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京墨问出这句话时, 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 之时单纯的好奇楚翊一进屋子就四下张望的行为罢了。虽然她早就察觉到了程子安身边的那只猫有些古怪,殿下今日的表现也有些反常,但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 是根本不可能将二者联系在一起的。
然而褚京墨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听在楚翊的耳中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或许是因为心虚, 她总觉得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回头看去时, 目光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褚京墨被这凌厉的目光看得一怔, 随即淡定的开口问道:“殿下缘何这般看着臣, 可是臣有什么地方不妥?”她目光澄澈, 不似作伪。
“并无。”楚翊深深的看了褚京墨一眼,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至于小黑去哪儿了,她自然也不好开口询问,只能暂时将此事放到一边,先迈步走到床边去看那尚且昏迷不醒的程子安。
先帝驾崩,事务繁多, 楚翊也没有时间守在程子安身边等她醒来, 就连过来看她也只是借了梳洗的借口回宫, 然后抽空过来看上一眼罢了。但此刻楚翊来到了程子安的床边, 第一眼却并不是看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而是将目光投注在了她枕边的黑色身影身上。
没错, 之前没能找到的小黑正毫无知觉的趴在大床的内侧, 也不知褚京墨和十二怎么想的, 之前明明都将她从床上移到了椅子上,这会儿竟又将她放到了床上。
楚翊目光微瞥,发现十二已经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了。她本是刺客出身,动作再轻便没有了,竟是在楚翊毫无所觉的时候从她身边离开,又凑到了褚京墨身旁。
这般的身手让楚翊暗自有些心惊,不过这刺客都已经在褚京墨身边待了两年了,她私下里也有些防备,倒是不太放在心上。索性趁着十二离开,她将目光一移,大大方方的落在了黑喵身上。
昨晚见着程子安昏迷,她孤注一掷的拿脑袋撞了床柱,立时便晕了过去,事后想起来还有些担忧,就怕一个用力过度就把自己撞了个脑浆迸裂!毕竟她也不知道猫的头盖骨结实不结实?
所幸,那样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否则黑喵肯定已经命陨多时,尸身也早不在这里了。只是楚翊一眼看过,还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昨晚那一撞实在算不得轻,黑喵虽然没能将自己撞个脑浆迸裂,却也生生的在那头顶上撞出了偌大的一个鼓包,看着有些滑稽,却也能看见想见会有多疼。
楚翊暗自呲了呲牙,一点也不想再睡过去变成了猫,然后去受这罪。
褚京墨信步走了过来,对楚翊道:“阿捷当时避过了要害,她的伤势除了失血过多之外不算严重,休养个三五天便能下床了。只是之后最好再调理一番,免得对身体有所亏损。”
听到褚京墨的话,楚翊立时回神,也将目光放在了程子安的身上。她早被重新安置妥当了,依然是趴伏着的姿势,只是将脸偏向了外侧,让人轻易就能看见她明显苍白下来的脸。
楚翊看得有些心疼,想起之前对方发热的事情,便下意识的伸手去探了探程子安的额头。不过之前有褚京墨及时回来处置,她的高烧自然早已经褪下了,入手只觉得一片温润,再没有烫手的感觉。
楚翊松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一扭头便又见到了褚京墨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不想去赌褚京墨的想象力,于是掩饰般的多解释了一句:“我曾听闻受伤之后容易发热,是以一试。不过京墨医术高明,却是我多虑了。”解释完又提了正事:“对了,子安的伤若是需要什么药材调理,你尽管去库房取,若是麟趾殿的库房没有的就与我说,我去找皇兄要。”
褚京墨点头应下了,在心里一盘算,便道:“库房中的药材充足,阿捷的伤势只是寻常,并不需要多珍贵或者多稀罕的药材,那些已是足够了。”
对于楚翊这般身份尊贵养尊处优的人来说,程子安那一身的伤简直可怕至极。但于褚京墨这般的医者而言,这伤半点不棘手,也确实算不得严重。再加上程子安将来总是要上战场的,受伤对于将来的她而言,或许会变成家常便饭。
念及此,楚翊看着程子安的目光有些复杂,第一次产生了将人困在自己身边,不让她去边关大放异彩的念头。但终究,这样的想法还是被她压回了心底,因为程子安不是她,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京城碌碌无为,只靠着皇女或者将来驸马的身份过日子。
楚翊在程子安的病床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早间的阳光柔柔的洒进了屋里,宣示着时候已经不早了,她不能继续逗留下去。只是临走前,她还是问了褚京墨一句:“子安什么时候能醒?”
褚京墨回道:“最早今晚,最迟明日,阿捷便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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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王来得比楚翊预料得更快一些。等她从麟趾殿匆匆赶回龙腾殿时,远远的便已经能听见灵堂里一片哭嚎之声,声势比起昨日后宫嫔妃们来哭灵时还要大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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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假意,假意真心,先帝驾崩,除了楚昭之外,这满宫满朝,又有几个人是真为他哭嚎呢?即便是楚翊自己,除了些微的难过,也算不上如何的伤心,就连昨晚守灵跪了一夜,于楚翊而言,也不过是陪着楚昭罢了。先帝在她心中的位置,实在比不得新皇。
来到灵堂外,楚翊的脚步只是微顿,便是迈步走了进去。
满堂的人都跪着,一个比一个哭得伤心的模样,就连楚翊踏进灵堂也没人注意到。
楚翊略略扫了一眼,她那几个王叔都没有来,而这些宗室藩王就算她前世也没见过几回,凭背影自然认不出几个人来。她也不去打扰这些人哭灵,径自在门边洗地坐下,不显眼也不凑上前去,只等这一场哭灵结束再去楚昭身边。
然而诸王这一哭就是许久,楚翊看见有人的手帕都换过好几条了,礼部负责丧仪的官员终于宣告哭灵结束。从楚翊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不少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哭灵结束,诸王便要拜见新皇。楚翊随着众人一起站起身来,正准备向灵前的楚昭走去,突然便听到这一众藩王中有人高声说道:“太子殿下,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你解惑。”
这话音一落,众人便是一怔,礼部的官员当即便道:“陛下已于昨日在先帝灵前登基,敢问是哪家王爷,竟敢口出不逊,以下犯上?!”
有胆小不愿惹事的藩王当即缩了缩脖子,左右四顾想找出刚才混在人群中说话的人。
那说话的人倒也不避讳,双手一抬,排开众人便是站了出来。
楚翊站在后方倒是没看清楚他的脸,只觉得身形有些熟悉,对面的楚昭却是目光一厉,冷笑道:“朕还当你逃回了临州,却不想你竟能躲过宫中侍卫,混进了皇宫!”他说完当即喝到:“御林军何在?还不将魏王拿下!”
随着楚昭话音落下,一队御林军当即涌入了灵堂。
楚翊也没想到魏王居然会来,惊诧的退后两步,给御林军让开了路。
而另一边,魏王也是有苦自知。他昨日没在府中,因此没被软禁,后来听到风声之后他是想逃走的,只要回到封地临州,他有兵权有私兵,便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可惜龙肃营和城门的反应都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逃走。后来宫中便传出了先帝驾崩,遗命中还提到他指使行刺的事。
魏王有野心,但此番宫中诸事确实与他没什么干系。他逃不出京城,更知道等楚昭腾出手来他也躲不掉搜查,加之京城中稍有异心的兵马几乎都被赵王带走,折损在了宫门外,拖延下去终究难逃一死。无可奈何之下,他索性便孤注一掷的进了宫,要与楚昭当面对质。
“且慢!”魏王一声历喝阻止了要来拿他的御林军,倒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本王乃是御封的亲王,你们凭何无故缉拿?!”
都不用楚昭开口,今日同样在灵堂的礼部尚书当即便道:“先帝遗言,魏王行刺纵火!你罪犯谋逆,应当连诛九族,陛下缘何不能下令将你拿下?!”
这些魏王其实已经知道了,但他还是冷笑道:“本王行的端做得正,根本不曾做过这等事!你说先帝遗言,本王与在场的诸位却都不曾听到,焉知不是你信口胡言?!”说完他看了眼楚昭,又冷笑道:“先帝身子本是康健,宫中防卫也向来森严,尤其是这龙腾殿更是针扎不进,好端端的又如何会被行刺纵火?以本王看,就连赵王‘谋反’之事都尚且不可定论,说不得就替某些人做了替罪羊了!”
诸王之中没有几个傻子,听魏王这么一说,便都明白他所指何意,也不由得看了楚昭一眼。但这话虽然听着尚有几分道理,但细思一番却又得全部被推翻了。
先帝只有楚昭这一个儿子,而且他对于储君向来满意,好端端的,楚昭又凭什么做出这等弑父杀君之事?他只需要安安分分的等着,皇位与他而言不过唾手可得。
楚昭静静地看着魏王,就好像在看死人一般,脸上眼中,只剩冷笑。
楚翊却是若有所思的瞥了魏王一样,只觉得他今日这番话颇似狗急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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