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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修改版】
    孔府里, 天色将晚,冯俏还没有去意。

    丫鬟们手脚轻便的收拾着碗筷,孔丹依用帕子按按嘴角,瞥眼女儿,“新鲜, 和天德吵架了?”

    孔丹依年过半百,仍风韵不减, 一双美眸洞悉世情,“说说吧。”

    孔丹依表情淡淡, 温柔的看着女儿。

    老实说, 从冯俏嫁进章家门哪一天, 她就已经做好准备。少年夫妻, 在一起哪能没有隔阂。

    孔丹依准备了一肚子话,她想着,帮女儿渡过一个个难关。这样他们老去的时候, 冯俏和章年卿总能熬成老来伴。

    可惜,这些年从来没用上过。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若是可以, 孔丹依宁愿一辈子都没有开导女儿的机会。

    可内心深处, 到底是担心的。矛盾隐藏在暗潮下, 与其等着不知什么时候爆发,孔丹依宁愿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 将脓挤出来。

    长痛不如短痛。

    冯俏性子倔, 说服她需要强有力的话语。否则, 她会挑出一个又一个你语言上的漏洞, 将你的话全部推翻。然后清清冷冷的看着你,目中似遗憾,似失望。

    幼娘从小就这样,她脑中自有一片天地,旁人进不去。如今有人进去了,只怕又要出来了。

    冯俏翻着书,像个锯嘴葫芦。眼眶隐隐泪花,仔细一瞧什么也没有。

    孔丹依道:“什么都不说,你跑回冯家做什么。”她冷硬的不像个母亲,“吵架,回娘家。冯幼娘我在家是这么教你的?”

    冯俏抬眸,求助的看向母亲。

    孔丹依静静的看着她,“恩,不想说。”

    冯俏犹豫半晌,低声道:“娘,章天德有别人了。”

    孔丹依道:“继续。”

    说出第一句后,以后就不难了。冯俏声音恢复正常,平静道:“他想纳妾。”

    饭桌下,孔丹依一双玉手一根根攥住,秀气的指尖血涌如潮。孔丹依平静的问冯俏,“他同你这么说的。”

    “是。”冯俏道:“章天德昨晚说,他想在章府给他的红颜知己腾间屋子。”

    孔丹依又问:“你不回去是等着他认错,服软,上门道歉。”

    冯俏低吼道:“我不要他纳妾!”

    啪,孔丹依扇了她一巴掌,冯俏捂着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委屈极了。

    孔丹依收回隐隐作痛的手,冷漠道:“你不想章天德纳妾,娘懂。可你不许章年卿纳妾,我倒想问问你,谁教你的?”

    冯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爹和公公怎么就能不纳妾呢!”

    孔丹依冷笑道:“那能一样吗。你婆婆给你公公生了三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他本来就是高娶,怎么能富贵了就忘记根本。”

    眼泪终于砸下来,冯俏大哭道:“我也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啊!”双肩抽泣。

    冯俏第一次觉得崩溃。她满心绝望,为什么连母亲都不理解她。是章年卿变心了,心里有人了,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大家都在谴责她。连自幼疼爱她的娘都说她错了。

    孔丹依说,冯承辉是高娶,后来调任也都是衍圣公帮的忙。冯承辉理亏在前,故而后来即便孔丹依没有给冯家生一个男孩,冯承辉也没有再娶。

    可这两个例子,并不能代表不纳妾就是正常的。

    孔丹依淡淡道:“冯幼娘,你真的是被宠惯了。”

    被母亲接二连三的推向对立面,冯俏嚎啕大哭,胡搅蛮缠,撒泼道:“我不要。我不要他纳妾,我不要他身边有别的人。娘,你是我娘。你怎么能帮着章天德说话!”

    孔丹依别过脸,忍下心疼,强硬道:“若是其他事,娘恐怕还能帮一帮你。可章年卿纳妾,你让娘怎么管。你是当家主母,管他良妾贵妾贱妾,你拿不住,还是管不住?若是管不住,你大可以来问娘。”

    冯俏不想听这些话,她觉得母亲十分残忍。母亲明明知道她的心结在哪,明明知道她在乎的什么。硬生生左言右他,拿一把刀在她心上扎窟窿。

    冯俏不想听大道理,从昨晚到现在,她脑子很乱。她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对谁说,早上一个冲动跑娘家,原以为娘会开导她,劝劝她。好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谁曾想孔丹依比章年卿还伤人。

    “可他心里有人了啊,有别人了!”冯俏崩溃道:“我和他成亲这么多年都没听过要娶上别的女人。这次,不知道他在外面遇见哪个女人了。在家里和我大吵大闹,非要娶妾。是他变心了,你为什么要骂我。”

    冯俏发疯似得大哭大喊,哽咽道:“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这是你们给我挑的人。娘,我是你亲女儿吗。你怎么处处偏帮着章年卿。如果,如果连你和爹都不偏我,这天下没有谁会偏我了。”

    孔丹依隐忍着,反问冯俏:“你想让娘怎么帮你。让你爹以先生的名义命令章年卿不许纳妾?去孔家找婴玮,让他以衍圣公的名义管教章年卿?还是让你爹联合昔日同僚,和晖圣阁的学生针对章年卿?”

    “不,不是。”冯俏道:“我绝无此意。”

    孔丹依凝望着女儿,认真聆听:“那你让想娘怎么办。”

    冯俏哑口无言,再说不出那句话。

    孔丹依道:“俏儿,娘没有教过你这么做人媳妇,更没有这么教过你做宗妇。章年卿不领宗,这些年你忘记了做宗妇,没什么。你连做人媳妇都忘了,你让娘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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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俏眼泪在眼眶打转儿,强忍着不哭。

    孔丹依张开怀抱,冯俏‘哇’一声扑进她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娘,我没忘。我什么都没忘。只是我嫁的是章年卿,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快二十年的夫妻……我舍不得。”

    一声舍不得,无限眷恋。

    孔丹依叹息,轻轻拍着她,心疼不已。

    章年卿,呵,确实没有比这更狠的。

    孔丹依道:“幼娘,这世道对女人本来就是不公的。娘一直在想,怎样能你活的更好。怎样让你嫁的更舒坦,想来想去,娘才发现,要么娘护着你一辈子不嫁,要么…”

    孔丹依没有说下去,长长叹一口气。“男人最怕乍富贵。只是娘没想到,章天德也是俗人。”

    冯俏泪痕干在脸上,喃喃道:“娘,我该怎么办。”

    冯俏孤立无援极了。

    很好,女儿终究不在纠结儿女情长,知道解决问题了。孔丹依赞赏的目光看着冯俏,温柔道:“你将那天的事原原本本给我讲一遍。不许添油加醋。”

    说罢,瞪她一眼。什么章年卿的红颜知己。冯俏没有添油加醋才怪!

    冯俏打个哭嗝,一字一句开始讲起昨晚的事。讲完,孔丹依一脸神色无奈,“章年卿不是已经答应你不纳妾了吗。”

    “根本不是要不要纳妾的事。我才不在他纳不纳妾。可他的样子,分明是心里有人了!”冯俏哽咽道:“他变心了,他有别人了。”越说越气。

    孔丹依沉沉叹口气,这一晚上似乎把所有气都叹尽了。孔丹依道:“娘知道了,你先在府里住下。要接明稚过来吗。”

    冯俏垂着首,从母亲怀里抬起头。不好意思摇头道:“明稚在孔家和亭姐儿一起玩儿。”好半天才小声解释,“我不想把孩子搅合进来了。”

    孔丹依笑,“知道害羞了。”笑了笑,“你说你们两,孩子都满地跑了。还哭哭啼啼的闹矛盾。”吩咐下人,“去把小姐闺阁收拾出来。”

    “幼娘,去睡吧。”

    这是孔丹依给冯俏说的最后一句话。

    冯俏眼前似乎筑起一道城墙,无比安心。

    章年卿在章府枯等一夜,冯俏一夜未归。

    这么多年,章年卿第一次尝到苦等的滋味。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冯俏在和他闹什么脾气,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冯俏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为,两人的感情和信任断不至于如此。

    这么多年了,章年卿自认为了解冯俏。俏俏狡黠、温柔、善解人意,可从不胡搅蛮缠。第一次,冯俏连给他解释一句的机会都不给。

    回娘家?更是闻所未闻。

    可冯俏偏偏两件事都做了,走的悄无声息。安静的连鹿佑和明稚都没有发现异样。

    府里下人更是没有任何怀疑,反倒因章年卿的屡屡盘问,府里上下都在议论,主子爷和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章年卿一夜未睡,次日天一亮。

    章年卿头痛欲裂,一个早朝都上的浑浑噩噩。章年卿不对劲,陈伏很快就察觉。匆忙跑去书房问,“三爷,你前晚不会直接问夫人了?”

    “什么。”章年卿正头疼给冯先生写拜帖,想方设法见冯俏一面。他疑惑道:“我问什么了。不对,你让我问什么了?”

    陈伏头疼不已,“我记得三爷当时酒味不重啊。”

    章年卿一愣,依稀想起什么,沉默道:“是,我没醉。”他什么都记得。沉默的揣好拜帖,嘱咐道:“我去趟冯府,若是不顺利,晚上就不回来了。”

    陈伏有些后悔,福身道:“是。”

    夫妻间的事,他就不该瞎掺和。更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章年卿到冯家后,冯承辉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直接让人带他去见孔丹依。章年卿进门行礼,孔丹依竟直接受了。

    孔丹依问,“你还记得当年求娶幼娘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章年卿沉默道:“记得。”

    “你再重复一遍。”孔丹依冷若冰霜。

    屋内安静,章年卿沉默不语。十八岁他能说出去的话,三十八岁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孔丹依端起手边香茶,“不说也罢。我知道章首辅什么意思。”

    “师母。”章年卿苦笑,“不要叫天德首辅,天德受不起,折煞我了。”

    “好。”孔丹依从善如流,“你们的事,幼娘和我说过了。我明白你什么意思,如今章三少爷身居高位,想添房也实属正常。你不必说,我知道。姑且我就信你是为了幼娘。可师母有一句话,你听不听。”

    “天德洗耳恭听。”章年卿神态谦卑,十分认真。

    孔丹依道:“天德,你懂朝堂,却不懂女人。这后宅里的女人,你觉得是个玩意。可女人们不一定这么觉得,你想的是腾几间屋子,随便将人安置。”呷了口茶,她道:“可那些女人就会那么安分吗?”

    孔丹依语重心长的说着纳妾的弊端,“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说别人。你知道我爹的学生——刘俞仁是怎么落到这幅田地的吗?”

    章年卿低道:“内宅之祸。”章年卿内心终于动容,触动道:“师母,我知道……”错了。话未说完,抬眼愕然不已。

    孔丹依扑通跪下,磕头道:“章首辅,看在我家幼娘为你生了一儿一女的份上……求你,善待她。”

    孔丹依双手伏地,对章年卿行了个叩拜大礼,哽咽道:“我女儿冯幼娘嫁给章大人近二十年,勤勤恳恳,温婉贤良。从未行踏错一步,从未犯过任何戒律。对章首辅忠心不二。请您念在你们少年夫妻的份上,不要纳妾,不要试探,不要再惹她伤心了。”

    “师母你起来,你快起来。”章年卿跟着跪下,慌忙搀扶着孔丹依。

    孔丹依年近半百,跪在地上,重若千斤。章年卿扶不起来,只能跟着跪牢。

    孔丹依泣道:“天德,你是个好孩子。我只有幼娘一个女儿,你当年说,你会好好待她。我才没有将她在闺阁里多留几年。”

    “我一直觉得,女儿家最幸福的日子,就是没出阁的时候。出于私心,我一直想把幼娘多留几年。可你那时候多会骗人啊,哄小姑娘,哄的花招百出。幼娘身心都挂在你身上。”

    “女大不中留,我能怎么办。”

    孔丹依凄凉的笑,苦涩又无奈。没有一点强硬之色,有的只是满满的哀求。

    “我把幼娘嫁给你。私心盼着你待她好,你宠着她,爱着她。”孔丹依哽咽一声,“章大人,你二十年都做到了。就不能再做二十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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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总在风雨后。

    有时候换个角度想想,难得为什么是难得呢。

    大家晚安,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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