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灯火阑珊处(1)
红烛、喜帕、凤冠霞帔,从今晚开始,我—长公主陈瑾玉正式成为黄状元夫人。我的夫君风采绝纶、才智卓然,公公是两朝元老,朝殿重臣,不管从哪看,他,绝对是大汉朝唯一配得上我的良人。
红盖头下,我对日后的幸福生活无不憧憬。两个时辰前,父皇打破规矩,亲手牵着我,送我上花轿。第一次,我承认了父皇亲许的婚事,我曾偷偷地见过黄元详几面,长得一表人材,也见过他做的文章,都无从挑剔。
从明儿起,我定要幸福的活着,为了关心我爱护我的父皇、兄弟。为了在天有灵的母后,为了……我自己。
我坐在床沿,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渐渐加快。出宫前,早有嬷嬷教过我新婚之夜会有什么。此刻的我,有些期待,有些惶恐,更多的是勇敢。我是大汉朝的嫡长公主,还会怕一些未知的东西?门被轻轻的敲起,外头有个温润的声音轻柔的响起:“……是我,公主,我……可以进来么?”呵,我的良人还是个很体贴的人呢。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他看不到,连忙坐正身子,尽量温柔的开口:“请进。”
红盖头被挑起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的附马显然喝了不少酒。脸红红的,眼儿媚媚的,不知怎的,竟是很……妖冶的感觉。我甩倒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发现他和我一样很无措,莫非……是被我的身份所拘?虽说我身份尊贵,他终究是我的相公。我想了想,轻轻伸手,卸下他的头冠。他愣愣的任我作为,发丝散了下来,仍是无动静,呆子!我咬了咬牙,红着脸鼓起勇气瑟瑟的伸出手去解他的衣扣。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挥手道:“不敢,不敢,我自己来。”说完战战兢兢的脱得只余下中衣。待一切完毕,他瞧了瞧羞红了脸的我,挣扎了几番,终于下定决定伸手给我脱衣。
红烛仍在燃烧,从未经人事的我很紧张,附马似乎比我更紧张,两人慌慌张张的忙乎了许久,附马似乎一直找不着状态,最后只得红着脸满头大汗的放弃,还不忘一迭声的向我道歉:“对不起,我……我……”
我想:我自己都这么紧张,或许附马也一样,夫妻也不是一两日的,也不急在这一时,遂整了整红个遍的脸,小声说:“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
……
以后是有时间,可惜附马再不给我俩一个时间。自从新婚之夜两人和衣而眠后,他便以祖制为由,两人分院而居。
刚开始我也觉得无所谓,然而两个月后回宫,我的乳娘宋嬷嬷悄悄的问:“公主有喜了么?”我这才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初听了皇姑姑的话,说公主出嫁尽量不要带嬷嬷,会……影响公主与附马的感情。所以我把宋嬷嬷等都留在了宫里,如今我却是什么都不方便。
回到院子里,已过亥时的我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孩子的事。父皇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和皇弟出息,如今什么都好,我嫁了人他便希望我能有自己的孩子。反正睡不着,索性披衣站起来,对,去找附马谈谈,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好歹也要有个自己的孩子。
扶着雁儿的手,任蔚蓝掌着灯,打发了一众宫女嬷嬷,径自朝附马所居的院子走去。听下人说,附马平时极用功,经常掌灯温习至深夜。他为人很是正紧,自从搬来公主府后,院子们都没留丫鬟们伺服,平日的生活起居都由带来的小厮们打点。所以附马就算两月不来我房里,我还是很放心的,这般人品难道还信不过么?
敲开他的院门,只有一个未留头的小子守着,见是我,正要跑,一旁的蔚蓝连忙低声喝住训道:“慌什么?没的惊了附马爷用功,一边去。”那小子苦着脸,瑟瑟的一步三回头的挪到门边。我满意的点点头,朝那灯火通明处走去。
亮灯的地方是书房,我来过一两次的。嗯,这么晚附马还在用功,也真难为他了。我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和他提这事?
眼见就要到门口,却被屋内的声响给唬住,如果我不是父皇的女儿,或许我会掉头走去,再不理会他。但是,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转身。我甩开雁儿的手,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面前年发现的一切足已让我这辈子都会后悔踏进这家肮脏的屋子。
大附马玉面黄郎分明和一个少年在书房干那苟且之事。
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可笑。附马不要我这公主,偏偏喜欢那少年。
随后而来的雁儿和紫烟都吓傻了。紫烟更是连灯掉在地上都不知道。而正努力的两人在见到我们之后,也是愣住,也不知是该先穿衣还是先分开。
大附马的眼里的兴奋渐渐退却,转而换上了极度的恐惧。下作的东西,我冷哼一下,转身站在院子里站定。脑子里却是满满的刚刚瞧到的那龌龊的场面。一向极有主意的我只觉得空洞无比,恨不得全世界都在此刻毁灭。
待黄附马穿好衣裳出来又跪在我面前时,我已经打定主意,立时吩咐:“从明天起……不,今晚起,雁儿在这院里伺候。三天之内你给我把这里的龌龊的人都赶出去。大附马……你今后要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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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实在是睡不着,心里象火烧过一般,痛得要命。这大附马,谈不上爱与不爱,但是他是真的伤了我的自尊。
……
又在府里委委屈屈的住了大半年,大附马自从被我撞破奸情后,已收敛许多。也渐渐的在朝中做出一番事业出来。
当父皇问我们要什么赏赐的时候,我决定要西郊的那块地,建个别庄。因为……大附马的院子里的少年都没了,却都安置在外头。
我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他曾修书给我,说明他会这般的原因:他母亲过世得早,父亲又是个严肃的人,不大管事。从小被一个变态怪异的嬷嬷带大,刚识人事的时候被虐得狠,所以对女人有恐惧感……
我只看了几行就看不下去,直接烧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在当初父皇赐婚的时候就应该拒绝的。他太自私,知道自己的情况还要看着我往火炕里跳。
……
别庄建好后,皇弟—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桀亲自给我书的‘凤凰山庄’,呵,父皇和兄弟都认为我永远是他们心目中的凤凰,哪又会想到,他们的小凤凰,如今却不如那拨了毛的鸡。
我心灰意冷的搬到别庄,或许这样才好,眼不见为净。从此开始了我冬天看雪春天赏花的日子。喜欢宿醉的我开始明白一个道理:我的人生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
德寿二十五年,在我大婚后的第三年,又从长公主府传来晴天霹雳:雁儿怀孕了,居然还是……大附马院子里的某少年的种。当大附马再次来到我跟前跪下,求我让孩子认做自己的子嗣的时候,我几近绝望。哈哈,什么世道。我长公主再不济,也不能三番两次的任人摆布。
我又回到公主府,先不动声色的将雁儿安顿到别庄。又将那少年带了过来,在我的忠仆的仗责下,那小子三十来几就没气了。我还是好心的留下雁儿生孩子,不为其他,只算是日后好控制黄元详的把柄罢了。
……
日子一个月、二个月、半年、一年、十年,很快就过去了。我这一辈子或许就是这样过了。虽然我经常在梦里会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而想得要哭,但是事实上我没这个缘分与……福分。
29岁那年,父皇殡天了。我的亲弟弟、太子桀继位。从此,世上少了一个真心疼我宠我的人。我叹命运的不公平,为什么?我转眼就是30岁的人,为什么我会是这样?
尊贵的身份、极致的荣宠、绝世的容颜都挡不住命运的遗弃。偶尔路过街市,从轿帘里可瞥见那繁华下面,仍有衣着褴褛的老婆婆带着孙子沿街乞食,也会无限感叹:上天是公平的,它给了你一些,就会收回另一些。
我的情况我估计父皇多少知晓一些,因为……他最后的时光,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他,曾深深的望着我,目光萧索:“孩子,朕的心愿很简单,只希望你快乐的生活。以后……不管怎样,桀儿都会帮你的。”想到这,我不由得苦笑,帮我,怎么帮我?就算皇弟知道我的情况也帮不了我,老祖宗的规矩摆在那不是么?我总不能以附马喜龙阳的罪名休了他吧?到时我情何以堪?
皇弟多半也是知道我与大附马之间的微妙的,他一次次望着我,尤带怜惜,女人这般大敏感,又怎会不知?只是,他又能如何?
最怕照镜子。如果是苍老也便罢了,快30岁的人,因为童女之身,又有各式珍贵滋补材料养颜,怎么看都和十年前没变化,身段也一如往昔,自己见了都觉得可怜、可悲、可叹、可惜。如今……只是……空有一身好皮囊又有何用?红颜为谁?
嘉靖元年冬,皇弟下旨:将辅国公张世遗女张伶雪许配予信王陈翊枫为正妃。太后再下懿旨:辅国公一府适逢大难,张公遗女张伶雪无以为家,太后怜之,特将其交付长公主瑾玉代为照顾。
我不知道皇弟为什么要赐婚,皇弟从小就不喜欢翊枫,翊枫是父皇的私生子,这是宫中公开的秘密。皇弟因母后的关系,不喜欢老信王妃,连带也不喜欢那个怪里怪气的翊枫,今日却亲自为其指婚。刘太后是我在宫中见过最淡漠的人,除开自己,她谁也不顾。哪怕是娘家人,利用完了一样可以甩开。如今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女下懿旨。
虽是这样,我还是无所谓,多个人多双筷子,咱公主府养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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