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六点四十,派恩罗城区,胜利北门。
墙上的通缉令格外显眼,银鸽模仿着南部大陆的穿着,用斗篷盖住了头发,再用丝巾将脸遮了起来。
城北的房子大多是跟司彼纳坊一个风格的,看着基本都是豪宅,街上也几乎没有推销的商贩,少了些市井气息。
附近的一家钟表店正好打烊,管店的中年人将门上锁后便准备离开。
“您好。”瑞伊从后面叫道。
“您是叫我吗?是要修表还是……”
“啊不,我只是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比较靠谱的筑器师。”
“这个么,你去司彼纳坊预约一下呗,大师级的一捞一大把,就是价格稍微高一些。”
“那有没有个人的作坊,我这……”瑞伊故作尴尬地笑了笑,“资金不是很充裕。”
“城西的拜伦大道-72号,你会看到一栋长得很,好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里面住着一个叫拉兹·罗恩斯的筑器师,是个怪人,开价总是飘忽不定,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拜伦大道-72号……行,谢谢。”
中年男人离开后,银鸽才从街道拐角走了出来。
“司彼纳坊不是我们这边的吗,为什么不直接去那里?”
“话是这么说,可那个蓝头发的姐姐不在,谁知道司彼纳坊里有多少教会的人,我可不想碰到第二个哈维。”
“嗯,那就先去那里,但也不能完全相信个人作坊,到那儿之后先试探一下。”
“行。”
确认下一步的去处后,路线就明朗多了。派罗恩城区虽然很大,但街道较宽,每个路口也都有指示牌。
穿过一大片富人区后,两人顺利地进入了拜伦大道,这里的路人就要比多一些了。银鸽下意识地将丝巾往上拉了拉,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到了,72号。”
极其怪异的房屋造型,不断喷出魔力泡泡的烟囱,盔甲一般的金属外壳,整栋房子就像颗巨型的战士头盔,跟旁边的屋子格格不入。
还没等瑞伊敲门,房门便自动开启了,随后,一个空灵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进来吧,客人,我在二楼。”
瑞伊看了眼银鸽,两人互相确认后便踏进了屋内,沿着螺旋楼梯向上,房间开始逐渐变亮。跟外面看上去的截然不同,屋子的内部陈设相当平常,他的主人或许把钱花在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地方。
“二位好,最近学了些基础的占卜,我就猜晚上有人找我,没想到猜中了。”拉兹正懒散地躺在圆形沙发上,还穿着睡衣,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大师的气质。
“罗恩斯先生……”
“不不不,叫我拉兹,我不喜欢罗恩斯这个姓氏。”
“呃嗯……拉兹先生,我想找您修复一件东西。”瑞伊话刚说完,银鸽就用胳膊肘抵了他一下。
“喔,这位女士,好像有什么问题,”拉兹双眼微眯,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大半夜穿成这样,释萝耶华·银鸽,你是通缉令上的那个人吧。”
此话一出,银鸽立马就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她没想到对方会一眼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别紧张,我对通缉令上的钱不感兴趣,教会这帮混蛋想抓谁我也不想管。”
“既然都看出来了,我就不遮遮掩掩了,”银鸽说着将伪装都脱了下来,毕竟用丝巾闷着脸还是挺折磨的,“有把弓的中轴部分断了,想找您复原一下,价格好谈。”
“事先说明一下,我这人呢,不缺钱。帮人修东西只讲一个原则,你带来的东西要是能让我感兴趣,我大可以一分不收。相反的,我要是觉得修这东西没意义,纯属浪费时间,那你开再高的价也没用。”拉兹挑明了说道,从他的穿着就能看出来,他确实是挺有个性的。
“放心,保准你有兴趣。”
“吼?我倒想见识一下是什么东西。”
银鸽随即从包内取出了弓和雷川木,由于核心未受到损坏,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把弓的品质。
拉兹的脸色瞬间变了,惊愕了几秒后,更多的是写在脸上的兴奋。
“这是……”拉兹看了眼银鸽,他还没完全确定。
“没错,湖心底·穿刺,你们风精灵应该都听说过吧。”
“吼……我的天,”拉兹双手抱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方便问一下,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它的吗?这实在是。”
“杜伦莎湖湖底,有一块醉龙族遗址,就在里面找到的,”瑞伊说道,“你能修好它吗?”
“当然,呃……我是说,我需要看看。”
“要多久?”银鸽从主观上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我还从来没修复过皇器,或许要一会儿,”拉兹眉头紧锁,不管怎样,他的态度还是相当认真的,“二位先坐,酒水都在桌上,随便喝,别客气。”
……
一小时后。
“我那个混蛋舅舅,他居然……啊,真是搞不懂,怎么就惹上瓦利特官邸了,”银鸽满脸通红,她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但仍在不停地往嘴里灌酒,“我妈为了救我和妹妹,把我送去了永恒诗会,也不知道我妹现在在哪?嫁人了没有……”
“永恒诗会,那不是托城有名的公会吗?”拉兹忙活着手上的工作,一边问道。
“是啊,”一说到诗会,银鸽的眼神突然变了,“大家都很和善,我交到了很多朋友,遇见了我的老师,本来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结果大预言降临,全世界都开始寻找莫拉封器,”拉兹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也开始感叹了起来,“自从预言传开后,教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大动作,他们才不会管艾米罗的死活,老国王也早就是傀儡了。要我说还不如死了算了,总比被别人逼着杀掉亲生儿子来的好。”
“是啊,都是从那时候开始变糟的。”银鸽将罗盘对着灯的方向,她看得入迷,直到醉意将她带入梦乡。
小眯了一会儿后,银鸽的梦话将瑞伊从半梦半醒中拉了出来,房间内的魔力波动很有节奏,且极其柔和。这是瑞伊第一次见到筑器的场面,就像厨师把握火候,一切都要非常精确。
“现在几点了?”瑞伊靠近了问道。
“那边的墙上有钟。”
“居然已经十二点半了,”瑞伊看着筑器的每一步操作,他很佩服拉兹的耐心,“您要不先休息一下,都这么晚了。”
“谢谢,不过我平时都两三点睡,现在还不是很累。”
反观瑞伊,他这一个星期的作息都极不规律,以至于他随时都可能感到困,也随时都可能精力旺盛。
“老天,解析完了,”拉兹长舒了一口气,弓的所有重要部件都被拆分了开来,并通过魔力纽带相互吸引着,“毫不夸张的说,这真是我弄过最麻烦的一件东西。”
“已经完成了吗?”
“差不多,用魔力接合起来就行了,但有个问题,不知道你发现了没?”
“欸?什么……问题。”
“你看这个符印,”拉兹指了指元素核心上方的紫色符文,“这是某种限制印记,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但可以确定的是,只有某种特定人群使用这把弓才能发挥它全部的威力。”
“醉龙族人。”瑞伊脱口而出,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答案。
“很有可能,我刚刚大致估计了一下,这把弓的元素核心一共能支持它射出五种元素的箭矢,分别是水火风雷木。假设使用弓的不是醉龙族人,那么水和风两种元素就只能发挥6%左右的威力,火和木则是只有4%,雷箭矢的话几乎就别想着用了。”拉兹的解释无疑是让人失望的,毕竟他们堵上性命才抢到的宝贝,到头来却只能发挥王器的水准,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有办法去掉这个印记吗?”瑞伊往下蹲了蹲,让视角和符印保持平行,它看上去似乎是飘在核心上的。
“没办法,至少我觉得没办法,”拉兹继续解释道,“据我所知,能拆除这种限制型法印的办法只有两个。一种是让施加者解除这个法印,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办到的,谁知道造这把弓的人是谁,即便是醉龙族人,几千年也应该死了吧。第二种是用特殊的禁魔石阻隔法印和物件之间的联系,持续一段时间后就能剔除掉印记。不过这个办法也不成立,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印记是稳定住五种元素的关键所在。强行用禁魔石剔除的话,我敢打保票,元素核心会直接爆炸,附近五十米内的所有东西都会化成灰。”
“呼,费这么大劲,居然是残次品。”瑞伊失落地靠着墙壁,这虽然是不可抗力因素,但还是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实际上,除了去掉法印,还有另一个办法能让它发挥皇器的作用,”拉兹扶了扶他的护目镜,接着说道,“那就是重铸,印记虽然无法剔除,但可以改变它的位置,从而减轻它对元素核心的影响。曾经有把王器品质的重弩也是类似的情况,后来用的就是重铸这个办法。”
“那个,没听懂……”瑞伊尴尬地笑了下,拉兹刚刚说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过深奥了。
“简单来说呢,就是把原有的材料,通过分解、炼金、重组等一系列操作,让它成为一件新的皇器。它可以是剑,也可以是刀或者法杖,但不再是一把弓了。”
“有多大把握?”瑞伊咽了下口水,“其实我也不太懂魔法,如果重铸的话,一定会比现在强吗?”
“啊不,准确来说,这不算魔法。”
“在我看来差不多啦。”瑞伊苦笑了一下。
“讲实话,我其实没多大把握,因为之前从来没重铸过皇器。但只要操作得当,理论上是行得通的。至于重铸后的强度,我只能说,有些人擅长弓,有些人则喜欢用剑。宝器的形态也会影响很多特定法术的释放,不过单从上限的角度来看,重铸过后要强于现在,这是可以确定的。以我多年的经验,如果一件宝器在理论上只能发挥它百分之五十的威力,那么实际情况只会来的更糟。而且这种靠属性造成杀伤的箭矢,要是碰到相克的元素,我估计连中阶的法力屏障都能把箭挡得住,这对一把皇器来说是很夸张的事情。”拉兹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在暗示瑞伊,他希望延续这件皇器的光辉,而不是让它随着醉龙的消亡而愈渐黯淡,这样的结局是每一位筑器师都不愿意看到的。
“我想……”瑞伊看了眼沙发,“等她醒了商量一下吧”
“行,你们今晚就住这儿吧,明天九点前给我答复,之后我要去一趟云梦堡。抱歉,这周实在太忙了。”
“没有打招呼就找了过来,您能帮忙已经很感谢了。”表达谢意后,瑞伊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
看着银鸽熟睡后的侧脸,瑞伊逐渐入迷了,因为害羞,他从来没有直接看过银鸽。
“好漂亮……”莫名的燥热将瑞伊瑞伊从痴呆中拉了回来,“我在干嘛,真像个变态。”
冷静下来后,瑞伊将银鸽的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则是靠着沙发迅速入眠了。
又是这个梦——天上掉下来一颗陨石,随后一个男人从石头里取出了一条腰带——他最近总做这个梦……
……
成功找到筑器师后,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瑞伊面前,唐眠交给他的任务是拿到“湖心底·穿刺”,但限制法印几乎让这把弓成了残次品。至此,少年的故事仍将继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