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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据说昨夜宫里进了歹人?】

    【据说一名宫中的内监被杀死了?】

    【据说歹人差点儿害死了昭妃娘娘?】

    【哎呦!昭妃娘娘啊!不就是陛下非要迎进宫, 差点儿直接封了后的那位吗?】

    朝堂上,丁奉将群臣眼中的猜测与惶惑情绪都看在了眼中,心里冷笑。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儿子丁同辉有这么多的阴谋智计呢?还知道利用舆论了?

    呵!智计又如何?说到底还是阴谋!上不得台面!

    当日早朝, 魏帝一道旨意,太子就这么被废了。

    虽然前些时日太子就已经被禁足在了东宫之中,但谁能想到,天子一怒, 雷厉风行, 听说昨日晚些时候内廷侍卫就围了东宫,夜里就查封了东宫, 连羽林军都调来了。

    多数臣子都是后知后觉鲜知内情的, 他们惊讶于那道圣旨的措辞——

    “为臣不忠,为子不孝, 为兄不仁不爱,为嫡不义不敬”……

    这还是其中尚能听得看得的用词。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太子到底做了什么,竟致皇帝在昭告天下的废嫡圣旨中, 用出了那么多恶毒阴狠的词句。

    然而,他们的皇帝,显然是没兴致向他们解释的。圣旨颁了就颁了, 太子废了就废了, 众卿遵旨便是。

    太子再如何, 做了二十八年的储君, 支持者大有人在。圣旨一下, 马上就有臣子抢了出来。

    “请陛下三思啊”,“储君乃国之根本,轻易动不得啊”,“太子纵是有错,还请陛下给予机会改正啊”……

    还有耿直者直言“请陛下告知,太子究竟犯了何错”的。

    凡此种种,一时间,丹墀下,噼里扑噜跪了十几个,无不以头抢地,悲乎哀哉,仿佛大魏马上就要亡国了似的。

    丁奉自然是跪在最前面的那个,简直称得上老泪纵横,好像太子一废,他这辈子就完了。

    魏帝眼睁睁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人,脑门上的青筋“嘣嘣嘣”地狂跳。他脸上充血,红得煞人,那股子好不容易压下的烦恶急躁再次翻涌了上来。

    他喘着粗气,瞪着下面的人,只觉得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急于在他的脑瓜皮儿顶上开个口子,狂奔出来,才能好受些。

    他霍然起身,身形猛地一晃。

    侍立在一旁的游总管大惊,见魏帝站稳了,他忍下了想要过去扶住他的打算——

    这是朝堂上,天子突然染病,若被传扬出去,不是闹着玩的。游总管不想惹那个是非。

    魏帝的右手按在面前的龙案上。他其实是极想掀翻了龙案,打翻一切来发泄烦躁的情绪的。最终,他还是选择放弃这个念头,而是抓起龙案上的龙纹玉镇纸,猛地向丹墀下撇了下去。

    “啪——”

    玉镇纸砸在丹墀边上,登时折成两截,残骸躺在丁奉等一众人的面前。

    那一声脆响,将所有人的喉咙都扼住了,大殿之中瞬间无声,空气凝结,落针可闻。

    陛下动了怒气了。这是在场所有人脑中同时划过的念头。

    “敢再与元承胤求情者,同党论处!”魏帝狠绝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摄人。

    于是,所有求情的人都噤声了。

    “同党”这个词,是可怕的。一旦被扣上这样的罪名,结束的不止是自己的官运前程,还可能是同族人的前途和性命。大魏历史上,因为党.争、因为被扣上党.争之名而被诛三族、诛九族的前例犹让人不寒而栗。

    魏帝扔下那句狠话后便甩袖子离开了,甚至连“退朝”两个字都没给游总管留下机会说。

    游总管赶紧快步跟在魏帝的后面,以他对魏帝多年的了解,他已经觉察出魏帝走路的样子不大对劲儿了。

    果不其然,刚绕过屏风,脱离了众臣的视线,魏帝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幸亏游总管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陛下!陛下您如何了?”他低呼着。

    魏帝脑中晕眩,眼前发黑,被游总管扶着顺了半天气,才缓过来。

    “去!去请范朗来……此事,此事绝不可张扬出去!”他不忘了嘱咐游总管。

    “是!是!”游总管忙连连答应着,悄命得力的小内监快去太医院请范朗来。

    而此时,前面大殿内,群臣大多没了主张。

    陛下就这么……走了?

    这是……退朝的意思吗?

    大多数人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几位老臣,然而——

    韦勋称病在家休养。

    丁奉还怔怔地跪在地上,不闻不动,石雕泥塑一般,好像皇帝走与不走,对他而言,没什么差别。

    而章国公齐浩然呢,正抱着笏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您老还能这么出神呢?众人无不替齐家捏了一把汗。

    而几名平素都上朝的皇子呢?

    赵王奉旨巡营去了,吴王因为韦贤妃有恙在凤仪宫中侍疾。

    唯有刚被封了恭王不久的元承柏今日照常上朝来。

    没人求助他该当如何,他倒自己先开口了——

    “诸位大人,依本王看,今日便到这里吧。父皇不悦,各位何必去触那个霉头,惹他老人家不快呢?”元承柏笑眯眯道。

    众人讶异,都似没想到“哪里冒出你的”?

    谁都知道,皇三子元承柏是最不被魏帝待见的皇子,连他同母所出的皇长女元令懿都比他讨魏帝喜欢。

    而此刻,他突然跳出来,打着天子的旗号说话,尤其在这个微妙的时候,许多人都意味深长地暗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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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太子刚刚被废,几个兄弟又都不在朝中,您便跳出来蹦跶了?

    皇帝甩袖子离开之后,就再没出现在大殿上。

    众臣无法,各自观望许久,也都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唯有丁奉,始终跪在丹墀下,任谁来劝都一动不动,一副要跪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众人劝不动,见他这般执着倔强,无不喟叹摇头:丁相半生为太子筹谋,丁家的所有前途都寄托在太子的身上。太子一旦被废,这该是怎样的打击啊!

    很多人看向丁奉的眼神,已经透出怜悯来。

    他在殿上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是晕厥了过去。被当值的殿守用软轿送回了府,据说躺了三日三夜才清醒过来。

    魏帝知道此事之后,也觉得心中不忍,特命太医去丁府看视,还赐了大批的金贵药材和珠玉玩器给丁奉。

    这样的行径,看在旁人的眼中,几乎就是酬谢丁奉为太子操劳多年的意思了。可可惜,赏赐再多、再厚又有何用?太子完了,丁家也就此平庸下去了。

    差不多所有人都认定,丁奉这是伤心欲绝,甚至有人开始琢磨着丁家的家主过不多久,大概就会换人了。

    凤仪宫。

    “丁奉没那么简单。”韦贤妃倚着榻,平静道。

    “母妃靠一会儿,会舒服些。”元幼祺拉过一个大隐囊,垫在韦贤妃的身后。

    韦贤妃含笑,由着她忙活,很是享受她的周到照料。

    “孩儿也觉得,丁相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宰辅,又是三朝的老臣。”元幼祺道。

    “母妃觉得好些了吗?头还痛吗?”元幼祺没忘了关心自己母妃的病情。

    韦贤妃欣慰地笑拉了她的手:“我的儿,有你这般体贴着,母妃就是有恙,也早好得通透了。”

    元幼祺呆了呆,继而恍然大悟:“母妃原来……”

    原来不是真的病了啊!

    韦贤妃道:“母妃此举,是不想让你今日去掺和朝堂上的废黜之事。”

    元幼祺想了想,便明白了:“母妃明智,一切都在您的料想之中。”

    韦贤妃微微一笑。她自觉没有那料事如神的能耐,若说知晓今日之事,也不过是因为,昨日之事,多半是她谋划的。比如高升,比如顾蘅被吓昏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过是要快些给太子一个结果罢了。

    “那七哥今日奉父皇之命巡营,会是……”她猛然想起了这桩事。

    会是父皇的安排吗?父皇难道是为了把七哥摘出去,才特意如此的?就如,母妃今日将自己从那纷乱中摘出来?

    韦贤妃却摇了摇头,道:“大概不是。若我猜想不错,赵王巡营,多半是章国公的意思。”

    元幼祺闻言,不禁佩服起章国公来。

    七哥巡营,必定是提前便向父皇请示过的。而章国公能够未雨绸缪,看得如此通透,当真厉害。

    “齐家人果然厉害。”元幼祺由衷道。

    她又想到了素有“福将”之称的章国公世子齐鸿烈。战场上刀剑无眼,所谓“福”,其实只是比旁人有更多的智计和应变能力罢了。

    韦贤妃闻言,禁不住冷哼一声。

    齐家人厉害的,燕来宫里还有一个呢!

    直到现在,都不知那齐映月究竟为了什么来到宫中。而且,她究竟是不是齐映月,尚未凿实。

    其实,昨夜之事,也算得上韦贤妃的投石问路。

    她提前几日将那两匣子新书送去与顾蘅看,一则存的是洞悉顾蘅的脑子够不够用,能不能看破其中端倪的心思;二则是为了看清顾蘅的心,是不是如她所以为的那样。

    就算顾蘅不够聪慧,就算顾蘅不能助力完成这件事,韦贤妃也不担心,她自有后招。

    然而,结果,顾蘅不止助力完成了这件事,还极快地发现了书中的隐秘。这让韦贤妃满意的同时,又生出不快来——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女子,而且,还是个似乎知道一切,智计不逊于自己的女子。

    聪明,美貌,阅历丰富,心志坚毅……这样的女子,太可怕了。

    韦贤妃的忧色落在元幼祺的眼中,她并不十分懂得母妃真正在担忧着什么。

    她笑笑,安慰道:“母妃别担心,孩儿凡事都会小心的,绝不会落人把柄、被人利用。”

    韦贤妃犯愁地暗自摇头,心道我的傻孩儿啊,你被那齐映月利用了多少次了,都不自知啊!

    “昭妃病了,太子除废,宫内宫外人心不稳,宝祥,你行事要多加小心。”韦贤妃嘱咐着。

    “是,孩儿记住了。”元幼祺应着。

    她其实满腹的疑问想问个清楚,尤其是顾蘅的病。但她很怕母妃忧心,之前便忍下没问,可那颗心却始终是担心着的。她极想去见一见顾蘅,看一看她到底如何了,或许才能稍稍放心。

    “听闻舅舅被父皇责了二十臀.?”元幼祺岔开话头儿道。

    韦贤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他身担护卫禁宫的职责,禁宫中混进了歹人,还惊吓到了昭妃,责罚是必然的。这也算是轻的了。”

    “母妃其实知道那歹人是谁吧?”元幼祺鼓足勇气问道。

    韦贤妃被那双琥珀色的瞳仁盯着,心头发紧。

    “知道。”她简短答道。

    她越来越发现,随着夺嫡的深入,很多往事,她越来越难瞒着元幼祺了。

    不能说出高升,否则必会牵扯出高升为何去太医院灭口,又为何旁处不去,偏偏去燕来宫吓唬人。那会牵扯出太多来。

    宝祥知道的越多,便会离自己越远。韦贤妃极笃定这件事。

    “孩儿知道了,”元幼祺垂下眼睛,“母妃不说,自有母妃的道理。”

    韦贤妃心头微震,很觉得心疼。

    越是懂事的孩子,越让人觉得心疼啊!

    “眼下多事之秋,朝局复杂多变……宝祥,你凡事要多与母妃商量,莫要擅自做主行差踏错啊!”韦贤妃殷殷道。

    元幼祺抿紧嘴唇,缓缓抬眸,对上韦贤妃的目光,心底泛开悠长的叹息。

    此时此刻,她有种强烈的,想要挣脱开的冲动。她不知道那种感觉因何而起。她直觉那种想法,是不对的。

    于是,她竭力地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坦然自若。

    “好。”她努力地展开一个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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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太子□□掉了。接下来,完蛋的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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