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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俞幼泉和九王都算不上特别熟悉,真正接触的其实只有观星客。

    但是。

    观星客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是他主动找自己,俞幼泉想要主动联系上他,还真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俞幼泉决定将第一个说服的对象放到剑圣钟离岫身上。

    他毕竟学习过剑圣钟离岫的离火剑意,和他之间也勉强算得上是有些许香火情。

    至于九王的其他几位,明山钓叟和郑老祖、师父郑玄成分别前往游说。

    在俞幼泉看来,圣人翼鸿远仙逝之后,南晋的形势格局就彻底变了。

    不再是九玄门一家独大的镇世宗门模式,而是以边城九王、十三天柱、南晋朝廷等势力为首的松散联盟。

    能维持目前这种局面,尚且还算是圣人翼鸿远的遗志尚在。

    整个世界依旧还在按照曾经的惯性在运转!

    至于最根本的原因,则还是南北之战过去的时间太过短暂,所有势力目前都尚且还在舔舐伤口,并没有真正进入到重新洗牌的战略期。

    这既是圣人仙逝,南晋缺乏让所有势力都能信服的第一高手的原故,是客观事实。

    但也极有可能是圣人翼鸿远有意为之,用意大概就是养蛊的同时,给九玄门争取一些喘息之机。

    只能说用心良苦了!

    但是。

    问题也不是没有,那就是现如今的南晋乃是一盘散沙,若真想要做什么事,难度直线上升。

    想要再如当年翼鸿远那般,一纸诏令,直接征调天下各大势力共同修建边城十二,几乎不可能再办到。

    好在他现在所要做的这件事,本质上也并不是这么高难度的事。

    悬臂城。

    闻听到是俞俱醴前来拜访,离火剑派中的修行者都非常吃惊,而亲自过来接待的则是剑圣钟离岫的亲传弟子,也是他的弟弟钟离暗。

    彼此再见,钟离暗却是难免唏嘘。

    身为剑圣的亲传弟子,钟离暗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天姿会输给谁,但面对幼龙他却真真切切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再见俞俱醴,他甚至已经有些看不懂俞俱醴的境界和修为了。

    要知道二者初见的时候,在钟离暗眼中,幼龙尚且还只能勉强算一个后起之秀。

    而现在俞俱醴甚至都有资格和师父坐而论道了!

    钟离暗拱手,佩服道,“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几年不见,俱醴兄可是狠狠惊艳了我们所有同时代的天之骄子!”

    俞幼泉顿时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和奇遇,我只是稍微领先了一两步,相信钟离兄很快就能追赶上来。”

    钟离暗没有说话,但眼眸里透露着锋芒。

    很显然他对于追赶俞俱醴这件事,的的确确是非常之上心。

    身为这个时代最耀眼的天才之一,注定要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心高气傲,从来都不服输。

    哪怕是已经领先好几步的俞俱醴也不行!

    事实上,钟离暗也的确不是夜郎自大,这几年不是只有俞幼泉一个人在大踏步向前,他于境界上也并没有落后。

    只是相较于无敌路,他在这方面的底蕴的确是差了一些。

    又寒暄一阵,俞幼泉成功在钟离暗的引领下来到了剑圣钟离岫闭关的地方。

    那是一处山谷,山谷的正前方是一条飞瀑。

    而在飞瀑的正下方,则能看到一口插在下面的剑器。

    至于飞瀑不远处的青石上,剑圣钟离岫正盘膝而坐的。

    在钟离岫身上,俞幼泉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强大的气息。

    但是。

    俞幼泉还是能够感知到他的强大!

    因为身合天心印记,俞幼泉能够看到很多类似星辰一般的光点,除却圣人之外,钟离岫的光点最是明亮。

    只论战力,钟离岫毫无疑问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感知到俞幼泉走了进来,钟离岫忽然道,“似这一条飞瀑,若是想要一直存在,又当如何?”

    俞幼泉微微诧异。

    剑圣这是考教?

    貌似感觉又不太像!

    俞幼泉抬头,望向这一条飞瀑。

    只见飞瀑从九天飞落,径直落入面前这个水塘。

    飞瀑看不到源头,活水无尽,水塘也似乎永远都填不满。

    很快,俞幼泉看出了一些东西。

    譬如。

    这飞瀑中流淌而下的是水但本质上也不是水,而是无穷无尽的秩序神链,它们就像是飞瀑之水一般静静流淌。

    至于水的源头,自然而然就是大世界、大天地。

    总感觉就像是剑圣一剑将天捅出了一个窟窿,然后无尽的大水就从这个窟窿里源源不断的流淌而下。

    至于下面的水塘,既是接纳瀑布湍流的容器,但本质上也是剑圣将天河之水归还天地的一种法门。

    俞幼泉微微咋舌。

    剑圣已经走到这个高度了?

    但是。

    道路貌似是有些走偏了!

    以他对龙珠洞天和万星大阵,乃至于是镇界大阵的了解,圣人天地最好能形成一个封闭的界域。

    如此,方能和大世界对抗的同时又和谐相处。

    而剑圣钟离岫的道,却像是一剑将天捅个窟窿。

    或者说,剑圣钟离岫的道本质上就是一口锋锐无匹的剑.他这是想要以剑辟开万物,而不需要构筑自己的世界。

    宁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

    但是。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剑圣钟离岫的剑意稍微弱小了一点,他这口锋锐无匹的剑就必然会折断.

    俞幼泉道,“瀑布若想要一直存在,无非就是水源和山崖。水源不竭,山崖不被磨平,瀑布自然就能存在。”

    “剑圣前辈面前这条瀑布,水源在短时间内自然无忧,但山崖却还不够高不够牢固,极有可能由瀑布变成普通的湍流。”

    剑圣面露微笑,说了一个很简单的答案。

    俞幼泉也知道,剑圣并没有真正向他所求答案的意思。

    到了剑圣这个境界,对于任何答案,他们大抵都会自己去求索。

    因为。

    对于他们所在的领域,他们自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最高峰。

    山脚下的人又如何能有资格教山顶的神该怎么做?

    “善。”

    俞幼泉能回答出这个问题,起码说明俞幼泉看懂了他面前这条瀑布,的确是有和他平等对话的资格。

    钟离岫道,“堆高瀑布的山崖就是我目前的剑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还不够高。反倒是自不久前天分南北,这天地间的湍流却是大了很多,与我而言也是多有裨益不知道友此来何为?”

    俞幼泉行礼道,“好教剑圣前辈知晓,俱醴不久前四境圆满.”

    俞幼泉当即将他无敌路感知到的种种,以及他所做出的一些猜测悉数告知了剑圣。

    剑圣钟离岫并不意外,道,“近日我也斩了一些妄图袭扰我道心的污秽,很有意思,让我受益良多。”

    俞幼泉意外。

    剑圣知道,而且还斩灭了一切影响?

    厉害!

    似是感知到俞幼泉的心绪,剑圣心有自傲道,“痴于剑者,心即剑,剑即心,掌握自己的心和掌握自己手中的剑一样,这是最基础的能力。”

    俞幼泉咋舌之余,又有些无语。

    世人都说剑圣很高傲,也的确是,但在他看来这剑圣也的确是非常装逼。

    当然。

    也极有可能是牛逼的人物一句简单的实话,却总能让外人感觉牛逼到不行,或者装逼到不行。

    “剑圣前辈剑心通明,可以不受到这些污染侵扰,但世人多庸碌凡俗。若是放任污染肆虐,世上不知道还有几处清净之地,更不知还有几位心净之人,俱醴希望剑圣前辈能支持晚辈彻底封死国门,严禁一切修士擅自偷渡到北魏接受古法天地的洗礼。”

    俞幼泉深揖行礼。

    剑圣面露意外之色,道,“你可考虑好了?吾斩污秽,感觉这些污秽之物本质上并不是特别强烈,就算是普通人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就受到袭扰.最少需要好几年才会大爆发,而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受到天下修士非议!”

    俞幼泉:“身为无敌路修士,我能清晰感知到天地之间有污秽降临,我是罕见的清醒者.而这件事终归是要有人牵头去做的!”

    一路走来,俞幼泉已经深刻的感知到命运的存在。

    这玩意儿貌似很玄奥,但说穿了其实貌似也并不玄奥。

    在不同的大势之下,人总有立场、利弊考量。

    就像是站在俞幼泉目前这个位置,他必然会选择这么做。

    哪怕是重新来过,他必然依旧还是会这么考虑这么做!

    因为。

    天地终究只有这么大!

    一旦污染蔓延,他自己在乎的那些人,或许也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

    他牵头做这件事,是拯救世人,但更多还是拯救他自己所在乎的人。

    二者都在天平的同一个方向,本质上并没有互相干扰,更不需要他做类似二选一的选择题。

    做出这样的选择,再简单不过。

    剑圣顿时笑了。

    一个剑指后,剑圣面前的飞瀑却是飞出大量的水,最后这些水悉数落在一张纸上,并形成了一个小剑。

    “纸上需要什么文稿,你稍后自己撰写吧。”

    俞幼泉抱拳。

    “多谢剑圣前辈仗义支持。”

    晋膴城。

    拓跋村夫前辈所镇守的雄城。

    和剑圣前辈所镇守的悬臂城不同,拓跋村夫所镇守晋膴城里面则是成片的田地。

    甚至可以看到,田地中间有大量耕田的农夫。

    相较于剑圣坐镇雄城的森然、气派、清净,拓跋村夫所镇守晋膴城真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俞幼泉甚至还能够看到,田地中有农夫正扶着曲辕犁,在地里赶着牛,一边犁地一边高声唱歌。

    颇有点像是三国演义中刘关张前往南阳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时的场景。

    田园耕读,世外桃源。

    很快俞幼泉就发现了问题的不对,这座雄城中,有真正的农夫农妇,但其中也有一些虚假的。

    或者说干脆就是拓跋村夫前辈以大法演化而出!

    俞幼泉粗略看了看,就从其中看到了老叟、壮汉、农妇、稚子、老黄牛、山羊。

    俞幼泉不由咋舌。

    如果说北魏的佛陀一模一样,那么南晋的王者还真是各有特色。

    他甚至还从其中一些农夫手中看到了他们正在撒肥料,或者正在尝试新的作物播种法。

    俞幼泉顿时笑了。

    这位拓跋村夫前辈的道,大概率就和农业有关。

    天下间种种和农作物养殖有关的革新,大概率都会反馈到他这里。

    俞幼泉和拓跋村夫前辈不曾见过面,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这位村夫前辈才是真正的焦急深厚。

    俞幼泉走到一位正在歇息的老叟身畔,行礼道,“晚辈俞俱醴见过拓跋前辈。”

    拓跋村夫笑了笑道,“不错,不愧是个懂种地的山村小子,懂种地也懂看人。”

    俞幼泉跟着笑了笑。

    只见此时的拓跋村夫双手杵着锄头,望着面前绿油油的禾苗道,“你看这些庄稼老夫种的如何?”

    俞幼泉当即循声望了过去。

    第一遍,很正常的庄稼。

    第二遍,依旧非常正常。

    但很快,俞幼泉就在这些庄稼上面捕捉到了非常淡的星力的力量。

    俞幼泉顿时恍然。

    想到了当初四境圆满龙珠洞天里悟道时的情境,通过不同的星辰组合,就能交织出不同的大道。

    很显然,拓跋村夫前辈这些庄稼,都是通过星力浇灌,拔苗揠长出来的。

    这让俞幼泉就略微有些不解了!

    拓跋村夫既然走的是后土之道,同时又和天下稼穑联系到一起,断不至于做这种违反庄稼生长的事。

    反常的做法,自然有反常的诱因。

    俞幼泉脑海中一道灵光划过,当即道,“古法天地规则下,星辰之力对庄稼生长又莫测的影响?还请前辈教我!”

    “孺子可教也。”

    拓跋村夫顿时笑了起来,随即面色异常凝重,“老夫感觉大地在星力的浇灌下,出现了一些异常,当即做了好几轮实验。”

    “大地依旧会生长庄稼,而且还会生长的很好,但是里面的一些污秽物也会因此累积一旦人畜吃了过多这种粮食,必然还是会受到污染和影响!”

    俞幼泉顿时眼睛一瞪。

    身为一个穿越客,俞幼泉前世接触了太多太多影视作品。

    其中他比较喜欢的一个类别就是废土、末日。

    但是。

    对于华夏人而言,只要土地还能种出庄稼,本质上就不能算作是绝对的末日,顶多只能算作是乱世。

    这或许就是华夏人铭刻在基因里的种田天赋,甚至哪怕是玩游戏,但凡能种田,那必然就能狠狠引起华夏玩家共鸣。

    而现在拓跋村夫却告诉他,星辉洒落之下,大地都有可能受到污染,甚至就连种出的粮食里都蕴含毒素和污染。

    俞幼泉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有种源自灵魂中的恐惧和颤栗!

    俞幼泉面色空前凝重道,“民以食为天,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拓跋前辈可曾发现有什么办法能削弱或者消弭污染?”

    拓跋村夫摇头。

    “目前,我只能做到我自己斩灭掉那些污染,但老夫这种修为,天下几人能有?”

    俞幼泉倒吸口凉气,强制冷静道,“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还请前辈辛苦找寻破解污染之法,解救万民于倒悬。”

    拓跋村夫浑浊的眼眸明亮道,“俱醴,你是想要当人皇吗?”

    啊?

    俞幼泉一愣。

    他还真没有这个意思啊!

    拓跋村夫捋着胡须道,“那你是想要当新的圣人吗?”

    俞幼泉摇头。

    “当修为破七境,我自然就是新的圣人,现在多想也没有用。”

    拓跋村夫哈哈笑道,“那就是想过了,可以的.无论是人皇也好,还是新的圣人也罢,老夫感觉俱醴都有这个资格。”

    俞幼泉没有接这个话茬。

    还是那句话,到了七境他自然而然就是圣人,境界不到就算是自封为圣人那也无用。

    拓跋村夫:“到底是先行圣人之举而后成圣人,还是先成为圣人再行圣人之举呢?”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老夫却是感觉俱醴现在就走在成圣的路上,俱醴我支持你,至于化解污染的药,老夫还是会竭力寻找的,放心。”

    “俱醴有一颗爱民之心,老夫又岂会没有?”

    俞幼泉闻言,当即一揖到底。

    还是那句话,到目前为止,北魏的佛陀给他的感觉那就是一模一样。

    几乎每一位罗汉、菩萨、佛陀,都以推动天地回归古法,建立人间佛国而努力。

    说的好听些,就是有理想,众志成城。

    但说的不好听的,那就是毫无个性而言。

    相反玄门九王,几乎每一位王者都走出了自己的路!

    真的很有意思!

    俞幼泉首次对玄门的散漫和不团结有了新的认识。

    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拓跋村夫和俞幼泉打了声招呼,明确表示他想要收郑世昶和郑英琼为徒。

    俞幼泉自然没有意见,甚至还非常支持。

    这样一来,九王中的拓跋村夫和他、郑氏,那就变得非常亲近了。

    重楼城。

    当俞幼泉见到乐圣程青衣的时候,程青衣竟已经煮好了茶水,在一间非常清净的雅间和他见面。

    程青衣笑道,“俱醴以敢为天下先说服剑圣,以仁义说服拓跋村夫,不知将以什么来说服我?”

    俞幼泉有些诧异。

    程青衣消息这么灵通?

    程青衣笑道,“我乃镇界大阵之喉舌,只要剑圣和拓跋村夫不阻断我的感应,你们谈些什么,自然能很快反馈到我这里。”

    俞幼泉凝重道,“若是前辈不愿,晚辈就算是说破喉咙,也自然不可能打动前辈。”

    “而晚辈过来的时候,前辈却是早早亲自煮好茶,一切都说明前辈一颗心赤忱,本就有怜悯天下草木青的胸怀,又何须晚辈再赘言?”

    程青衣顿时抿嘴而笑,“却是不曾想到,闻名天下的幼龙竟如此会溜须拍马.可是,我既没有剑圣前辈的超然武力,又没有拓跋老哥的种田绝学,最多只能唱两句戏曲,恐怕很难帮扶到俱醴。”

    俞幼泉顿时笑了,深揖道,“乐圣前辈大义,但此话说的却是有些差了。”

    “哦?”

    程青衣放下手中茶盅好奇起来。

    俞幼泉:“如果说剑圣前辈最擅长说服人,那么拓跋前辈就最擅长让人吃饱肚子,减少忧患,而乐圣前辈却最擅长降服人心。”

    “舆论战那也是战斗,丝毫不比剑圣前辈弱小!”

    程青衣笑笑道,“俱醴真擅长说笑。”

    俞幼泉:“千真万切,如果乐圣前辈愿意相信晚辈一次的话,晚辈或许可以让前辈也领略一下,如何降服天下人心。”(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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