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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8 泷川吉乃
    当怜和深红进入梦境世界,外面的段正诚也没闲着,首先便是尝试使用防护邪恶,看看能不能强制终结噩梦。不过很可惜,施法后依旧无法唤醒沉睡的怜,这说明梦之病并非附身或精神控制,而是幻术或诅咒之类的东西。

    连一刻都没有为防护邪恶的失利而哀悼,立刻赶到战场的是二环法术侦测思想,段正诚连接了自己和梦境中的深红,试试能不能同步侵入。可惜这同样没用,少女的表层思想一片空白,沉眠之家明显将患者的精神引到了心灵深处。

    这下段正诚也束手无策了,只能一边守着一边翻弄起优雨房间里拿出来的资料,深红之前在他的手记中翻到过沉眠之家的信息,只是时间跨度较大,并且没有经过整理,难以一窥全貌。而这对拥有学者之触的段正诚来说自然称不上麻烦,很快就翻出了有关纹身少女以及纹身行者的记录。

    传说在过去,陆奥地区有一名少女的恋人不幸去世了,少女怎么也无法忘记对方,于是便在自己身上刻下了柊叶形状的纹身,表达思念。之后,少女又一次坠入情网,可悲剧再一次发生。这一次,除了柊叶,她又添加了蛇形的刺青。因为在日本的神话中,蛇是神的使者,她希望神明能够将自己所爱之人的灵魂送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捉弄,不止两次、三次,少女不断重复着与恋人的生离死别,最终蛇与柊叶的纹身刻满了她的皮肤,强烈的痛楚让她失去理智,就连灵魂也被神遣之蛇所吞噬。

    上述的传说在其他地区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失去恋人的少女找到了一个隐居的行者,将心中的痛苦诉说给他听,行者在自己的皮肤上刻下了蛇与柊的纹身,以代替少女承担这份痛苦。

    附近的村民听闻此事,纷纷前往行者那里希望他也能够承担自己的痛苦。不久之后行者的身体布满了刺青,由于承受了过量的痛苦,行者渐渐被回忆的梦所囚禁,再也无法苏醒过来。

    这无疑是个悲伤的传说,而在另一种结局里,纹身最终蔓延到了行者的眼睛里,刻上刺青的蛇眼变成了镜子,将行者承担的所有痛楚都反射了回去,结果村民们都被蛇所吞噬了。

    如此修改,故事就变成了富有告诫意义的寓言,也因此,这个版本是流传范围最广的。

    ——以刺青背负痛苦。

    怜曾经说过当盲女将刺青刻入她体内时,她隐约看到了某个女人在飞机残骸旁的记忆,如此看来纹身行者的传说似乎更接近真相。

    当然仅凭这些流传的故事还不足以完全揭示沉眠之家的秘密,段正诚将这些资料整理好,准备第二天交给萤,他才是民俗学方面的专家。

    接下来这一晚并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当怜一觉睡醒,睁开眼看到的是澪有些困倦的面容。

    负责守后半夜的少女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早上好,怜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深红已经先醒了,正在楼下做早饭。啊,我跟着深红这么叫,你不介意吧?”

    “不会~”一丝温暖涌上心头,无论在梦境之中,还是梦境之外,自己都被守护着。怜刚想道一声谢,突然那种渗透进灵魂的痛楚又一次在背上蔓延开来,她不由得呻吟了一声,按住肩膀。

    “怜姐!”澪第一次看到那密集而又诡异的刺青,它们不断玷污怜白皙的肌肤,甚至产生一种扭曲的艳丽。她赶忙呼唤楼下的段正诚和深红,不过等两人赶到时,刺青却已经消失无踪。

    现在怜和深红都有了一定自保能力,但刺青对她们身体的侵蚀并没有停止,想要根本的解决问题,还需要找到一个切入点。

    段正诚将护照上的名字泷川吉乃提供给警方后,立刻便查出了其是数月前某次飞机失事唯一的幸存者,目前因精神上的问题被收容在青森市医院。

    根据事故报告,她的父母、未婚夫以及相近的亲友都在那一天不幸遇难,而吉乃本人因为在坠毁前从机体里被抛出,加上有树木做缓冲意外的竟没受什么大伤。只是在救援人员赶到前她一直被亲人们的尸体所包围着,惨烈的死状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巨大冲击,被送往医院后也长时间无法开口说话。

    “当时她满身是血,一动不动的,我们还以为脑部受到了撞击,可检查之后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患者实际上是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值班医生向来访的段正诚和怜介绍着情况,“这种障碍,个体的表现有很大不同,学界也还在深入研究中。至于泷川小姐,她在入院后,对孤身一人以及睡眠都表现出极度的恐慌,一个月前还发展到了不惜自残也要保持清醒的程度。”

    听到这里,段正诚和怜对视一眼,他们清楚泷川应该是想借此逃避沉眠之家的噩梦。

    “但诡异的是,即便如此,她的睡眠时间反而变得越来越长了,现在已经是超过2小时,一天的大半时间都处于深度睡眠中,我们过去也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主任推断是精神损害导致的非气质性睡眠障碍,但试过几种药物都没能缓解症状,再这样下去,情况恐怕不容乐观。我们是建议去东京的大医院看看,那里的医疗设施更加完善,也有着世界前沿的技术储备。”

    “她自己有提到什么吗?比如做恶梦之类的。”

    “有,说是被关在一个巨大的古宅里,有一个浑身刺青的女人在追她。每次醒来她都会哭诉‘身体上出现了奇怪的纹身,像火烧一样,很痛’,但无论我们如何检查,都没有任何异常,只能怀疑是精神上的幻觉。”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泷川的病床前,她面色惨白,脸颊深深的凹陷进去,颧骨凸出,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好像死了一样。医生上前摇了摇她的肩膀,又拨开眼皮检查了一下,有些无奈回首道,“患者现在对外界的刺激,反应越来越迟钝,哪怕是清醒的时候也只会喃喃自语。”

    没想到最近的线索泷川吉乃会是处于这种没法交流的状态,等医生离开后段正诚也试着唤醒对方,可没有什么效果,只能等待。根据医生的说法对方会在中午清醒一会儿。

    在安静的病房中,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怜凝视着停车场的水洼,不知在想什么。

    “没事的。”

    “哎?”

    “从好的方面想要发展到泷川这种程度,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在那之前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行了,时间还很充裕,不是么?”

    “……”这算是在安慰自己吗?怜不确定,她从来没从这样的角度去看问题,该说是对方过于乐观了呢,还是自己过于阴沉了呢。仔细想想,自己和优雨也是这样,两个人一阴一阳,一内向一开朗,性格截然相反,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被对方所吸引。

    “那个,谢谢你……”怜正斟酌着怎么回答才好,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泷川吉乃突然睁开了眼睛。柊与蛇的花纹瞬间就爬满了她的脸庞,看起来如同狰狞的女鬼。

    泷川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眼珠猛地转向怜,死死的盯住她,然后以无比沙哑的嗓音开口了,“已经不用再做梦了,他们要带我走了。”

    说完,刺青便侵入了她的眼眸,纵横交错的线条像是要将眼球碾碎一样,泷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便在段正诚与怜面前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层黑色的灰烬,在白色的床单上染出人形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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