土豆，一亩地分成三份，另外两人的进度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江约一锄头下去就是半块土豆，连连几次，气得忍了锄头，“为什么你们挖不断土豆！”

    梁烽干活儿虽慢却极致细心，看好再下手，此刻脊背崩的生疼，借着嘲笑江约的机会直起身舒展，“要用心！”

    “呼”被忽悠的江约再次燃起信心，长呼一口气，气沉丹田，眼观鼻鼻观心，一锄头下去。

    啊！江约大为不解，彻底撂了挑子。

    属于他的责任田沿路都是半块半块的土豆。

    “你这不是糟蹋东西嘛！”虽然看脸可以勉强原谅，但还是忍不住心疼的主家大娘站在田埂上，手里跨个小篮，里面是给他们三人的午饭。

    江约赶忙愧疚的站起身，“对不住啊！大娘。”

    “哎！你这空有一把子力气，干活得使巧劲。”大娘注意到另一边的梁烽累的已经面色发白。“快！都来先吃饭！”

    大娘做的农家烩菜和一摞玉米面饼子，十分美味。

    梁烽抖着手努力把饼子往嘴里送，对上云淡风轻的苏鹤屿，不由得愤恨，“你怎么没事儿？”

    江约小腿上全是被锄头不小心打到的乌青，此刻一瘸一拐的过来，捏着张饼子，食不下咽。“鹤屿兄，此刻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秋收也是你答应的。你不能藏私！”

    苏鹤屿一举一动仍然优雅俊逸，他慢条斯理的咽尽口中食物，又拿粗茶漱了口，“无他，唯手熟尔。”

    你！

    “你们看。”苏鹤屿指向田里，农家人闲不住，趁他们吃饭的功夫，大娘去赶几个孩子回家吃饭，接过江约那份地，利落的干起了活儿。“每株秧子下面是一窝土豆，大娘锄头会落到距根一臂远的位置，挖那块土，根系板结的土地会整个翻过来，再用锄头捣碎土块，就行了。”苏鹤屿像讲解武功功法一样，“同时，挥锄的时候，也不用太弯腰，将它想象成你的手臂延伸，甩出去，自然落下，收。”

    二人结合大娘的动作，瞬间顿悟，三两下扒拉玩饭，便要去田里试验。

    “别急，刚吃完饭便动弹于身体无利，且歇一歇。”苏鹤屿拉住着急忙慌的两人。旋身上树，以手支颐，端得一派自然风流。

    隐在暗处的天生酉道的人忍不住吐槽：“这三个真的是来种地的？他们什么时候走啊？”

    “是啊，病得不轻。”另一人也不由得摇头，连日的风餐露宿，看到他们吃的粗茶淡饭都忍不住羡慕，他默默吞了口水，转身继续去山里搜寻。

    “这玩意儿长腿会跑！要如何寻得”几人找了数日，身心俱疲，此刻都有些抱怨。

    苏鹤屿往那些人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没有理会，闭上眼睛假寐。

    雪翎雁和梁愿刚从山上下来，一阵食物香气便扑面而来。小女孩从梁愿身上滑下来，高兴的叫着阿妈跑入帐内。

    农场的蒙古孩子接受的是蒙汉双语教学，而且苏云乘专门设了学堂给他们这些孩子读书明理，等翎雁进入帐内，小孩子们都乖巧的等待着，遵循礼制，薛夫人坐了主位。

    “好，我先来动第一筷。好啦！大家快吃吧！”薛夫人今天也尝到了不同的风味，甚至还浅饮了两杯，席上一直情绪高涨，结果下午便沉沉睡去，没赶上晚上的篝火全羊宴。

    一帮孩子闹腾了一会儿也纷纷都困了，塔莫的妻子带着小孩先回去了。江约的大嫂难得高兴，便把孩子交给下人也留了下来。一群人年岁相仿，纵歌曼舞，好不快活。

    欢乐的气氛下，翎雁突然看到地上冒出了一些清水，她晃晃头，那种熟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来了。

    雪翎雁目光发直，死死盯着地上不断冒出的清水。

    “你们……”翎雁后退半步，见众人毫无反应。

    是虚幻，又是虚幻。

    辰星注意到了呆愣的翎雁，“少主！”

    翎雁听到的声音好似隔着水幕，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那里却是提着刀的浑身浴血，是那晚毁灭山境的黑衣杀手。

    翎雁知道那不是真的，明明上一刻还在篝火旁和大家快活宴饮。

    辰星想过来扶她，落在翎雁眼中却是那黑衣杀手的步步逼近，“别过来。”翎雁低声喝止。

    辰星不敢再动，众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辰星，怎么了？”塔莫意识到不对，辰星回头给他递了个眼神。

    翎雁看着地上越涨越高的水，逐渐已经漫到了小腿，伸手捞了一下，是水的触感，这真的幻觉吗？明明这么真实。

    还是中间又缺失了一段记忆，其实现在就是找到了黑衣人！

    “不好，塔莫，快带大家离开！”辰星眼看翎雁神色突变，抽出了藏舟。

    塔莫目睹过翎雁发病，自然晓得厉害，赶忙招呼大家出去。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二人如此反应，也立刻配合。经过翎雁的时候，梁愿拉住她的衣袖，“翎儿，你怎么了？”

    雪翎雁看到一个黑衣人靠了过了，还伸手拽住自己，迅速反刃，挥刀像那人砍去。

    辰星险之又险的拉了梁愿一把，才避免了伤害。梁愿难以置信，“她认不出我了。”

    “您先离开这里。”辰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解释，只能让众人速速离开。

    那边翎雁整个人仿佛浸入了水中，她拼命挣扎着游离，眼看就要扎入火堆之中。

    “少主！”辰星整个人扑过去，替她做了背垫，胳膊上被火燎了一片。

    翎雁滚地迅速起身，朝他攻来，辰星也只能抽出剑来抵挡，好在翎雁似在水中，整个人脚步漂浮，辰星尚能应对，“少主，醒醒。这些都不是真的，你在塔莫家里，你很安全。”辰星边退边喊，期望能唤回翎雁的理智。

    “少主！”那边塔莫去而复返。加入战局，两人共同发力控制住了翎雁。

    “放开我！放开我！”翎雁理智全无，好像回到了五岁那时那个恐怖的夜晚，她痛苦哀叫，疯狂挣扎。

    塔莫怕伤到她，任由她拳打脚踢，“少主，少主，很快就好了，不要怕。”

    翎雁透支尽体力，整个人软软的倒在塔莫怀里。

    辰星走上前，将翎雁抱起，“又发作一次。”二人对视一眼，眼里俱是担心和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