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就是那个眼睛大大的,长得很漂亮的姑姑?”她这一句话说得声音有些响了,在坐的众人都听清了,闻氏先笑了笑:“正是,你们苗家表姑爱静,轻易不出院门,如今竟连亲戚都不认识了,我去找她过来,让她也认识认识家里的晚辈们。”她本意是想苗家这门亲戚说什么也不能断,许家养了苗盈盈这些年,不管三婶怎么想,总要留些体面才是,听了许樱的话正好趁机去找人。
没多大一会儿苗盈盈就被闻氏给硬拉来了,“盈盈,快来见见你的小侄女们。”苗盈盈如今不过十六岁,许家的姑娘们里最年长的许梅已经十一了,可是辈份有差就是辈份有差,许梅、许榴、许樱、许桔,都站了起来,向苗盈盈行礼。
许榴向来随和,喜欢与人交往,见到苗盈盈生得漂亮又大方,连忙拉着她的手问,“苗姑姑可读过书?平日可有什么消谴?”
苗盈盈心里最厌烦许家的人,恨不得立时离了许家才好,面上也要强忍,只是敷衍道:“无非是认得几个字罢了,平日没什么消谴。”
“姑姑这帕子可是自己绣的?这花绣得真好,竟跟真的似的。”许樱指着苗盈盈的系在腋下的帕子道,这下子连许梅都来了精神,也要细看苗盈盈的帕子,苗盈盈只好把帕子解了下来,许樱她们一一传看了,都说这帕子上的花绣得好,引得许家的奶奶们也过来看,又是一通的夸。
“姑姑的手艺真好,罗先生去后,我在女红上有了什么疑问只能问娘,技艺颇生疏了些,若是姑姑有空能教教我们就好了。”许樱叹道。
“你苗姑姑是马上就要回家的人了,哪有空来教你。”杨氏笑道,她看过苗盈盈的手艺了,在闺秀里算是上等的,可也称不上是极好,怕是女儿见识浅些,以为这就是极好的了,心里拿定了主意要搜罗一些真正的好帕子来给女儿赏玩。
“回家?”
“我自是有家的,当然要回家。”苗盈盈冷声道。
“唉……这难道就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的意思吗?”许樱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下子一桌子的女眷都笑了,小小孩童偏偏发这些老气横秋之言,当真好笑。
这个时候瑞春抱着一件衣裳站在了远处,许樱告了个罪,“侄女的衣裳脏了,要去换一换。”她又看了眼苗盈盈,“姑姑可愿意跟我一起去换?”
“呃?”
苗盈盈愣了,她没想到许樱会硬拉自己一起去换衣裳,“走吧!姑姑!”许樱牵了苗盈盈的手,暗自使了个眼色,苗盈盈寄人篱下多年,最会看人眼色,当下点了点头,跟许樱手牵着手去了小屋。
待进了屋就见许樱关了门,那个叫瑞春的丫鬟站到了门外,似是有什么极机密的事要与她说一般。
“你……”
“姑姑你好糊涂。”
“什么?”
“姑姑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怎么不今日就走反而要拖上三日?难道忘了狗急跳墙这四个字?姑姑是个女儿家,出了事又向谁喊冤?”许樱就算想了千条计谋,到最后最稳妥的还是单刀直入,她与苗盈盈是隔了房头的亲戚,她又不得自由纵有一身的本事也没个施展,至于丫鬟们怕得苗盈盈叫嚷开来,她倒是不怕的。
苗盈盈也是个聪明人,听许樱这么一说,当下便流出一身的冷汗“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姑姑竟还想不明白吗?”
苗盈盈当下脸色熬白嘴唇直哆索,正因为想明白了,才不敢信,她知道姑姑贪且恶,却没想到竟恶毒至此,“还请许四姑娘救救我!”她这么说就是不认自己是许家的亲戚了,也不以长辈自居了,反而跪了下来。
“快快请起。”许樱扶了她起来,“等下回到宴席上,你只管与我好便是了,我到时痴缠着你不放,你佯做推脱不过,只与我和娘回去,在我们的院子里住三日便是,许家虽未分家,三房之间门禁却严,尤其我娘守着寡,我八叔再无耻也不敢轻越雷池。”许家三房之间女眷还有些来往,男丁从不入别家内宅,为的就是瓜田里下之嫌,许樱和杨氏的院子离三房更远,中间隔了好几道到了晚上必定要上了栓的门呢。
许樱换了衣裳和苗盈盈携着手回到宴席上,果然是言语之间极亲近,杨氏见女儿难得有投缘的长辈,话也比平日多,也觉得高兴,谁知道宴散了,戏也看了,许樱却拉着苗盈盈不放了,“娘,我与姑姑一见如故,偏偏姑姑马上就要回家了,您就让姑姑陪我住几日吧!”
“这……”
“都是自家亲戚,让表姑娘陪着樱丫头玩几天又如何。”江氏不知是不是也嗅到了不对,还是她太了解婆婆了,觉得婆婆要趁这三天做出点什么来,也出人意料的敲起了边鼓。
“这怎么能成呢?盈盈马上就要回家了,有许多的东西要收拾。”苗氏“醒了酒”刚要过来跟苗盈盈虚情假意几句,就听见许樱要带苗盈盈回去住些时日,这岂不是要坏了她的计谋?
“我的东西早收拾完了。”苗盈盈说道。
“好!好!姑姑!姑姑你陪我住!”
“你这孩子怎么……”苗氏见苗盈盈竟然有意要跟许樱回去,难免有些着急,语气凌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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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樱佯装受了惊,瞪大了眼睛瞧着苗氏,杨氏素来溺爱女儿岂能干休,“三婶,她一个小孩子,因喜欢表姑娘让表姑娘陪着她,您只管让表姑娘跟我们一同回去,哄一哄她也就罢了,何必发火。”
“是啊,不过是个小孩子,新认识了姑姑,新鲜新鲜又有何妨。”孟氏也劝苗氏,她想得也是不要断了苗家这门亲戚。
“不行!”许是苗氏反对得太急了些,连八风不动的老太太都侧目了。
老太太咳嗽了一声,“老三家的你娶儿媳妇是喜事,盈盈在你院子里住着确实不好,让她先搬到她二表嫂的屋里住吧。”老太太在许家就是金口玉言,说了一句苗氏再不肯,也只得应了。
众人也都想到了苗盈盈原先是要许给老七的,如今老七娶了妻,苗盈盈在三房住着确实不妥,也就觉得老太太的话是正理。
许樱却觉得,自己的这一番撒娇和苗氏的激动,让老太太也瞧出了什么,她为了许家的面子,却只能装糊涂。
苗盈盈逃出了生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许家七奶奶汪氏,并不知道这许多的曲折,她本是商家女,人人皆道许家是名门望族,世代书香,她嫁进了许家是一步登了天,新婚之夜见自己的丈夫长得也端正,非但孟浪之人,反而知情知趣,更是觉得自己命好。
到了第二日由新婚丈夫领着到正院老太太那里请安,一路上见许家的宅子虽是青砖灰瓦房可那随处可见的只有官家才配用的砖雕木刻却着实透着这家的富贵,到了松鹤院,见一众的太太、奶奶燕翅站在老太太的身后,屋里连主子带奴才一共几十口人,却连声咳嗽声也无,更是显得许家家规严谨。
待两人行完了礼,汪氏依着嬷嬷的教诲,先是给老太太敬了茶,给自己的公婆敬茶,一一给长辈磕了头,又与几个嫂子见了面,这才算是礼成。
她自觉自己做得规矩丝毫不乱,却不知许家的媳妇多是官家或是书香门第出身,暗地里对她的礼仪都有些挑惕,跪的时候腰也跟着弯了,磕头的时候两只手虽交叠在了一起可十足的生硬,起身的时候身子晃了晃,更不用说那叮叮当当的环佩声不绝于耳。
老太太更是撇了撇嘴,老三两口子如今行事越发的糊涂了,若是世代经商的望族人家也就罢了,偏偏找了汪氏这种只富了两代的暴发户,这规矩得从头教起,否则要被亲朋们笑掉大牙。
苗氏只被自己媳妇浑身上下晃人眼的富贵迷惑,并不知道自己在许家又成了笑话,眼睛只盯着各人给苗氏的见面礼重不重,看见杨氏果然送了一个实心的金镯子,当下便觉得自己不避讳杨氏守寡,从接彩礼便一直拉着她是对的,可想到苗盈盈此时正住在杨氏的院子里,又有几分后悔。
小夫妻敬了茶行了礼,老太太下令摆饭,却不料新娘子一看见许家的早膳就皱了皱眉。
许家一向讲究养生,若是在老太太这里摆饭,便是四样粥品、八样点心、十六样小菜,极尽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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