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晴朗的云,娇艳的花,挺拔的树,本应配上一个美丽的心情。
程序环顾四周,高大的深灰色围墙,满是斑驳,却依旧挺拔。尤其是围墙上的电网,和四角的高塔,宣誓着对自由的掌控。
几幢灰白色的建筑在大院正中,带着巨大斜度的屋顶,连一只鸟都不愿意落下。
大院中铺着讲究的三合土,甚至还能看到几个破旧的篮球架……
和着这艳阳天,程序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骂:贼老天,老子都认你当老大,自己当老二了,怎么还不放过我!
强自压了压浑身有点儿躁动的感觉,心中有点儿莫名:自从走进这地方,浑身的血液,乃至细胞都有点儿活跃起来的意思,让程序自嘲地苦笑了一声:看来这地方还真是自己的归宿啊。
被身后的黑色制服推着,在稀稀落落的目光中,和几个同期‘好友’一道办理了‘入住’手续。
洗澡、消毒、换衣服、理发、分配房间,这该死的程序——程序一边用手抓挠着后脖颈,一边暗自咒骂。
没有想象中的暗无天日,也没有想象中的破烂不堪,在程序心里,相当于豪华酒店的单间成为了程序的囊中之物。
看着窗明几净的小单间,程序不禁和自己的低矮破旧小厦子做了一个对比,如果不是小区名称的不同,他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春妮满头大汗,一把推开地下室的门,三转两转,又推开一块挡板,一步就跨到床前,床上的家伙猛地惊醒:“谁?”
春妮抬起手,将手电筒的光打到自己脸上:“傻子,是我,二哥被抓走了,你知道吗?”
顺来抹了抹脸,揉了揉眼睛,使劲儿瞪大双眼:“不知道啊!啥时候的事儿?”
“就是刚刚的事儿,听说混不吝昨晚被杀了,军警早上上门就直接把人抓走了!怎么办?”
听着春妮急促的声音,顺来心中一动,转眼恢复平静:“怕啥!二哥又没杀人,明天就放出来了。”
春妮根本不听顺来说啥,急忙拉着他起身,边走边说:“我不管,要不是那天混不吝要抢我,二哥拦着,还挨了打,也不会被抓走。”
“哪怕二哥杀人了,我也要救他!”
顺来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是谁?自己都救不了,还要救二哥?”
春妮气的跺脚:“死顺来,你就说帮不帮忙吧?”
顺来笑了:“肯定帮忙啊,你先别急,我出去打听一下再说。”
春妮从兜里掏出半张饼,递给顺来:“路上吃,快去!”
顺来接过饼,咧嘴笑了一下,边走边回头看春妮:“你这小妮子,着急也这么好看。”
春妮气的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半举着,瞪着眼睛大声道:“你还贫嘴,再不走,我砸你了!”
“走了,走了……”顺来转过身,微微皱眉,快步离开……
就在顺来双手插兜,游荡在街巷,思索着如何打探消息的同时,程序已经到了他的‘新家’。
要不是突如其来的罪名和未卜的前程,程序真心想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环境比他的窝棚好太多了,更为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这里管饭。
没有了挣扎和努力,没有了思考和对比,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样一样的,虽略有不同,但看上去确是如此祥和……
被投入狱之后,程序原本高速思索的大脑逐步放缓了,他知道自己没有杀人,更是猜到了几个可能,接下来就是应付军警调查,等待真想揭晓的时刻。
话说在这个以最东部的‘天都城’为最高点的‘千城之地’,军警不分家,小打小闹归警,严重事件归军。
程序涉及到的事件,属于中等偏上,在百姓中间影响略大,则军警联合,警方拘捕,军方扣押。军警联合办案。
混不吝死不足惜,到底也算一条人命,虽没有军警方撑腰,也算是‘大奉城’里有一号的人物,平时小弟跟随,出行呼呼啦啦,颇为热闹。
他不明不白的死了,确实让一些人有点儿胆寒,从重从严从快处理也可以理解。
程序不担心自己的结局,因为就算是担心了也毫无用处,听天由命才是他要做的事儿,也可以用混吃等死来形容。谁让天王老子老大,他老二呢。
咳咳……这就是他给自己取了‘二哥’这个绰号的本意,自觉霸气无匹。
程序高个儿,略廋,一丝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安,有点儿死活一盘价的气势。
穿着烙印着荧光条格的新衣,听着丝丝拉拉的广播中告知午饭开始的通知,开门、迈步,随人流而去。
程序走过他人监房的时候发现,这种一人监房并不多,只局限于三层一侧,而且人数不满,其他的,要么是两人间,要么是三人间。
估计是和所犯案件有关联吧,不管了,先吃法,尝尝这免费的东西怎么样。
一个青衣男子坐在饭厅一角,瞥了一眼三楼随着人流信步走来的程序,给旁边的一个壮汉递了一个眼神。
壮汉连忙躬身,轻声道:“书爷!这小子的案子还没定,有杀害寡妇小区那边的混不吝的嫌疑。”
书生‘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随即眯起双眼,小声嘀咕:“这小子有点儿意思,我都有点儿看不透他,看来,百无一用是书生,那个老王八没说错。”
回头对壮汉道:“天虎,一会儿把他带到我这边来,我有话问他。”
天虎点头,刚要回身吩咐小弟。
书生又接着道:“你亲自去吧,别人办事儿我不放心。先吃饭,吃完再说。”
天虎称是,心里有点儿犯嘀咕:就这么一个杀人嫌疑犯也值得我虎爷亲自出马?算了,谁让你是书爷呢!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书生眯眼,斜了天虎一眼,天虎顿时有一种被饿狼盯上的寒意遍布全身,虽然他叫天虎,但可不是真的‘虎’,因为真的犯‘虎’所带来的代价太他娘的疼了……
两年前的一幕幕再次袭上心头,天虎顿时觉得饭堂的饭菜香味变得无比稀薄,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天虎立即低眉顺眼,急忙在旁边坐下,拉过旁边小弟装好饭菜的盘子,开始狼吞虎咽。
书生轻叹一口气:“哎……天虎,慢点儿吃,我说的不是等你吃完饭,是等他……”
天虎身体一震,满脸不可思议,嘴里的饭菜混合物清晰可见:这小子什么来头,还要等他吃完饭,真是他娘的娘,他姥姥……
书生不再理会天虎天人征战的思绪,举着一本薄薄的书册,一边品读,一边拿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细细咀嚼。
排队的犯人都很规矩,没有争抢,没有挤压,像是一群模范市民。
程序参在其中,随波逐流……饭菜不错,相当不错,程序很满意,想起时常忍饥挨饿的顺来,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地方倒是这小子应该来的……
长身体的年纪啊,要是有这么好的伙食,用不了两年,就能长成角落那个壮汉的身板吧。
监狱毕竟不是健身中心,宽松的衣物也很难衬托出健美的体型,良莠不齐的体态,高矮胖瘦、年轻年长、黑白黄红各种脸色,人间百态都汇聚一堂。
除了没有姑娘,除了都是光头,除了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除了那个角落里超然世外的读书人,丢……装什么装,程序苦笑了一下。
苦中作乐,原来苦中还有人是如此的悠然自得,程序不由得向角落里多瞄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