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该当值么?”伏大见小弟弟伏五闲闲的样子,心中纳闷。弟弟是侯爷的亲兵队长,向来是忙忙碌碌的。
“侯爷放我一天假。”伏五笑嘻嘻。虽是辛苦跑了趟广宁,一路上又提心吊胆的,好歹平安把程濛送了回去,顺利交卸了差使。得了奖赏,又给了假。
“侯爷娶了新媳妇,心情好呗,便宜你小子了。”伏大笑道。他在京营任指挥使,前程不错,事事顺利,时时笑口常开。
“可不是嘛,”伏五拍拍大腿,“大哥就是大哥,一句话就说到点儿上!可不就是侯爷娶了夫人回家,心情好。”
伏大笑道,“好啊,,小五如今也会说奉承话了。这马屁拍得哥哥心里舒服,哥哥爱听。”
哥俩正说笑间,门帘挑起,黑红面庞,五官端正俏丽的伏凤走了进来,生气勃勃的叫道“大哥!五哥!”
伏五爱怜的说道“瞧瞧小妹这一头汗,快去擦擦。”伏凤不在意的顺手抓起帕子擦汗,“五哥,我想学小红拳,你教我好不好?
“我哪教得了?”伏五跟妹妹开着玩笑,“小妹是夫人的亲兵,千挑万选的女中豪杰,我这半吊子哪敢教?”
伏凤今年已是十四岁了,爹娘去的死,是被哥哥们带大的,从小跟着哥哥们舞枪弄棒,功夫很是不错。人又淳朴听话,前阵子被挑上做了平北侯夫人的亲兵。
“那是。”伏凤面有得色,“咱们天朝这么多王妃公主、公侯夫人里面,也只有骊王妃和夫人有女亲兵。骊王妃的女亲兵有八十名,夫人的女亲兵有六十名,我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才选出来的!”
亲兵是各人私养的,有能力养精锐亲兵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重臣名将;有能力养女亲兵的就更少了。
便骊王妃,本是瓦剌公主,做姑娘时就有一支精锐亲兵,嫁为骊王妃后旧习不改,只要出门,必有一队少女亲兵前呼后拥,左右护卫;平北侯夫人嘛,咳咳,侯爷这人是千好万好,只是怕岳父这一点实在是没面子,还有,对夫人未免太迁就了些。特意选出品性纯良、武功高强的一队少女亲兵来保护夫人,夫人深闺贵妇,哪里需要亲兵保护了?
“好神气么,那我便是不教。”伏五笑道。
“五哥不肯教就算了,我找莫利姐姐来教!”伏凤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副淘气可爱模样。
伏五脸黑,红了脸也不大看得出来。伏凤却知道自己这小哥哥此时一定是脸红了,嘻嘻,提到莫利姐姐他哪会不脸红呀,那可是他没过门的妻子,他的心上人。
“莫去烦她。”伏五吩咐伏凤,“她是夫人的亲兵队长,要管的事情多,哪里顾得上?没看她忙成什么样子了?人都瘦了一圈!”
伏五自顾自说着话,伏凤已是拉着伏大,笑弯了腰,“大哥你看,看把五哥心疼的。说五嫂瘦了呢。”
伏大看着嬉闹的弟妹,心中欢喜,笑道“小妹莫乱说话,什么五嫂,还没过门呢。”
伏凤叫道“五哥你磨蹭什么,快点儿娶莫利姐姐过门啊。”
伏五黑了脸。他自是想要早些娶妻。无奈前阵子莫利说的是“我们姐妹二人自小护卫夫人,如今莫怀姐姐如了心愿,嫁到边关做参将夫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去了,只余我一个,总要把几个小丫头教出来,我才放心得下。”这阵子又成了“总要把夫人的亲兵教出来才行。”
这少女亲兵,哪是一天两天教得出来的。这媳妇,也不知哪天才能娶回家。
“也不知夫人好好的要什么亲兵。”伏五嘟囔道。他气愤之下,只觉得若不是侯夫人要什么劳什子的亲兵,自己便不会娶不上媳妇。
“你没听说么?”伏大诧异的看了眼弟弟,“侯爷和夫人想出海游玩,孟大人放心不下夫人的安危,不许出去。侯爷便想出这招,是去岳父疑虑的意思。”
伏五愣了愣,“我才从广宁回来,这个却是没听说。”又接着问道“有了这队少女亲兵,孟大人可没话说了吧?”可怜侯爷盖世英雄,被岳父管得死死的。
伏大哈哈大笑起来,“孟大人还是不许!”做岳父做到孟大人这份儿上,真有面儿,女婿比儿子都听话。说不许出去,还真就不敢出去。
这边伏五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愤愤不平不提,平北侯府,悠然跟张并起了争执。
“不管他了,咱们偷偷走!他又追不上!”悠然发起脾气。老爹太霸道了,他让管好侯府,自己确是已把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条;他说路上不安全,张并便招兵买马弄来一队亲兵;还不许人出门,讲不讲理呀。
假期只有两个月,再耽搁下去,两个月很快就会过去了。
“我怕气着他。”张并老实说道。
悠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丈夫,“你不会真的怕他吧?”那怕岳父的形象,不是为了蒙人的吗?
“我是真的敬重岳父。”张并喟叹一声“阿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位好父亲,是人生幸事。”
悠然凑近自己丈夫,狐疑道“哥哥,你不是真的愿意让他管你吧。”悠然都有些不确定了,自己是不愿让老爹管太多的,长成大人了就该自己做主,而张并,他好像不是这样?
“愿意。”张并认真的点头,“我从小便是自己管自己,如今有长辈管我,我乐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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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种什么心理,这么大人了愿意给别人管?自己当家作主不好吗?悠然真是不理解。
迎着妻子疑惑的眼神,张并轻轻说道“岳父训斥我,我很是恭顺,阿悠,我不是装的,我知道岳父这么做是为我打算,我很感激。”
悠然心中酸楚,眼圈微红,“我知道。从我第一次听人说起,爹在朝臣面前训斥你,我便知道,爹爹是在为你做打算。”老爹一向温文尔雅,待人周到有礼,若不是魏国公府逼张并太狠,他又何必逞这个威风,出这个风头。
张并低声道“岳父是爱屋及乌,他是太在意你了。咱们莫惹他老人家生气着急,可好?”
悠然用力点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张并把妻子揽入怀中,二人紧紧相拥。
良久,张并沉声说道“阿悠,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爹爹。”为儿女苦心谋划,为儿女精心打算;孝顺母亲,但若母亲要危害儿女,一定不许。
像张铭,不能说他不爱儿子,只是他牵绊太多,顾虑太多,自己为魏国公府献身还不算,还想把儿子也搭进去。
悠然柔声道“你有啊,我爹爹就是你爹爹。他会疼你的,就像疼我一样。”
张并一脸委屈,“爹要疼我,你更要疼我。”
悠然乖顺的“嗯”了一声,“我最疼哥哥了。”
张并将头埋入妻子怀中,心头温暖静谧,舒适安宁。
次日,悠然翻弄起金珠首饰。“给六妹妹添什么好呢?”欣然出嫁在即,做姐姐的要准备添妆礼了。
张并见妻子兴致蛮好,不再琢磨着出海游玩,松了口气,前阵子妻子一定要去,岳父一定不许,难为坏他了。如今总算有一个人让步了。
“添什么都成。”张并笑道“首饰也好,庄子铺子也好,直接给金银也好,都随你。”
“好大的口气!”悠然“拍”的一声合上首饰盒子,跑到丈夫身边,眼神很是热烈,“哥哥一定是家财万贯了?”
“略有积蓄。”张并亲亲妻子的小脸,谦虚说道。
“我最喜欢数钱玩了!”悠然大声宣布。前世她也是数过很多很多钱的,只不过数来数去都不是自己的。对于银行的工作人员来讲,手中数的不能当成钱,只能当成一种产品。
张并笑笑。带悠然去了密室。
“这么左拐右拐,这么远,好难找。”悠然正边走边抱怨着,蓦地停住了。
脚停,手停,口停。整个人都呆了。
眼前金光一片。“这么厚的金砖!”悠然回过神来,惊叹道,“这么多金砖!”
跑去抱起一个,“这么重。”悠然一脸惊喜的笑,回头问张并,“这些都是你的?”
“都是咱们的。”张并走到妻子身边,微笑道“数着玩吧。”
“太重了,不好玩。”悠然摇头,这金砖可不像纸钞,拿着轻巧。“我能用不?”
张并把脸伸到妻子面前,悠然亲亲他面颊,张并郑重答“能。”
悠然欢呼一声,狠狠亲了口金砖。
“金砖有我好么?”张并问得有些酸溜溜。
“没有!”悠然果断答道。张并刚略有些笑意,便听到妻子色迷迷说道“我此刻看你,都是金光闪闪的。哥哥,你是好多好多金子。”
这小财迷。张并气哼哼抱起妻子,出了密室,扔到床上。
悠然独自傻笑老半天,方捉住张并追问金子来历。张并背过身子不理她。这小丫头,看到金子比看到自己眼睛更亮!
悠然问不出金子来历,关心起密室来,“你建的?安全不?”
张并白了她一眼,“这儿原是亲王府,原本就有这密室。”谁费劲巴拉的去建这个。
阔了!做富人的感觉真好!悠然自顾自傻乐起来,直到天色已黑还一脸迷蒙,沉醉已深,张并实在看不过眼,把她抱到净房泡了回热水,回房后对着她的脸命令“不许再想金子!只能想我!”
悠然嗤之以鼻,“谁想金子了?我早就放下了,是哥哥还没放下!”
这么调皮,少不了要被打屁股。刚打两下,悠然就一脸花痴相的吻上丈夫的脸,“哥哥好好看,金光闪闪的。”
一番笑闹后,缠绵至深夜。
次日晨起,悠然睡饱了睁开眼睛,咦,他还在,他早起不是要练功吗?
阳光照在他脸上,他一向英武坚毅的面容此刻异常柔和,呵此情此景,胜过十倍百倍昨日的金砖。
“岳父今日休沐,咱们便今日去送吧。”张并催促妻子拣了两样贵重首饰,并一个庄子一个铺子,起程去孟家。
“会不会太多了?”悠然有些犯嘀咕。倒不是舍不得,是不想太招眼。
“不多。”张并很笃定,“最小的孩子了,这辈人最后一场喜事,热闹点好。岳父岳母定会高兴。便是这样最好。”
二人到了孟家,见礼寒暄毕,送上添妆礼。孟老爹皱眉道“太厚重了。”
悠然见钟氏脸色不虞,忙笑道“六妹妹是咱家最小的,做姐姐的,自然该疼小妹。小妹福泽深厚,当得起,便是这样,夫君他还嫌简薄了些呢。”
钟氏闻言高兴起来,看张并的脸色也和悦了很多。
孟老爹微笑道“罢了。横竖你们不缺这个。”
钟氏见事已落定,心中舒畅,对悠然赞许点头,说道“你很知道友爱妹妹。”
悠然还没来得及谦虚几句,钟氏已面色一板,训斥道“只是对夫家长辈也要孝顺礼敬才是。你以后要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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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忙站起身来,正要恭敬应“是!”已被孟老爹拦了下来,温和道“悠儿,贤婿,先到侧厢坐坐。”
悠然和张并恭敬应了,起身到侧厢坐着喝茶。
孟老爹按下心头怒火,温和对妻子说道“结亲时原本就说了,女婿是自立门户的人,悠儿哪来的夫家亲长?”
钟氏心中不满,“满京城谁不知道,女婿是驸马爷亲生子?那青川公主不就是他长辈?对嫡母这般无礼,人家都说孟家女儿教养不好,莫带坏我欣儿的名声!”
“人家?哪个人家?”孟老爹耐心解释,“太后和皇上都不说悠儿做错,谁还敢说悠儿做错?青川公主身份非同一般,你切莫搀和此事。”
事涉皇家,教养不教养的不重要,皇帝、太后的态度才重要。哪家公侯夫人是傻的,会跟皇帝太后对着干?像钟氏说的舆论,是不可能有的。
“不管是谁说的,总之是有人这么说。便是没有,也是宁可信其有。小心驶得万年船,老爷还是教教女儿,让她谨言慎行的好。”钟氏说的滴水不露。
“朝中事务,也难跟你细言。”孟老爹语气很是和缓,“你只记住一点,悠儿的事,我自有分寸。”
“老爷这是说,不让我管五丫头了么?”钟氏颇为恼火。
“她小时候,是我亲自教;大了,是我亲自择婿;你管过她什么?这时候她都出嫁了,你想起来管她,太晚了。”孟老爹依旧不急不徐,“你只管你亲生儿女即可,我家悠儿,不劳你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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