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明给出的答案让江春水愣了一下。
只见陈平明深吸了口气,微微抬头看向远方,似在追忆往昔,眼眸也随之闪了几下。
感受到陈平明的如此大的变化,江春水莫不出声,安静的等待着。
“这件事压在我身上太久了。”
“这几年我没睡过一次好觉。”
“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他们!”
“他们…压在我身上太重了,若不是偶尔的玩笑话能让我放松神经,恐怕我已经…”
陈平明一句一顿,最后一句甚至隐约带了几分颤音。
江春水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复杂,不知此时在想什么。
陈平明舒缓了下情绪,继续说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村落世代以卖炭为生。”
“那日,大雪纷飞,茫茫一片。”
“有位少年名为小炭,那日他照旧下山去卖碳,直到天黑,好不容易把碳卖完了,准备回去。”
“而三郎爷爷却在山脚叫住了他,说此时上山不安全,会有鬼出没,让他留宿一宿。”
“小炭那时小,胆子也不大,自然是害怕爷爷口中的妖魔鬼怪,再加上雪大山陡,漆黑一片,确实不好上山,便在爷爷家留宿了。”
“第二天醒来就着急赶回家,但是…”
陈平明咽了口唾沫,闭上了双眼,浑身颤动,左手在右臂上留下了数道划痕,声音带着颤抖。
“小炭离家不远处…闻到了…”
“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死了…都死了,只有小炭的妹妹小豆子还剩一口气…”
“小豆子告诉他,是贼寇来袭,接着昏倒在地。”
“再等小豆子醒来时,她就好像是中邪了一般,看见什么都想破坏,我…不,小炭好不容易才把她制服了…”
“后来小炭听镇上人说,往南走有位叫做鳞泷的老人可以治好小豆子的邪怔。”
陈平明讲到此处,苦笑了一声。
“那时小炭很高兴,甚至连亲人死亡的悲痛都减少了几分。”
“可奈何,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小豆子终究没有坚持下去,还是走了…”
“自此,小炭便四海为家,到处流浪。只求能再找到那群该死的贼寇!”
陈平明再次提起贼寇时,满腔怒火,冲冠眦裂。
“没想到这次!还真在小河村等到了!”
但随即又像哑了火的枪炮,像骨头被抽离了一般,身形晃动,踉踉跄跄。
“我…是啊…我终于等到了啊…”
“本以为仇人相见,我若不能报仇,便也可以安心离开,不愧对亲友!”
“我想了一千种情况!可…可不曾想过,我竟如丧家之犬般逃跑了!”
说到这里,陈平明的情绪更加激动,竟被自己的吐沫呛到了,咳嗽不止。
好容易缓过来,陈平明按压了两下胸膛,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复下来。
“我以为自己已无所畏惧了,结果终究是怕死的。”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躲避,还好…”
陈平明握紧了双拳,原本低头耸肩的身形也慢慢舒展开来,挺拔起来。
抬头直视江春水的眸子,眼神异常坚毅。
“还好春水姑娘骂醒了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像个男人一样慷慨赴死!”
“我的仇!我要报!”
“小河村的仇!我也要报!”
“凡是被这群贼寇欺辱的百姓的仇!我都一并报之!”
“杀人者,人恒杀之!”
………
看着陈平明逐渐远去的身影,江北突然从一旁屏障后悠悠走出。
“还真是一个有趣之人。”
江春水听闻,没有看向江北,只是淡淡开口,却再无当日父慈女笑的状态。
“怎么不出来?偷听算什么大丈夫?”
不知江北从那里弄来的白玉扇,握在手中,只显得有些,与他这年龄不符的翩翩少年般的感觉。
“怎说的如此严重,不过是才子佳人,良辰美景,少见少见,不忍打破罢了。”
江春水没有接话,只是继续望着陈平明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才继续问道。
“你信嘛?”
江北轻轻的扇着扇子,明知故问。
“信什么?”
江春水这才扭头看向江北,满眼厌恶毫不掩饰。
江北毫不在意,似已习惯,轻笑两声,继续摆弄着扇子。
“我还是喜欢相逢那日,娇滴滴的江春水,今日的江春水看起来可不乖哦。”
江春水听闻恼羞成怒,竟对江北动起手来。
只见她腰间发力,重心侧去,右腿如狂风暴雨般骤然袭去,直指江北心尖,一击全力,毫不留情。
“呦呦呦,好大的戾气啊。”
江北表面不屑一顾,但手上的动作可毫不迟疑。
左手护在胸前,竖起两指。
霎时,双指与右脚相碰,带起的阵风将两人衣角吹的猎猎作响。
江北只凭两指便挡住了江春水势如雷霆的攻势。
还未得意,只见江北眼中银芒一闪。
右手持扇迅速停在面前,手腕轻晃,拇指一推,玉扇展开,遮住面部。
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当’声在江北眉心前的玉扇处响起,接着江北脚下骤然响起了铁珠落地声音。
嗒嗒嗒。
越来越无力。
“江家的腿功也没传的那么玄乎嘛,不过这使暗器的手法倒是名不虚传!”
江北右手收起扇子,笑意盈盈的看向江春水。
左手再一个翻转,由两指格挡变成半握状。
顺着脚踝向前伸去,在江春水小腿处捏了捏,又似游鱼般丝滑得向大腿根处抚去。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却不见丝毫淫秽之意。
可江春水的重心一时难以转移,被人占了便宜,脸颊微红,哼了一声,才急忙收腿,后退了几步。
啐了一口,骂道。
“死变态!”
江北不置可否,只是缓慢蹲下,将地上的铁珠捡起,颠在手心感觉重量,后夹在双指间。
再轻轻一搓,看起来毫不费力,但指间的铁珠已被搓成了粉末,随风散去。
“信与不信,是真是假,这重要嘛?”
“还有,你与那可怜虫如何花前月下我是不爱管的。”
“但是呢,莫把小心思打我在身上,也不要想着要套我的话。”
说完看也不看江春水一眼,便径直向院内走去。
只是在与江春水擦肩而过之时,停了下来。
右手在她脸颊温柔的划过,将她额头凌乱的刘海抚到耳后。
旋即靠近,附耳低语。
热浪翻涌,酥酥麻麻,暧昧至极。
“若再有下次,我便杀光江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