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大年三十。

    夏晓兰早上起床就发现又下雪了。

    小雪花飘着，家里的火炉烧的暖暖的，她刚洗完脸就有村里的妇女上门帮忙。

    刘勇说要带10个人去外地打工，开工就算10块一天，以后还能涨钱，这待遇比商都的正式单位都高，为了这10个名额，来帮忙煮团年饭的女人也能把夏晓兰家门槛踩烂。

    陈大嫂也一早来帮忙。

    她做媒没成，不是很想到夏晓兰家来，但刘勇说要带人出去打工，陈大嫂就想让自己男人去。之前夏晓兰还人情把卖油渣的生意给了陈家，陈旺达没给大儿子家，想让大儿子以后当村长，陈家好几个兄弟姐妹，总不能让陈老大占了所有的好处。

    当时陈大嫂还没感觉，可是分到油渣生意的那家，一年来少说赚了几千块。

    陈大嫂眼热！

    几个妯娌里，她本来是最得意的一个，现在被人超过，陈大嫂不舒服。

    儿子陈庆连寒假都不回家，念书那么拼命，陈大嫂不想扯儿子后腿，以后陈庆在城里安家，左右离不开钱。大学刚毕业，想来也不会有太高工资，陈大嫂得给儿子攒钱呀——她就想着，村长这位置，公公陈旺达看样子还能干几年，这几年她男人出门打工攒几年钱，两头都不耽误呗。

    想的还挺美的，不过她给刘芬介绍的对象不是田老三那样的赖皮狗，买卖不成仁义在，陈大嫂心里的芥蒂又没说出来，夏晓兰还是欢迎她上门的。

    今天帮忙的妇女们都老实了，有求于人，哪里会再刺探刘芬结不结婚，再提这个事儿，也是破口大骂田老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投生到田老三家当儿女，也是倒霉……瞧我这嘴没把门，不提这个。”

    是挺可怜的，刘芬心软，听人说起来都不舒服。

    但于奶奶把话说的清楚明白，刘芬要同情田小燕姐弟，田老三那个癞皮狗粘上就甩不掉，到时候谁来心疼晓兰？

    刘芬生活的重心就是她闺女夏晓兰，欺负她可以，欺负晓兰，给她闺女添麻烦就不行！

    “那也是个人的命，能不能过得好，看田小燕姐弟将来争不争气吧。”

    刘芬一边揉面，一边对别人说。

    要说倒霉，晓兰投胎在她肚皮里也不算好命，能有今天的日子，还是晓兰自己奋斗来的。她心痛自己闺女吃的苦，别人的孩子苦不苦，她不能个个都管到。

    隔着窗户，夏晓兰听见她妈说的话，夏晓兰很高兴。

    她妈做事终于学会了不自己受委屈，有啥想法都说出来，这个变化太大了！

    “妈，你和婶娘、嫂子们咋不把灯开着？”

    陈四嫂大着嗓门，“开啥灯，你家这厨房可亮堂堂的，还干净！”

    厨房修的灶台，大铁锅就两口，还有两个烧蜂窝煤的炉口，一边烧火，灶膛的余热就把水给热了，洗菜的池子上有两个水龙头，一个热水一个冷水，夏晓兰家里的水是用抽水泵从井里抽到蓄水里，家里到处都铺着管道，在七井村第一个用上了“自来水”。

    其他地方的方便村里人还没感受到，对厨房里干活的女人们来说，这厨房干净亮堂的让人羡慕。谁说夏晓兰家这房子修的奇怪，谁住进来谁才晓得好处！

    夏晓兰要去厨房帮忙，根本就轮不是她，切菜洗菜，准备配料的活她都挨不上边。

    刘勇负责招待村里男人们，把夏晓兰也喊去说话。

    这些人怪不好意思的，但夏晓兰性格爽朗，这个喊叔那个叫哥，一点也不扭捏。他们就发现大学生其实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啥都能说两句的晓兰。其实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跟着刘勇去外地打工的事。

    “富余劳动力进城，既能赚钱贴补家用，也能支援城市建设，这是好事。”

    说农民工是廉价劳动力，那是以后的事儿。

    在85年，出去打工赚的钱，比商都这边正式单位的工人工资都高。

    就是医疗等福利待遇比不上单位的职工，但想赚钱还挑三拣四，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80年代第一批进城的民工，一小部分人会有不同的境遇，将来当老板都可能。

    外面的世界很大，就有无数的机会。

    要窝在落后的农村，那就真是要种一辈子田地。

    夏晓兰知道舅舅刘勇当老板挺有良心，这些村里的人跟着刘勇打工，至少不会被骗。辛辛苦苦一年，能拿到工钱，这才是民工最需要的保障！

    大学生的身份，让夏晓兰说话很有说服力，让在座的男人都蠢蠢欲动。

    刘勇今年只要十个人，有两个人自觉和刘勇关系不是那么亲近，认为自己选不上，也没叫刘勇为难，就问刘勇能不能带他们一起出去：

    “我们自己找活干，就是没出过远门，心里没底。”

    要是不嫌弃脏累苦，在鹏城都会有活干，多带俩人刘勇倒是没意见，只要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他都乐意帮一把。

    “商都只能坐火车到羊城，要想去特区，都要到公安局办边防证，这个我尽量给大活儿帮上忙！”

    顿时就一片叫好声，都说刘勇仗义。

    李凤梅出来看了看人有没有到齐，说准备开饭，于奶奶一问时间才中午12点。

    “急啥，让他们先把正事谈好，一会儿喝的醉醺醺的没谈拢还扯皮，你先让厨房帮忙的垫垫肚子。”

    于奶奶今天是“行政总厨”，海鲜怎么烧，全是于奶奶指挥的，老太太亲自尝的味儿。

    李凤梅也觉得于奶奶说的有道理，反正啥话从于奶奶嘴里说出来都很可信，谁让于奶奶有见识，李凤梅和刘芬就服于奶奶的管。

    夏晓兰可不吃于奶奶那套，她觉得于奶奶从昨天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您为啥不让开饭啊？”

    于奶奶瞪她一眼，“你急啥，万一还有客人没来呢。阿芬，昨晚叫你炖的羊汤咋样了？”

    都是一个村的，喊一声开饭了，几分钟走到。这理由没把夏晓兰说服，她还想问于奶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田小燕咋又跪在门口？”

    夏晓兰那火气，嗖嗖就冒的老高，这田家真是没完没了，故意不让人好好过年是吧？

    ……

    连续下了几天雪，地上的积雪未化，幸好是底盘高的大吉普，要是普通的小车在这雪路上还开不动。

    “领导，还有几里路就到七井村了。”

    这种雪路，又不敢开快了，一路上慢慢蹭着走，越野王者也就比乌龟快一点。

    后座的领导抬起手腕看看表，“不着急，你慢慢开。”

    吃不吃饭是次要的，重要是这么个场合，他觉得自己应该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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