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柔声哄着墨池!
皇帝为这个女人通红了眼睛, 说话都带了哭腔!
皇帝用干净的手指, 抬起了这个女人的下巴,还亲了她仍挂着血丝的嘴!
一连串的惊叹在宁王元承宣的脑中震撼而过, 不啻于炸响了一个个惊雷。
他是知道皇帝在意墨池的,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在意……
不是金屋藏娇吗?
不是当私有物宠溺着吗?
不是恋慕她的姿容美貌和气度才学吗?
元承宣猛然间发现,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面对墨池的元幼祺, 不是大魏的皇帝, 而只是一个寻常的陷入情.爱中的人。
不,不,也算不得寻常。
元承宣自己也曾陷入情.爱中过, 他当初可不是这副样子的。
再观元幼祺, 在元承宣的眼中, 她面对墨池的时候,不止有爱恋, 还有强烈的依赖感, 仿佛墨池是她活着的一大支柱。
且,明明是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人, 对着这个只有自己一半年纪大的女子,元幼祺竟然……竟然有时候像个孩子一般。
这倒不是说皇帝如何的孩子气, 而是那种感觉很诡异,就好像皇帝明明是年纪与地位都居于高处的在上位者,墨池明明是个卑贱的音姬, 还是被鞭刑折磨得去了半条命的卑贱音姬, 却好像是她在支撑着皇帝, 安慰着皇帝。
这可真是颠倒了!
元承宣虽然心中大觉情状诡异,他那颗长于军事的脑袋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不过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元幼祺越是在意墨池,于元令懿懿而言,越是危险。
如果墨池的性命真有什么凶险,难保元幼祺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来。
自古“冲冠一怒为红颜”便是常有的事。贵为天子,只要元幼祺想,她就有足够的权力支撑她,使得元令懿万劫不复。
那种局面,是元承宣决不愿看到的。
于公,大魏是元氏的大魏,元令懿若被重罚,还是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小音姬而被重罚,旁人不说,宗室中会如何看?诸位臣工又会如何看?只怕皇帝会落得个昏君的名头。
于私,兄妹六人,二哥被废郁郁而终,三哥亡故,四哥枯守在陵园几成陌路,父皇留下的几个儿女,如今只剩下了自己、老九和懿儿。懿儿是幼妹,合该被兄长们呵护着,纵是她犯了错,看在她尚年幼的分儿上,看在同为父皇血脉的分儿上,也该宽宥一二啊!
就是为了兄妹间的血缘情分,元承宣也看不得元令懿被重责。
他听到元幼祺吩咐唐喜快去传连襄来,想着连襄就算来得再快,没有小半个时辰怕是也难赶到,又见到元幼祺心疼墨池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墨池又是那般惨状,元承宣灵机一动,开口道:“墨姑娘伤成这样——”
元幼祺霍的一眼瞪过来,元承宣的话音戛然而止,因着那道目光中的怒意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伤成这样,还不是你们造成的!
元承宣已经读懂了那眼神里的意思,心里大呼冤枉:臣从没想害过墨池的啊!臣捧着她巴着她还来不及呢!臣是好人啊!咳!当然了,懿儿也不是坏人……
眼看皇帝根本就不想听他说话,元承宣还是硬着头皮承下了那两道寒光,喉间滚了滚,续道:“墨姑娘伤成这样,臣以为再这么下去,只会让伤势更重……”
你想说什么?元幼祺仍寒森森地瞧着他。
“臣以为……”元承宣自顾自道,“……臣以为,还是让府中的医官来处置一下为好。毕竟,连院首要赶来,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
他说着,冲元幼祺讨好地笑了笑。
元幼祺面色稍缓,却仍是面无表情:“府中?”
“啊!就是……长公主府中的医官啊!”元承宣快速地扫了一眼唇角流血的元令懿,见她还是白着脸,看都不看皇帝,显是心里不平,元承宣默叹一口气,只得自己继续为她争取。
“臣记得,陛下曾将太医院的一位名医赐给长公主府。眼前这情状,他必定能够妥善处置的。”元承宣又道。
他意在为元令懿说话,让长公主府多为疗治墨池出些力,更提醒皇帝,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是被她那么疼爱着教养长大的。如此,当真处置元令懿的时候,皇帝才能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长公主府?”元幼祺闻言,唇角讽刺地勾起,殊无笑意。
元令懿的脸色更加苍白,凶狠的目光瞪向了虚弱的墨池。
元承宣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真想一把将元令懿的脸掰过去,忙打圆场道:“墨姑娘伤得……咳,有伤,陛下还是先着府中的医官来瞧瞧吧!”
他可不敢提醒皇帝墨池“伤得不轻”。
元幼祺顾念着墨池的身体,此刻没闲心与元令懿计较,命快传那名姓付的太医来。
长公主府的家令早就被吓傻了眼,他情知自己之前见到皇帝不行礼就先跑去给长公主报信的行径,已经得罪了皇帝,此刻恨不得拼了老命讨好以减轻罪过,早巴巴儿地寻了那名付太医来。
皇帝和宁王在堀室内高声吩咐的时候,付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位付太医的医术不比连襄差多少,年纪比连襄大几岁,胜在性子稳重,为人踏实。元幼祺疼爱元令懿,不放心她独自住在长公主府中,当年特将付太医赐予她,常驻在长公主府中,只为长公主一人瞧病、请脉,一应开支却都从宫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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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太医虽然不及往日同僚的机会多,但职位悠闲,薪俸也高,他很是满足。
此刻,他被带到了堀室里,面对着皇帝的急躁,心里也有点儿紧张。
他稳了稳心神,小心地切了墨池的腕脉,想了想,方道:“陛下莫急,这位姑娘伤得虽重,但不致命。只是身上的伤口吓人,只要处置妥当,别蔓延开来,也别留下疤痕,便无妨了。”
他说到“伤得虽重”“伤口吓人”的时候,莫名觉得有两道眼神投射过来,一道似是怨愤的,一道似是忧心的,顿觉怪异。
元幼祺观他神色,并不为元令懿和元承宣投射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所影响,心知这是真正的医家风范,一切以病人为先。她的心神也稳当了一些。
“你只说,眼下怎么办?”元幼祺道。
付太医也知道墨池身上的血迹干涸,伤口、衣衫和绳索已经粘连到了一处,撕扯开的话,必定疼痛。
“陛下,这位姑娘不能再继续这么着,不然伤口开放,极有可能染上七日风,那就真有性命之忧了!”他说道。
元幼祺的脑中一阵晕眩。
她粗通医理,知道“七日风”之可怕。
“七日风”名命自新生婴儿,即降生七日后发病夭折。若是不幸沾染上了,病者浑身抽搐,高烧不停,备受折磨之后,一命呜呼,病者几乎无人挨得过去的。
而捆缚着墨池的绳索和桩柱上的脏污,很容易通过墨池的伤口进入她的身体,墨池又体虚,万一……
元幼祺不敢想下去了。
“就如此扯开这些血迹黏连的地方,她得多疼!”元幼祺感同身受一般红着眼睛。
付太医本还想说“忍一忍就挺过去了”,可见皇帝显然对这个不知怎么受伤的女子十分的在意,这话,他就不敢说了。
“可以先服下麻沸散,届时知觉麻痹,便不觉得如何疼了。”付太医建议道。
“麻沸散?”元幼祺沉吟,“服了可会伤身体?”
“臣这里的麻沸散成药,是太医院连院首改良华佗验方所制,对身体的伤害几可忽略。”付太医口中答着,心里却暗暗惊诧于皇帝对这受伤女子的体贴心思。
元幼祺拧着眉头,挥手道:“快去取来!”
付太医忙答应着小跑着去了。他是临时被长公主府的家令扯来的,哪里带着药箱?
元幼祺一眼看到还委顿在地上的元令懿,心生厌恶,只觉得她这个罪魁祸首可恶,此刻在这里,瞧着无比的碍眼。
“滚出去跪着!别在这儿碍朕的眼!”她厉声向元令懿道。
元令懿自小被元幼祺教养长大,从没对她这样对待过,还是为了那个“祸国殃民”的女子,登时拔直了脊背,就要发作。
却被元承宣抢先按住了,他朝着元幼祺好脾气道:“是是是!臣这就带着懿儿出去!”
元幼祺再懒得多瞧他们一眼,转身面对墨池,立刻换上了一副温柔心疼的表情。
“阿蘅,一会儿朕要解开你身上的绳索……你别怕,不会疼的……等你醒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元幼祺柔声道。
墨池却虚弱地朝她笑了笑,似乎已经越来越习惯于被她唤作“阿蘅”。
“你要乖……别乱发脾气……不好……”墨池轻道。
元幼祺鼻腔一酸。
墨池待她孩子一般,仿佛重又回到了上一世顾蘅的时候。可是,顾蘅待她,几乎未曾这样柔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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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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