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觉察到了程序的目光，书生拿着花生米的手略一停顿，嘴角微微上扬，随即瞥了一眼对面依旧狼吞虎咽，已经开始吃第二盘的天虎，满眼的嫌弃。
程序收回目光，拿起筷子的，用力伸展了一下双臂，准备在这个艳阳高照的中午，开始自己的早饭。
没办法，平时的早饭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接不上流，更别说今早刚刚出门就被大群的军警直接接来了新家，哎……
真香啊……
程序端起餐盘，三下两下就将半盘饭菜一股脑塞进嘴里，呼哧呼哧地大声咀嚼起来，扑哧扑哧的声音传出老远。
身旁的众人见怪不怪，要么是一个白眼飞过来，要么是把身子扭过去，真的见不得这种把牢饭吃得这么香甜的主儿。
要不是他穿着三楼特有的无号码服装，肯定有人起身教他做人，不，是做犯。
一军一警，一前一后，一男一女，踩着咔咔响的皮靴朝程序走过来。
女警轻蔑地看了一眼满嘴塞满饭菜的家伙，无语，嗤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发泄心中不满：“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生死未卜的家伙把牢饭吃得这么香甜的！少见！”
男军并不答话，朝着程序伸手一指：“程序，起身，跟我来！”
话音未落，已然转身。
他习惯性认知里的犯人令行禁止，言出法随并没有出现，相反，程序嘴里的咀嚼声更大了，还有一连串往嘴里扒拉饭菜的声响。
周围一片死寂，从未见过敢在狱中对军警的话置若罔闻的众人，全都停滞在当场，望向这个新来的傻子。
角落里的书生不知是看书看到了什么开心的语句，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轻轻点头：“嗯？有意思！”
天虎是除了程序之外另一个没有停下嘴里和手上‘工作’的，他咽下嘴里的饭菜，喝了一大口水，理顺了刚刚的食路，正要进行下一次‘冲锋’。
书生软绵绵的声音响起：“天虎，去，让他吃完饭！”
天虎立即起身，说了一个“好”字，大步走来。
就在女警气急败坏，伸出拉拽程序的手刚刚伸出的时候，天虎站到几人中间，将程序挡在身后，瓮声瓮气地说：“啥时候的规矩？连饭都不然吃完了！就算是断头饭，也没有这个讲究吧？”
女警见状，一抹红晕跳上脸颊，口中轻喝：“滚开！别找不自在！”
说着，正要伸手拔枪。
男军见状，连忙伸手按住女警拔枪的手，低声道：“卿颜，别动！”
旋即看了看天虎眯起的双眼：“天虎，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
天虎翻了翻眼睛，心说：老子也算是一号人物，怎么就混成这样了，一点儿面子都没了！
“是书爷的意思！”天虎还是据实讲出，不是他要借书生的名头，而是书生的名头确实好使。
男军听天虎这么说，抬眼朝角落看去，书生继续低头看书，像是知道男军询问的眼神：“有结果了再来！别搞些有的没的，丢人！”
男军浑身一震，看了看一直没停下吃喝的程序，又瞥了一眼天虎，拉着跃跃欲试的女警，快步走开。
“顾阳！你还是不是军人？是不是男人？”
顾卿颜恨恨地大声嚷着，看着办公室中坐在椅子上点燃了香烟的哥哥，满脸怨气。
“卿颜，你是警，不知道这里的事儿，你知道你刚才如果拔枪了，有多危险吗？”
“有啥危险的，难道我是怕危险的人吗？再说了，那些恶棍还不值得我说一个怕字！”
“哎……小妹，你坐下，消消气，听我说。”
“好！我看你怎么说服我！”顾卿颜气呼呼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用力地坐下。
“听说过书生这个名字吗？”
“书生？那不是两年前的那个杀人狂魔吗？”顾卿颜满脸的不可思议。
“对，就是他，就是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顾军有一种不想提起这个名字的无力感。
“过来拦着你的那个壮汉，叫天虎，他以前是这里的……”
顾军讲起了这座天狱中的一段故事……
“照你这么说，这个程序大有来头了？”顾卿颜有点儿后怕。
“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书生介入了，这件事儿就麻烦了，别说现在程序还是嫌疑犯，就算是他真的杀了混不吝，杀了混不吝手下的所有人，如果书生愿意，他都能安然无恙！”
“这……这还办个屁的案……我……”顾卿颜突然感觉一种深深的无力。
“小妹，这件事儿可能没这么简单，书生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至少我知道的信息里，他从来没为任何人说过话，包括他自己。”
顾军深吸一口气：“我要把事情上报，也要和家里老爷子打个招呼，毕竟我在这里的最大作用就是监视这个书生，现在他有异动，虽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总比一动不动要强！”
“好吧，那我等你的消息，这边我们只能从其他方面查起了。”顾卿颜知道了事情的复杂，也不再纠结。
程序如愿以偿地吃完了第一顿牢饭，感觉还不错。
刚刚的事情有点儿出乎他意料，在书生出声为他抱不平的那一刻，程序突然感觉之前强行压下去的那种躁动猛地窜出，差点儿把他所有的感觉淹没。
强行压住这种类似心脏病发，有仿佛触电的感觉，用袖口抹了一下嘴，抬头朝着旁边一直未动的天虎挤出一点儿笑容：“谢了，兄弟！”
旋即抬头朝着书生道：“那边的兄弟，多谢了！”抱拳当胸，对书生行了一个抱拳礼。
虽说这个世界是一个重建的世界，毕竟还有无数的信息流传了下来，江湖上的抱手礼便是最常用的。
左手拳、右手掌，掌在拳前，当胸而抱，意境还是有的。
书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客气，小兄弟，请过来这边聊几句吧！”
天虎看向程序，有点儿吃味儿，好像是被抢了宠爱的小娘子，又像是被没收了玩具的幼童。
也是，能让书爷说上一个‘请’字的，他天虎还没见过，哪怕是两年前过来的那些军方大佬都不行，这个叫程序的小子到底有啥不同？看不懂啊，看不懂！
程序知道，如果不是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出声，他此时可能就被传说中的审问轰炸给放翻了，这是个人情，给个面子就能还清，合算！
虽然年过二十，没干过啥大事，但是混迹街巷这么久，道听途说也知道这个世界有各种惹不起而又躲不开的存在。
捏鼻子认命不是他的性格，迎难而上也要看情况，不吃亏倒是底线。
程序笑呵呵地走到书生面前，再次抱拳，道：“再次谢过！刚刚要不是你出声，估计这顿饭是吃不了这么安稳！”
书生点头，满脸坦然。
能让他出声保下的人，在这里还没出现过，而面前的这个小子，第一眼的感觉就特别，具体特别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主要是那个老家伙，老王八也没说清啊……要命了！
‘跟着感觉走’，这特么的，这算是什么玩意，也不说是什么感觉，怎么搞？
两年了，要不是哥们修身养性，身边还有书看，书生就要放弃了。
毕竟这鬼地方除了没人打扰他，啥也不是……
书生突然想起一句刚刚看到的诗句，随口而出：“待到秋来九月八……”
程序心中压抑的那团感觉再次迸发，像一团烈焰迅速燃遍全身，头脑中一句话无端地出现，破口而出：“我花开处百花杀！”
书生身上猛地散发出一阵浓烈的杀意，双眼中精光一闪，射向程序。
天虎被这气势所迫，蹬、蹬、蹬，后退了三步，背靠墙壁，勉强站立，双股战战，几欲摔倒。
身旁离得近的几个小弟更是狼狈，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的，捂着胸口满脸苍白的，堆坐在地上抽搐成一团的，身下一滩黄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