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顺利到达，委托完成得很成功。此外，无名氏先生因为完成了来自格恩的特殊委托，现在也可以升级为e级冒险者了——两位对于帕里克斯郡地下城的探索会在以后结算。请在一旁稍等片刻哦，后台的工作人员正在给您制作卡片。”
斯特利茜卡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一根棉花糖，小口小口地吃着，但也免不了嘴巴四周黏上了软绵绵的糖。
“格恩那家伙在哪？”
“格恩先生啊，他现在估计在处理城内的事物，这边会为你留心一下的，或者说，你有没有什么固定的住址，我们会联系格恩先生……”
“他不在这的话就免了。”
无名氏摇了摇头，接过了冒险家卡片。
赫溪石英制成的卡片上多了几条银色的花纹，看上去更加好看了。
“两位如果要组队的话可以去旁边的柜台办理组队手续哦。”
斯特利茜卡像是想起了什么，率先走到了那个柜台前。
“我要退队。”
“啊，好的……哦不，麻烦您请出示一下冒险者证件。”柜台前的年轻男性刚刚专心在看她，差点忘记了自己该干些什么。
斯特利茜卡递上自己装在卡中的冒险者证件。
““天空彼端”小队吗？这边能说明一下退队理由吗，我们后续会联系队长……”
“除了芹娜，都死了，她或许说过。”斯特利茜卡用没有感情的语调说出了这下话语。
“……”那个柜员的眼神沉了下去，轻声说道，“芹娜小姐就在旁边的餐厅里，你可以去找她……顺便说一句，她并不知道另外两位的死亡……”
“嗯。”斯特利茜卡取回证件，她手腕上的音符项链黯然无色，和她的神情一样。
她轻轻拉了无名氏衣摆。
“走吧。”
昏暗的角落，斯特利茜卡也曾坐在那边，只是此时芹娜的眼神更为空洞。
芹娜看到了斯特利茜卡的瞬间，眼神亮了一下，但是发现她身旁的并不是杰伦或阿帕姆中的任意一个后，整个人从座位上瘫下去。
“芹娜小姐，很抱歉……”
“我知道的……什么，都没剩下。”
她曾畅想过无数种结局，她曾经想过那棵巨树能升入云端，让阿帕姆与他的姐姐重逢；她曾经想过杰伦能得到一个更好的结局……
只是这一切随着他们的死亡，已经毫无意义。
“他们，是我生命的全部……”芹娜低头啜泣着，“你活着回来了，但是，为什么，他们配不上被拯救？！”
这句话即使没有说出口，无名氏也能感受得到。由悲伤到愤怒的情绪太过浓烈，甚至影响了周围的魔力流动。
“贵族生下来就有能在危急关头救下她的人，而我们普通人，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但是一个贵族会把自己的传送之羽交给一个平民。”一旁的吟游诗人突然开口，“我记得你手中紧握着的传送之羽。”
“但是这很残忍，不是吗？”
芹娜抬头看向吟游诗人，又看向斯特利茜卡，“当时我就应该死在那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拯救，或许是一种残忍。
“不，活着的人需要背负着死去的人的意志，以此前行。”
“呵，斯特利家的大小姐，别再说这种大道理了，死去的人又不是你最爱的人！”
芹娜整个人站起来，她的身体颤抖着，“你们这些贵族，从小衣食无忧，你们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哪里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失去意味着什么……
杰伦一直说着，平民需要保护贵族，贵族需要庇护平民，但是呢？我们之间的矛盾从没有停止，我们厌恨你们所拥有的一切，我们痛恨我们的身份仅仅只是平民——你们根本不适合当冒险者，因为你们不像我们，把梦想和未来全部交给了它，所以你不能理解失去一个队友，对于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餐馆里面顿时没了声音。
许多人看向了这边，他们都是出身平民的冒险者。
“世界本来就是……”无名氏刚要开口，就被斯特利茜卡用魔法堵上了嘴。
“我知道理解一个人很难。”斯特利茜卡坐在位置上，抬头看向满脸泪痕的芹娜，她的眼神格外坚定，“我厌恨着贵族的头衔，我讨厌家族带给我的束缚，它根本不曾给过我自由——所以我选择了成为冒险者。”
“即便如此，还不是有人来救你吗？！”
“他不属于我们家族，他只是我的旅伴。”
“旅伴？呵，为什么我们没有能够杀死那个怪物的旅伴？你们贵族别假惺惺地装作坚强了，你甚至厌恨那种我们得不到的东西……真是令人作呕。”
无名氏把手按在刀鞘上。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斯特利·威利，你面前这个女孩的父亲，还有她的母亲，都已经离开人世了？”那个绿色衣服的冒险者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的兄长们反目成仇，导致星河郡如今依然没能摆脱动荡——如果你说失去了同伴的你活着很残忍，那么斯特利茜卡如今面对的这一切是不是更为残忍？
在星河郡事变中，是无数平民杀入了斯特利茜卡的家里，夺走了她父亲的性命，而她却能为了一个平民，将自己保命用的传送之羽递出来，你还要她怎么样？”
“……”
芹娜默默地坐下了。
脸上的表情更为复杂，又像是做错事了的小孩，又像是自我中心的辩论家。
人们也都移开了视线，或是朋友聊天，或是一个人喝着闷酒。
“对不起，我还不够强大。”
斯特利茜卡离开时路过芹娜身边，对她轻声说了那么一句话。
无名氏看着斯特利茜卡，又想起了魔王。
那是他刚入魔王军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次迷路了，看到魔王跪在一座坟前说着，“对不起，我还不够强大……不然，我就能避免所有牺牲了……”
那个冒险者走到了斯特利茜卡的身前，把一封信件递给了她。
“对了，温妮莎前辈有事情要找你。”
斯特利茜卡接过信件，微微行礼，“谢谢，您可真是消息灵通。”
“过奖了，我只是一介散人。”
绿衣的冒险者摆了摆手，“没事的话，那我先行离开了。”
“慢着。”无名氏拉着他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
“斯特利家族的形势怎么样？”
“把地下城核心交给我，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到想得美。”无名氏双手抱于胸前，“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和地下城核心事情。”
“哦？不妨说说。”
“这颗地下城核心拥有的功能极其有限，甚至不能操控时空碎片——时空碎片一旦崩塌，会带来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嗯……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
“如果它崩塌了，可就不是一座巴别塔倒下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嗯，我会记住你的劝告的。但是神明图书馆目前的要求是留下这一块时空碎片。”假装冒险者的王子摊开了手，“斯特利·席尔瓦以斯特利·戈登的身份进行着各项政治活动，只可惜他和斯特利·博尔洛兹关于利益的划分出现了一些分歧——如果你有听说过，应该知道斯特利·威利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贵族。”
“这座国家有多少你的眼线？”
“魔王军有多少，我也有多少。”
“这我倒不信。”无名氏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无名氏，你和斯特利茜卡的旅途中如果有机会，来一趟齐尔其斯吧，我父亲想见你一次。”
无名氏猛地回头。
王子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了，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幻觉。
齐尔其斯郡……
赫溪的王都。
“你们刚刚去聊什么啦？”斯特利茜卡在一边看他们很久了，但是无名氏一直在用魔法遮蔽着信息，“不会是什么肮脏的交易吧？”
“关于那颗地下城核心。”无名氏摇了摇头，摸了摸手心中的立方体图腾，“如果可以，我不希望灾难再一次降临于赫溪。”
“你真可以尝试去相信他们……”
“再说吧。”无名氏把图腾收回自己的影子，“我们也应该出发了，去找你之前在剧院认识的那位。”
“啊……你还记得。”
斯特利茜卡看着无名氏离开冒险者协会，走进阳光中，自己也跟了上去。
阳光照耀着她，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嘴唇轻轻抖动，终于说出口：“对不起……”
“我不应该怀疑你的……”
无名氏回头看向这个低下头的女孩子，嘴巴微张了一下，随后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怀疑过我什么，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是这样……所以，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冒险吗？”
无名氏望向远处的天空。
“嗯。你和那群贵族不一样，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就像我那时追随着魔王的背影一样。”
斯特利茜卡抬起头，她开心地笑着，脸上的泪珠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