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桔则是学得更少,只学到事父母,不过以她的年龄来讲,已经是早慧了。
许樱就算是离了许家,关于许家的种种她也是知道的,许榴嫁了个据说年少有才前途无量的举人,至少在许樱断了许家这边的消息时仍然是个举人。
许桔嫁到了望族梅家,也就是六婶的娘家,丈夫是个平庸的,据说无功无过,但是梅家极重家声,在知道许桔的堂姐也就是她与人私奔之后,许桔很是吃了些苦头,辛辛苦苦才保住了正室的地位。
许樱想着这些,就有些走神,许家这些女孩与她没有什么仇怨,许桔甚至可以说受了她的连累,不过思及她们的父母,许樱又觉得自己不害她们,已经是非常大度了。
罗先生年少守寡,为了给儿子赚上私塾的束修才出来教授闺秀学问,但是她对许樱直觉的不喜欢,这个女孩子说起来才八岁,可是一双眼睛暮气沉沉,嘴角有一丝掩不住的冷笑,好似这一屋子的人与她半点关系没有,是陌生人一般,在罗先生看来许家对许樱不错,首先许樱的父亲虽为官身却是庶子,许家完全可以不管她们母子,许家接纳了她们,给她们僻护,又让许樱进学,何等的仁厚?果然是诗书传家的世家望族,非小门小户可比。
可许樱呢?对骨肉亲情如此淡薄,实在是凉薄成性。
“会写字吗?”罗先生的声音冷得很。
“学生已经学到了幼学琼林。”许樱对冷言冷语太熟悉了,罗先生要是和风细雨她反倒不适应了。
“写一篇大字一篇楷书给我看看。”
许樱学得是柳体,实在称不上有多好,写了一篇大字一篇小楷之后自己瞧着有些不对……原来她所谓的不好是成年人的标准,这两篇字以幼童的水准,太好了。
可惜还未等她消毁,罗先生已经注意到她写完了,看见她写的字,眼睛里的寒冰融了几分,“果然家学渊源,年方八岁便初窥柳体精髓,只是你这字生疏了些,从今天起一天一篇大字一篇小楷。”
“是。”许樱明显感觉到了姐妹们疑惑的眼神,在她们眼里孤女许樱应该什么都不会才对。
“以你的年龄学到幼学琼林有些晚了,跟着五姑娘一起学《女戒》吧。”
罗先生点评完她的字,这一上午的课算是上完了,到了下午是一个时辰的棋画课,一个时辰的女红课。
许樱对下棋是真的不会,画画是毫无慧根,毫不羞愧的敬陪末座,女红课上她刻意收敛,依旧是最好的。
许樱疑惑的是罗先生为什么不教她们术数,日后她们都是要管家的,不会术数如何看帐?
这个疑惑许樱藏到了心里,她做了一辈子的商人外室,别的不会看帐盘帐做生意算钱可说是精通,许家上下人等包括帐房绑到一块儿都不是她的对手,罗先生爱教不教。
一天的课下来,许樱已经有些倦了,她的求知欲并不强,算计人的心思没停过,已经在想张姨娘在她不在的时候会对杨氏下什么绊子了,嗯……第一天张姨娘还是能装一会儿的,张嬷嬷也不会着急,悄悄地把看护许元辉的时辰延长些……这事儿她是做得出的。
晚上的时候叫麦穗回去取一趟东西吧,让百合不必对此太过在意,控制在一个半时辰之内就行,让母亲也轻松轻松,小孩子三岁之前哪会记得什么事,三岁之后……张姨娘在不在还不一定呢。
许樱带着麦穗,远远地跟在许榴和许桔姐妹后面,隐隐听着许榴说着:“表哥写信来说他院子的紫丁香开得正艳呢……还在信里夹了一枝给我……”
表哥……若不是许榴说得声音大了些,许樱几乎要忘了这桩事呢,没办法,隔得太久了,她对于许家女孩的结局记得清楚,更古早一些的事记得就不深了,恍惚间记得许榴一直与董家二房的长子走得很近,有一度府里盛传她要嫁到董家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
为什么呢……许樱想了想,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打了自己一下,真的是太笨了,董家势微,已经有两代没出过进士了,连举人都只有一个,还不肖于行商贾之道,一家子几十口人守着五百余亩的田过日子,紧紧巴巴的,董氏会舍得女儿受穷,用女儿的嫁妆去补贴娘家,唐氏可舍不得。
第二日晨起,第一宗是去唐氏那里请安,老太太身体不好怕吵,免了请安,所以唐氏这里是最后一个请安的地方。
许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左边是许榴,右边是许桔,两姐妹中间夹了她一个外来的,许樱八风不动,许榴和许桔那身上的别扭就别提了,尤其是许桔,一眼一眼的往母亲那边瞅。
董氏站在唐氏旁边伺候着,像是没看见女儿的表情似的,许樱这丫头难唬弄,她不觉得婆婆的所谓分隔她们母女,一点一点的把许樱引诱来这个计谋能成功,这丫头的心眼真是太多了。
梅氏是个机敏的,自然把她们母女的眼皮子官司瞧得明白,经过夜半飞贼的事,梅氏多少也明白了自己婆婆的心思,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嫁到这样的人家,对孤儿寡母没有怜惜之心,反倒生出谋财害命之意,瞧瞧自己恩爱的夫君和日渐长大的儿子,也只得把这念头咽下去,许昭龄跟她抱怨家里进贼这事蹊跷的时候还帮着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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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不过许昭龄考庶吉士留京的事若是成了,她带着儿子跟着去赴任,离了这是非地,这些是非人,可看婆婆竟把许樱养到了跟前,不知道又使什么计谋,梅氏瞧着又有些不忍。
许樱发现了梅氏担忧地眼神,抿嘴笑了笑,歹竹偏能生好笋,唐氏那么歹毒的人,生出来的儿子里却有许昭龄这样憨厚的,娶回来的媳妇是梅氏这样贤惠的,这上哪儿说理去?
“老六一去这么久,授官的事可有着落?”唐氏现在心里第一愁的还是许昭龄的前程,果然是朝里有人好做官,与许昭龄同科的杨纯孝已经授了官,走马上任了,许昭龄还是没着落。
“六爷已经听从了老爷的安排,考中了庶吉士。”梅氏有些惊讶,许昭龄考庶吉士的事是公公安排的,考中了之后将写给父母的信一并交到了公公那里,公公竟然没跟婆婆说?
唐氏的老脸也是一僵,“瞧我这记性,昨日老爷跟我说了,我因困乏就直接睡了,竟然浑忘了……要依我说这庶吉士也没什么当紧的。”
梅氏暗笑婆婆见识短,念了三年庶吉士出来再授官跟没做过庶吉士的能一样吗?可这话她不敢说,“媳妇也是这个心思,只是这官场前程是爷们的事,媳妇不懂。”
“男人嘛,就是粗心,以前程为重要紧。”
“公公还说让收拾收拾进京服侍六爷。”
唐氏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梅氏,梅氏穿了藕荷色交领束腰长袄,露出尺长的象牙白绣粉梅裙,头梳百合髻,头戴嵌宝金凤簪,斜戴一朵大红的绢花,这身打扮称不上多富贵,首饰也不是顶顶好,可那年轻人的饱满莹白的皮肤,不点而朱的红唇,脸颊上御制官粉都描不出来的殷红,还是刺入了唐氏的眼。
当年她初嫁入许家,许国定对她淡淡独宠通房,她咬牙苦熬,只想着生了儿子才算站住了脚,腰杆子才硬,谁知竟三年未开怀,婆婆的脸色一年比一年难看,最后竟越过了她,给萱草停了药,她不服!派人暗地里在萱草的饭食里动手脚,谁知竟被许国定发现了,夫妻两个吵得面红耳赤,见了面连句话都没有,许国定考中了进士要赴外任时,婆婆说她舍不得她,竟把她留下了,让许国定带着萱草走了,这才生下许昭业这个庶长子,想到这里,唐氏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你大嫂事多,这家里她一个人撑不起来,再说我也舍不得铮哥儿,你派一个得力的丫鬟过去服侍老六就是了。”她比当年的婆婆宽厚太多了,梅氏已经有一个儿子傍身,送去的丫鬟再怎么能也生不出庶长子来。
梅氏脸上的笑,立刻就僵住了,公婆不和起因难道不就是公公宠妾灭妻?婆婆是吃过大亏的,难道不知夫妻久隔并非好事?
许樱瞧着这一幕,心里明白得很,若是许昭龄不考中进士,唐氏也不敢这么拿捏梅氏,可许昭龄偏偏考中了,梅氏也已经有了一子傍身,梅家再疼女儿,怕也没有借口在这件事上为梅氏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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