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罗边陲,杜伦莎湖远端西侧,生态研究所。
“哈维……”
“哈维!!”瑞伊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大口地喘着气,视线在几秒后逐渐变得清晰。
“这家伙是你朋友吗?昏迷了都在喊他。”说话的是一个上了年纪墨镜老人。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瑞伊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并享受着大难不死带来的快感。
“运气真够好的,换一般人早就死了。”
“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我会记一辈子的。”瑞伊刚想挪一挪身子,却发现四肢仍处在麻木的状态。
“这倒不至于,给钱就行,为了救你,老头我可是花了整整两颗火元素法石。”墨镜老爷说着抽了口手中的雪茄。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当时觉得自己死定了……”瑞伊的脑海中划过自己泡在冰水里的画面,现在仍是心有余悸。
“哦,当时我正在火炉旁打盹,然后生态仪突然震了一下,我还以为是故障了。没想到过去一看,居然检测到东面的湖底有异常波动,要知道这玩意儿已经有好几年没发过警报了。于是我就一路往东走,大概走了十来分钟,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然后就找到了那个冰窟窿。”
“那您当时有看到其它人吗?一个金发的风精灵,比我高半个头左右。”瑞伊激动地向前一倾,险些从沙发上摔下来。
“晚上能见度太低了,而且是暴雪天气,确实没看见有人,”墨镜老爷翻了翻火炉里的木炭,接着说道,“你这么急着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湖心底·穿刺,您应该听说过吧。”瑞伊的眼神满是不甘和懊恼,他堵上性命拿到的皇器,最后却做了别人的嫁衣。
“让我猜猜,这个叫哈维的,是教会安插在司彼纳坊里的间谍,你们找到弓以后,他背叛了你,是这个情况吧。”
“嗯……对,不过,您怎么知道我是司彼纳坊的。”
“这枚勋章还不够明显吗?现在是特殊时期,无论是教会还是其他势力,一定都会去找国内现有的皇器,以此来提升即战力。我就知道他们会盯上这里,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也该想到的,可惜现在没机会了。”瑞伊的双眼逐渐变得空洞,他向后靠了靠沙发的背,仰头看着天花板,晕眩,他只觉得外面的风声很吵闹……
“怎么没机会?追上他,把弓抢回来不就行了。”墨镜老爷轻描淡写地说道。
“您在开玩笑吧,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没准现在已经到教会了。”
“我知道他去哪了。”
“?”瑞伊眉头微皱,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湖心底·穿刺,最近一次出现是在八十年前的比拉比圣战。那场大战过后,它被重新藏匿于杜伦莎湖湖底,受到醉龙虚影的保护。但有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那把弓在当时已经损坏了,它的元素核心虽然完好,但弓柄已经断裂,根本无法正常使用。要修复它,必须得用到一种叫雷川木的材料,因为过于稀有,加上没有太多的实用价值,这种木头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所以说,那个叫哈维的家伙,他一定会去索拉斯谷底找雷川木。”
“这些……您都是怎么知道的。”
“活得久了,知道的自然就多了。”墨镜被摘了下来,那是一双泛着紫色微光的眼睛,眉毛下方,淡红色的鳞片与皮肤几乎融为了一体。
“鳞片……您是古代龙人。”
老爷子重新戴上了墨镜,并点了点头。
“你现在能走路了吗?”
瑞伊试探性地挪了挪双腿,麻木感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
“从这里赶到香芙伶庄园,然后坐环岛列车,你应该能在中午前到索拉斯山谷。至于能不能截胡,就看你的运气了,不对,应该是看那家伙的运气,”墨镜老爷说着又坐回到了他的躺椅上,声音也逐渐慵懒了起来,“能动了就出发吧,要不就真来不及了……”
眼前的这个画面,让瑞伊想起了他的老村长,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门在那边,对了,还没问过你的姓名呢?”
“哦,我叫瑞伊,您呢?”
“我么,你就叫我墨镜爷爷吧。”
“那爷爷,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一定把法石的钱还给您。”
“我那是开玩笑的,有人陪我说话就不错了,法石这种东西,再多又能有什么用呢……”墨镜老爷挪了挪他的身子,“我要休息了,赶紧走吧,记得把门关上。”
瑞伊没再说话,只是径直地走向了门外,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这个研究所。但他会永远记住这里,还有墨镜老爷。与此同时,某种强烈的预感正在酝酿……
……
索拉斯山脉,云角山麓驿站。
由于附近没有跳点,哈维一直等到早上九点才坐上环岛列车,虽然白白浪费了好几个小时,但对他来说,唯一的隐患已经被“解决”了。
要是算上纵深的话,索拉斯山脉的占地几乎到了整座空岛的三分之一,并且有很大一部分地区是未经开发的,要在这找到雷川木,难度可想而知。
借助升降型缆车,大约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山谷底部,这也是目前最快的路线。但在雪天的影响下,这个时间可能还要延长一些。铰链的吱嘎声让人很不放心,像这种年久失修的缆车很难保证安全性。
“这该死的雪。”哈维眉头紧皱,他开始担心谷底的情况了,如果积雪过深,找东西的难度又会加大不少。
“老爷子,就没有其他的材料能平替吗?我怕万一……”
“元素箭矢的威力巨大,一般的木头,强度根本就不够。”
“那要是换成……金属,或者矿石。”
“那样的话韧性就不足了,你要知道,湖心底是皇器,雷川木就是唯一的选择。”
“应该晚点再杀那小子的,真是失策……”哈维暗自想道,虽然他的心情已经写在脸上了。
缆车停在了一棵巨大的浮眠树顶,这里已经是缆车能到达的最深位置了,谷底的积雪仅有三四厘米,这对哈维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你腿脚不便,就别下去了,”哈维观察着落地的位置,他准备直接从树顶跳下去,“对了,那种木头长什么样,最好是有些明显的特征。”
“雷川树一般只能长到2米左右,也就是区别于灌木的高度,它的树干颜色较深,叶片非常稀疏并且是六边形的。放心,只要你看见了就一定认得出来。”
“好吧,但愿我能有个好运气。”哈维说着一跃而下,借助树枝的缓冲平稳落地。
面对这大片的雪白,他开始了“大海捞针”。
……
“到达小站点——星辉牧场,请有序下车。”
“下一站,欧罗萨小镇。”
车门缓缓关闭,距离目标地索拉斯山还有整整三个大站十个小站,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中午前到达是不太可能了。
看着窗外的景色,瑞伊很难想象这个国家的内部,竟与表面的雪白截然相反。
“消失的气泡,刺骨的湖水”,这些画面总会在他精神松懈时闪过脑海,他知道这种症状会持续一段时间,直到他将哈维打倒。又或者,再次被哈维无情地杀害。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通着两节车厢的门被重重地推了开来,脚步声逐渐靠近,随后停在了瑞伊面前。
那是一个白色头发的少女,她的左脸和衣服上沾满了血迹,这让瑞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有……事吗……”
“帮个忙……”少女匆忙地挤进了瑞伊内侧的座位,并从包里取出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将头发遮了起来。
“咪吼嗦呦。”
咒语祭出,巫术立刻生效,一个襁褓的婴儿出现在了少女怀中。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这是由巫术构成的虚影。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喘息声逐渐变得平稳,随后将头靠向了瑞伊的肩膀。
这一动作直接清空了瑞伊的大脑,他只觉得身体一阵燥热,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女生靠过肩膀。
前方的车厢传来连续的脚步声,随后,七八个身披铠甲的卫兵走了进来。其中带头的那个人背着一把大剑,面露凶光。
“我们是乌梅尔斯骑士团,正在追杀一名要犯,她上车后就消失了,你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卫兵头领招呼道,“喂,问你话呢?”
“啊,您是在叫我?”
“废话,这车厢里有其他人吗?”
“刚刚……好像确实有个人跑到后面去了,”瑞伊假装思考着,他的演技意外得不错,“这车也就一条道,要跑也只能往后面跑。”
“也对……”卫兵头领双眼微眯,他的视线完全不在瑞伊身上,而是看向了旁边的黑色斗篷。
“哦,她是我老婆,有些晕车,睡着了。”
“这么年轻孩子都有了,挺好,”卫兵头领随即命令道,“继续追,那婊子可能从最后一节车厢跳下去,这回绝对不能让她再跑了。”
脚步声逐渐远离,少女将斗篷摘了下来,随后擦了擦脸上的汗和血迹。
“没想到,你演技这么好,我叫释萝耶华·银鸽,刚刚谢谢你。”
“哦,我叫瑞伊,刚刚那些是教会的人吗?”
“差不多,明面上不是,但实际也是替教会卖命的,”银鸽说着从包中取出了一块老旧不堪的罗盘,并仔细检查了一番,“呼,还好没坏。”
虽然表面看上去很普通,但瑞伊总觉得这块罗盘有些问题,他看不出这东西的品质,却又能感觉到某种意义不明的气息。
“对了,这个给你,算是报答了。”银鸽将一张面值两千的云螺币递给了瑞伊。
“欸?不用啊,举手之劳而已……”
“喏,是你自己说的喔,真是个笨蛋,白拿的都不要,”将钱收回去后,银鸽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题,“说起来,你知道艾米罗哪里人少吗?”
“呃……不太清楚。”
“什么啊,你不是本地人吗?好吧,你看着也不像风精灵。”
“那个,教会的人为什么追杀你。”
“……”银鸽犹豫了几秒,但还是说出了理由,“我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个罗盘?”
“你还挺聪明,”银鸽上下打量了瑞伊一番,接着说道,“这块罗盘能锁定莫拉空岛的位置,不止是启封者,还有其他的潜在势力在盯着它。我还真是……唉,亡命天涯啊。”
“这么重要的东西拿给我看,你就不怕……”
“你要是坏人,刚刚就不会帮我了。”
“我帮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吗?”银鸽开玩笑地说道。
“因为教会都不是什么好人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敌人的敌人,怎么,你也被教会通缉了?”
“也差不多啦……”瑞伊随即将自己的经历复述了一遍,银鸽听得很认真,还会时不时问一些问题。在这之前,瑞伊每次跟别人讲起自己的经历,对方都只是像台接收信息的机器,但银鸽让他产生了一种分享故事的喜悦感。
“真是个畜生……”银鸽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小表情看着有些可爱,“他要是直接杀了你也就算了,把人困在冰水里,这真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可我现在还活着,也算是大难不死了。”瑞伊笑了笑。
“你还真是乐观,所以你现在是要去找那个叫哈维的家伙吗?”
“当然,我一定要把弓拿回来,就算拿不回来,也不能让它落在教会手里。”
“那……你有信心打赢他吗?”
这个问题直接让瑞伊沉默了,抛开场外因素不谈,他要是正面对上哈维,无疑是死路一条。
“其实我,我根本就没学过魔法。”
“那你还去送死?疯了吧。”银鸽有些绷不住地笑了下,她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这个男孩是真傻还是真不怕死。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拱手把弓让给他吧。”
“当然不能,但你得找个帮手。”银鸽自信地挑了下眉毛。
“欸?”
“我的飞艇被教会扣住了,外面还都是通缉令,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办法。所以我想,与其一天到晚被骑士团追杀,倒不如加入你们,反正都是要对付教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太对了,”银鸽跟瑞伊对视了几秒,她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干嘛,你不相信我?”
“没有,只是……跟我一起的话,会很危险。”
“开什么玩笑,本小姐不仅不怕危险,还喜欢迎难而上,以后你瑞伊就是我罩着的人了。谁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托城,永恒诗会三把手,释萝耶华·银鸽,听清楚了吗?”
“三把手……结果被几个卫兵追得到处跑。”瑞伊嘀咕道,虽然不清楚银鸽的真实实力,但他在这个女孩身上看不到任何强者的气场。
“到达索拉斯站,请有序下车。”
……
绝处逢生的瑞伊在前往索拉斯山的途中,遇上了被人追杀的银鸽,两人在交流过后达成了共识,并决定暂时同行。列车在下午一点整到达了索拉斯站,至此,少年的故事仍将继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