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傍晚, 夕阳西下, 冷霞寒天, 血色的悲壮中有几丝无奈的凄凉.

    晚归的鸦雀发出刺耳的叫声.

    霜雪冻住了皇宫所有一切静止的物体, 晶晶莹莹.

    披着大氅的敬亲王下了轿踩着吱吱作响的积雪来到了皇宫.

    “禀皇上, 敬亲王来了.”管事太监小心翼翼的在殿外向里传话.

    殿里偶有微咳声传出.不多时，宝隆皇帝的声音传了出去.

    “快叫王叔进来, 外面雪大, 小心冷了身子.”

    敬亲王掀开帘子，呼啸的风挟着劈头盖脸的雪粒灌进来, 像要把人推开似的, 他忙不迭地放下帘子.

    他进去，帝, 还是宝隆皇帝.内殿深处, 笼着层层薄烟, 恁见思渺.

    敬亲王侧头发现一片雪花在肩头上, 正要拂去它，一只手把它拿开了.他抬头，看到宝隆皇帝沉静的眼睛.

    敬亲王刚要行礼，宝隆皇帝浅浅一笑, 看着晶莹的雪片在指尖融化, 神情温和淡定：“王叔, 不见一段时间, 怎么就生疏了.”

    他沉默一会.

    以前是那样没错, 可是宝隆皇帝近来性情有些反复.

    说话间, 宫人抱了锦绸褥子铺在椅子上，宝隆皇帝在龙椅坐下，示意敬亲王也坐下.

    不多时，宫人又在宝隆皇帝和敬亲王的跟前摆了高几，陆续传上金盘，敬亲王那一几上都是他素日爱吃的东西.

    想不到宝隆皇帝政务繁忙，却还惦记着他的心头好.敬亲王精神一振，手里拿起了白玉杯看着他微笑：“啊，刚刚老臣在外面差点冻僵了，要热热的喝一杯酒才是.”

    宝隆皇帝连忙举杯和他相敬.

    一时两人肚子已装上半壶酒.

    看着脸色微红，样子有点薄醉的宝隆皇帝，敬亲王心里一动，不经意道：“男儿在世，但求建功立业.如今源猛蛮族虽然暂时臣服，但仍猖獗，真是令人激愤.如果老臣不是年纪大了，早就恳求皇上赐臣报国之机.”

    宝隆皇帝醉意朦胧的眼睛忽然变得清醒冷静，不动声色看了他一会，徐徐道：“现今源猛国主愿意来朝，虽然明知他们野心不息，但一时也无可奈何.”

    敬亲王看见他在认真听着的言语，并不像外间传说的那般激愤，他按下心里的激动，低声道：“难道皇上不怕他们来朝的目的是和某些人里应外合.”

    宝隆摇头说：“他们来朝只是试探，虽然意在中原，但眼下冬寒，他们最是缺粮草食物之时，所以他们也是心中无数.”

    敬亲王一拱手道：“皇上圣明，正是如此.可是有人传言皇上要趁他们来朝时发兵攻打源猛国.”

    宝隆皇帝顺手抹了抹脸上的薄汗，沉声道：“他们是毫无畏惧的来，太无谓了.而我们又没有动静，一昧姑息.只怕他们当真战志坚定，兵祸难免.”

    敬亲王眼中神采大盛，身子不知不觉前倾了一下，接口说：“可是我们这边也是光说不动啊！”

    宝隆皇帝忽然笑了笑，“假亦是真，真亦是假，王叔，他们还没有到呢.到时就看谁真谁假.”

    敬亲王静静听他说完，笑了笑“源猛国民风强悍，等他们来时办场武斗，让他们见识一下金朝勇士的威风.不过其余小节皇上可柔缓，毕竟现在冰天雪不宜开战.”

    宝隆皇帝轻轻叹息一声：“王叔，朕......怎不明白你的忧心....她.....现在这样，你是怕朕外忧内患....”他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裂缝，但很快仓促地停下，不再说什么.

    敬亲王身子一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于没说什么.

    很快，源猛国主在腊月末的时候终于来朝.

    迎使的人全是身穿铁甲的将士，一队又一列，一队又一片.

    道路两旁伫立着密密的人马，虽是有为数众多却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只有宝隆皇帝经过时，兵将们鞠躬行礼才发出铁甲摩擦的声音.

    路的尽头是京城高高的城楼，出了宫看热闹的雪若分明看到随宝隆皇帝走上城墙的人只有敬亲王没有另外一个身影.

    黑暗深处的渊源皆由此出.

    所有的结束只在命运中轮回......

    前面飞雪苍茫中，无数骑兵沉重急促的马蹄声追风逐电一般冲破银白呼啸而来，滚滚荡过马路，浩荡如长龙.

    半晌过去，他们一众人在城头停住下马后齐齐跪下，随之响起一片的喊声.

    “源猛国主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们音落后， 候在左右方的将士们也一起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后方的人也跪下连成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久久轰鸣在四周，雪若悄悄抬头看着前面城墙上高站的人肤色若玉濯，虽清浅一笑却迸发出举世无双的风华.

    他是苍天的骄子，无上的权利是他身上最好的外衣，披着这世上最华贵的衣物，他如睥睨长空的鹰隼，也是大地上最明亮的光焰.

    雪若看了一会，展开笑靥低下头，眼中流淌着春江月流，明媚娇艳如初发芙蓉.

    朝阳冉冉耀无极，人间旧忆，天上梦里.

    真蓝袅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雪落，睁着迷蒙的眸子，情不自禁想起那天令自己愕然的男人.--宝隆皇帝.

    她分明记得第一次从眼中看到的他如同野兽般的狂烈凶猛，难以想象第二次对面时，他眼中痴切入骨却又绝望的近乎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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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是他还会来，只不过留宿在外殿，有时她倚在龙椅背后的墙，听大臣们对他陈奏.虽然听不懂他们的慷慨陈词.

    她正自入神发呆，远远传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她.

    无意识地抬起头，那人气势凛烈的焰光，卓然灿如骄阳，一下子惊痛了她的眼睛.

    积雪的日子，宫中梅花怒放，折下来插放在瓶中的梅花蕾像花椒绡出.枝影中他如一片颓沉的暗月.只是淡淡的看她一会转身便走.

    刹那间，她渴望着他一回头的顾盼.

    昨天半夜里，犹记中梦中那对温热的手包着她的手，力道温柔.纵使他以为他握的是另外一个人，可是感受的仍是她.

    真蓝袅常常盘算着如果还是让幼时的他碰见她，也许他现在爱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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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幽寂的练武广场上，南北各有两人骑着骏马，快若闪电越过草栏，跃过障阻.

    一个马蹄轰隆如步平地.

    一个飞影自在如风.

    皆是不相上下，可见骑术之高妙.

    两道骑影几乎同时广场中间停下身形.

    源猛国主率先取下他的大弓，开弓如满月，一箭射出！

    他那一箭力道强劲，去如流星，顿时透过第一道靶，钉在第二道靶上.

    广场四周响一起叫好声，源猛国主只是悠悠笑着，脸上温和，目光却如刀般剌向宝隆皇帝的脸.

    宝隆皇帝没有恼怒，只是微笑回头，他拿着两张弓并举，拉开放手，顿时双箭尖利如同划破寂静的闪电.

    看着两枝并排钉在第三道靶上的箭.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半天才震天价叫出一声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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