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摸清了状况,蓝凌何下了病床,将披散的长发扎成马尾,揣起所有个人物品,整装待发。
她来到病房门口,墙上有个显示屏,上有文字:“病患蓝凌何,于12月5日13时24分心跳停止,原因不明,无外伤,采取停置治疗。二级上能力者,预计最快恢复日期12月1日,初次探病时间12月8日,纪录如下(空白。”
显然,所谓“停置治疗”,就是不输液、不插管,把人干扔在床上。若是针对普通人,这是任其自生自灭医德尽丧。
能力者则不同,一旦身体受损,精神力会自动转换为物质进行修补。就算心脏上出了个洞,假以时日也能慢慢愈合,算得上半吊子的“死而复生”。
他们身体的回复速度和等级挂钩,二级上能力者只比常人快一些,因此两个医护小哥预估蓝凌何少说几天才会有好转的迹象。
虽然事实是,她在心脏骤停后,不到两个大喘气的时间就醒过来了。
蓝凌何刚想大大方方地走出病房,忽然觉得不妥,脚步一顿。
学院的这帮人,比起调查她怎么死的,更在乎她如何活过来。若是被察觉身体恢复速度异常,注定引来一系列令人不悦的检查和盘查。万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识破,有可能会被当做外星人抓起来。人体试验这玩意儿,可不是影视作品里的空穴来风。
想至此处,蓝凌何切换为开溜模式。快速确认过屋内没有摄像头,继而悄摸摸地推开门,左右张望。
四下无人,楼道很静,正是溜走的好时机。
她像穿靴子的软脚猫,蹑手蹑脚地往楼道深处走去。依稀记得那附近有个消防通道,顺着一圈圈下去,可以直接抵达一楼的角门。
她贴着墙一路找小门,本以为随便找找就有了。可谁知,医疗大楼也不晓得是哪个迷宫爱好者设计的,楼道枝枝杈杈,竟连四级岔路都分出来了。
拐了两个弯之后,楼道内改为声控灯。蓝凌何越向内走越黑,几次想跺跺脚把灯弄亮,又怕被摄像头逮个正着,只得借着通讯设备的闪光灯一路照着地面。
微风阵阵,冷气飕飕,楼内半个人影都没有,空得瘆人。
蓝凌何瞥了眼楼道两侧的一个个小房间,琢磨着:这些房门都和我之前待过的那个一般无二,所以说,里面有极大可能正躺着一群“死而复生”到中途的……半尸?
想至此处,她浑身发毛,赶忙加快步速,用最快速度横渡太平间。
出逃计划不尽人意,进行得十分缓慢,她在医疗大楼里又兜兜转转了十分钟,直到通讯设备弹出警示图标,电量所剩不多。
蓝凌何赶忙把闪光灯的亮度降低,镜头冲下,用手掌心搓着背板,希望它能坚持得久一点。
楼道中回荡着“嚓嚓嚓”声,好似有夜行大耗子在梳毛。
闪光灯肉眼可见地暗下去,蓝凌何心急火燎却毫无办法,驻足在一个三岔路口处,左顾右盼。
就在这时,忽听“吧嗒”一声轻微的脆响。
蓝凌何猛地打了个激灵,可下一刻,由惊转喜。
那关门声明显不同于病房门,很可能就是她寻觅已久的楼梯门。
蓝凌何寻声找去,拐过黑压压的墙角,举起昏暗的闪光灯往楼道深处一照,满心期待地瞧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便惊了。
不远处,一张脸!
说不清是煞白、雪白还是惨白的脸!
眼眸毫不反光,像俩黑洞!
身子呢?
脖子以下黑乎乎的啥都木有!
蓝凌何的肩膀牵连着手腕一抖,光线在对方脸上弹跳,让他的脸型扭曲,肤色在黑暗中晕染开,拉出了白色的幻影……
“啊呀!”
她忍不住尖叫出声,与此同时,探手伸入口袋中,摸出了那枚不锈钢制的沉甸甸的小镜子。
蓝凌何眼神一凝,瞄准了恍惚的“鬼脸”,鸡皮疙瘩牵动着大小臂的肌肉收缩,用力扔出。
在应激激素的促使下,这一投,快如离弦之箭!
?!
距离五到十米,她有信心一击命中!
可尖叫声落,镜子出手,声控灯也被触发。
这一瞬,真相大白。
蓝凌何愣住,瞳孔一边收缩一边聚焦。
啊嘞?有身子……
不、不仅如此。
对面是一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无比正常的少年!只因他的脖颈之下是一身不反光的纯黑布料,因此在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
蓝凌何再往他的脸上注目瞧去——
深邃如夜的眼瞳,白月光般的肤色,俊美无俦、完美无瑕,宛如热血漫画中专吸人眼球的男二,俏得让众女自惭形秽。
唰!
金属光芒横空而过!
少年纹丝不动,似是受惊不轻,尚未反应过来。
蓝凌何的第一反应是:别毁了那张帅炸的脸!
与此同时,银光竟来了个突兀的急转直下!
对面少年见状,眉头一挑,眼神带出了极其复杂的意味,心道:这人谁啊?我就上来找个厕所啊,至于对我怀着如此之大的敌意嘛?
可他眼瞅着镜子的运动路径突然改变,冲着自己的心口“嗖”地射来!
鹅蛋大小的金属镜子,居然带着不亚于炮弹的气势,扑来一股冲击波!
少年眼神微动,没有躲开身子,而是抬起左手挡在镜子运动轨迹上,摆出棒球运动员的接球姿势。
蓝凌何见此,心急地喊道:“耍什么帅?你倒是躲开啊!诶呀,偏一点啊!”
话出,少年蓦地一怔。
怎么回事……
镜子的运动路径莫名向左偏了一点。
只是一点点,却导致他摆好的最佳接球角度出现了偏差。
而意识到之际,高速运动的镜子已近在咫尺,他再想调整也来不及了。
“咔!”
断骨的脆响回荡开。
少年成功地接住了蓝凌何用尽全力的一投,不过,落点偏了。他的小指先是骨折,接着几乎被镜子的边缘砍掉,只剩一层皮连着。
“滴答,滴答。”
液体滴在楼道地板,犹如桃花点点。
蓝凌何惊得张大嘴,心道:这伤可不轻啊!要怎么负责才好……
诶,等等。
她突然转念: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劲儿?而且金属镜子也就一斤的样子,这破坏力也太夸张了吧!难道他是……碰瓷的?
少年显然也没料到下场会如此严重,举着左臂,翻来覆去端详着自己骨肉不相连的手。
蓝凌何几次想开口,却张了张嘴,语塞口中。
血液滴滴答答地流下,越积越多,很快便形成了一小片红色滩涂。
少年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痛苦,双眉绞着,似乎陷入沉思。
蓝凌何静观了十秒,内心挣扎起来:这人,傻还是不傻?自己,跑还是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