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谈上千万生意的人了，难道自己这个合伙人在夏晓兰心中的价值，还不如什么高中老师？

    诸遂洲想不明白，自然觉得夏晓兰敷衍。

    夏晓兰哪管他的想法，客气两句，出了朝阳地产，就和徐仲易分别。

    “徐叔，我这边要回安庆一趟，现在走的话，还能赶上和老师们吃顿晚饭。”

    “你去吧，安庆是个县城，你要回去也不方便，我这边借一辆车，再派一个司机跟着去。”

    夏晓兰也没拒绝。

    有辆车的确要方便许多。

    何况她身边就跟着个小尤，俩年轻女同志被人盯上咋办？安庆县的流氓在严打时虽被清理过一番，难免有几个漏网之鱼，小地方的治安就是不如省会城市，夏晓兰对自己的安全很在意。

    12月最后两天，豫南下了雪，小尤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大伞，努力撑在夏晓兰头顶，不让雪花落在她身上。

    夏晓兰弯腰钻进车里，小尤才收掉伞坐到了副驾驶位。

    黑色的汽车缓缓驶离。

    一个10多岁的半大男孩儿，拖着辆小平板车，在不远处怔怔发呆。

    不知道谁家大人，大雪天的，竟叫一个半大孩子出门采购白菜，平板车上堆满了大白菜，在积雪路上拖行，他的手上长满冻疮，棉衣袖子都破的露出了棉絮。

    “那是晓兰姐？”

    刚才的画面，已经超过了13岁的夏俊宝想象力。他居然在商都大街上，看见了堂姐夏晓兰……考上华清大学的堂姐，是夏家不能提的忌讳，包括和二叔离婚的前二婶，这两个人的名字提一次，家里就会吵一次。

    听说，前二婶和一个大领导结婚了。

    那晓兰堂姐，不就成了大领导的女儿了吗？

    难怪身边跟了好多人，连下雪，都有人替她撑伞，还坐上的了那看起来就很高档的小汽车——

    同样都姓夏，他和堂姐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日子。

    为啥会有这样的差距？

    13岁的夏俊宝想不明白，他委屈吸了吸鼻子，直到看不到那辆汽车了，才重新拖着一平板车白菜回去。

    等待他的不是暖和的炭盆，而是堆积在那里的尿布。

    又是屎又是尿，除了小堂弟的，还有他二度中风，已经彻底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的奶奶。

    今天又没放假，夏俊宝本该在学校才对。

    夏老太中风后彻底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为这件事，夏大军和樊雨还吵过好多次。夏俊宝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新二婶，心里暗暗期盼夏大军能为了夏老太叫樊雨滚蛋。

    可结局是令夏俊宝失望的，他二叔就生气了那么几天，吵架也是樊雨占了上风，樊雨的绝杀技就是扬言要带着儿子改嫁，让夏大军没有儿子送终！

    这样反复拉锯几次，夏大军又被樊雨捏在手心。

    樊雨说她力气小，照顾不了瘫痪的夏老太，一个人也带不好儿子，夏大军要跑长途兼顾不了家里的事，要求已经13岁的夏俊宝先回家帮忙……夏俊宝就这样休了学。

    是休学还是辍学？

    夏俊宝自己也说不清。

    他觉得二婶是不会再叫他回学校上学了。

    二叔是啥反应？

    二叔争论了两句，二婶一说要走，二叔就默许了这样的安排。

    “叫你买个菜，你就去出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偷懒去哪里玩了？赶紧去把尿布洗了，你奶奶又拉了，臭死了！”

    天太冷，樊雨不想离开屋子，夏老太拉在了被子里，整个屋子都有一股味儿，樊雨真想把这死老太婆拖出去丢掉。

    随便丢哪里都行，只要不碍她的眼！

    不过夏大军是不会同意的……樊雨冷冷看着床上的老婆子，中风的时候咋不干脆点死了？

    樊雨觉得自己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心中不爽，自然折腾的夏家每个人都不痛快。夏大军既舍不得儿子和老婆，也不可能看瘫痪的亲娘没人照顾，默许了樊雨使唤侄子夏俊宝。

    夏大军这种转变是很现实的，侄女能比女儿重要，因为女儿是赔钱货，夏子毓也会哄人。

    夏俊宝同样又勤快又嘴甜，但在夏大军眼里，侄子显然不如亲儿子重要。

    樊雨让夏俊宝洗尿布，挑剔夏俊宝买的白菜不够好，等夏大军回家还告状，说夏俊宝只顾着贪玩不干活。

    夏俊宝默默吃着碗里的面条，心里恨透了樊雨。

    不，他是连夏大军也一起恨上了。

    夏大军以前明明说要照顾好他，哈，真是骗子！

    吃完饭，樊雨进了屋，夏大军和夏俊宝一起替瘫痪的夏老太洗澡，夏俊宝可以洗尿布，一个人去抬不动夏老太，这活儿必须两个人一起干。

    夏老太呜呜咽咽的，说话都口齿不清。

    夏大军很是心酸，不知自己咋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夏俊宝压低了声音：“二叔，我今天在街上看见晓兰姐了，她身边跟着好多人，有给她打伞的，有给她开车门的，好气派！”

    夏大军一怔。

    半晌后才反问，“那看见你二婶了不……我是说以前的二婶。”

    他的声音也特别小，生怕樊雨会听见，听见了绝对闹得天翻地覆，夏大军又怕樊雨闹，同时又忍不住想知道夏晓兰母女的动向。

    可惜夏俊宝摇头：

    “没看见二婶。二叔，要是我爸妈不做错事，我大姐也不错做事，晓兰姐和我二婶也不会走对不？您说晓兰姐现在过得到底是啥日子，我看着都像电视里演的。”

    过的是啥日子，是因为刘芬那不守妇道的女人，嫁给了市长！

    给他戴绿帽子！

    让他成了笑话！

    让他心里有再多不服气，还不敢报复。

    夏俊宝没再继续刺激。

    二叔都对他不慈，他为啥要真心敬爱？夏俊宝同时憎恨着樊雨和夏大军两个人，能叫两人不痛快，他就能得到慰藉。

    ……

    在不好的环境里成长，好孩子都会长歪，更别说原本就歪了根子的苗。

    夏俊宝一眼就能认出夏晓兰，因为夏晓兰只是比以前穿的好更气派，一张脸还和夏俊宝印象中一样。

    换了夏晓兰，就算和夏俊宝面对面擦肩而过，也很难把夏俊宝认出来了。她对夏俊宝印象本来就不深，半大孩子变化也大。

    没注意看街边拖板车的半大孩子，也不会知道夏俊宝被樊雨逼的有多么心理阴暗，才13岁就懂得刺激夏大军寻找快乐……就是知道了，夏晓兰也会夸一句干得漂亮！

    车子停在了安庆县一中门口，这里变化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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