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雪落在“凤仪宫”那块金碧辉煌的牌匾上,高墙上洒下朦胧的光,让人不禁产生一股庄重感,这是比明昭公主的飞鸾殿还要华丽的宫室。往日,它是一派生机,但近日又瑟索起来。
宫门口站着一胖一瘦两个宫女,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较胖的宫女烦躁地皱起眉,一只手捂住口鼻,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这都病了多久了,也没见陛下来看过一次。整日喝药,味道重死了,到头来苦的还不都是咱们这些伺候的宫人?”
姜皇后的确病了有小半月了,换作从前,她还得宠时想必泫武帝要日日陪在身边照顾,就算不在,人参灵芝之类的补品也会大批大批地往宫里送。可如今,姜皇后日日等,也没能等到泫武帝踏足凤仪宫。
她这次生病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落水。冬日的水冻得很,池塘里又满是淤泥,宫人救的不及时,这才感染上的风寒。至于为何落水,一切源自于董淑妃的一场邀约。
本是请她去赏雪吃茶谈谈天,最后变成一大群太监宫女眼睁睁看着两位金尊玉贵的娘娘双双掉进御花园的池塘里。
董淑妃家族地位不高,还是因为诞下两位皇子泫武帝才提拔了她的长兄董琰为镇康将军。而今泫武帝欣赏她的皇子萧澈,也就更加宠爱这个董淑妃,她也越发不把中宫皇后放在眼里。
请姜皇后去看雪是假,借机陷害她才是真。只要让皇帝以为是姜氏把自己推进池子里的,那么姜氏的地位将彻底动摇,再怂恿朝廷里那些加入澈王一党上折子请求废后,她也就能够顺理成章坐上梦寐以求的后位。
可惜,姜皇后身边还有个明昭公主。
明昭公主的性子可不是好欺负的,董淑妃在背后使什么阴招,她总能想到办法化解,这次的落水,就是她让姜皇后也一起跳下池塘的,虽然夺不回皇帝的恩宠,但至少,她不会因此让淑妃钻了空子,丢掉中宫的位置。
姜皇后本来就没有皇子,地位早就岌岌可危,现下失了圣宠更是如霜打的茄子,这中宫之位谁都想来分一杯羹了。
瘦宫女往殿内看了看,见还没熄灯,拍了拍胖宫女,小声警醒道:“别怨天怨地的了,要是让里头的听见了怎么办?娘娘平日里待我们不薄,你这话往后可别再拿出来说了。”
胖宫女斜她一眼,似乎是不满她责怪自己,但到底还是噤了声。她心里明白,这话让姜皇后听到了没事,可要是让性格骄纵的明昭公主听见了,她就算不掉脑袋也得被扒层皮。
殿内,雕刻凤纹的绞丝金边灯盏明明灭灭地闪着,年近四十的女子穿着一套象牙白绢质交领中衣,安静地坐在铜镜面前,眉眼低着,微微走了神。
倒是软榻上卧着的妙龄少女,脸上一派愤怒,说道:“母后,您就真放任淑妃在后宫中如此横行霸道了?”
姜皇后放下桐木梳子,看向明昭公主,摇了摇头:“只怪母后从前没能压制他们母子,董氏得宠,四皇子如今又掌管着一整支安定军,母后也是没法子了。那日若不是明昭你提醒,母后还得吃她的亏。”
“安定军又如何,母后莫忘了您和楚老郡公的关系,”明昭公主的眼中浮出一丝快意,“父皇总不会做到无情无义的份上,毕竟……”
她没有再说下去,这萧氏的江山,毕竟是楚氏一族拱手相让的,泫武帝在他老人家面前也是要矮上一头的。
“不。”姜皇后肯定道,“你父皇就是那样的人,明昭,是你还不够不了解你父皇。他其实做了不少打压楚家的事,只是无人知晓罢了。他曾说过,他忌惮楚家人,怕他们夺回皇位。
思及此,她垂头,像是看透了所有一般叹了声气。
明昭公主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在她的印象中,泫武帝一直是个好父亲,她以为,他也是个好皇帝。可疼爱的背后是重重算计,她不会想到,她只知自己是金枝玉叶,要让母后中宫的地位稳固,不能被外人抢去了。
“可母后,淑妃不得不除,”明昭公主再三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淑妃那么爱给您使绊子,万一哪天真中了她的计呢。”
“不会,你五哥今早,带回来了个好消息。”
姜皇后缓缓拿起剪子,剪去灯芯,殿内霎时暗下去,黑暗中,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明昭公主立时激动起来。“什么好消息?”
姜皇后抬起眼,眸中一片汹涌,道:“明日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