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洛尘猛地惊醒,睁开双眼,呼吸急促,斑驳的光线在昏暗中进入眼帘,浑身上下粘稠的汗液浸湿了床面,犹如深陷泥潭之中。
他低头看了眼湿漉漉的睡衣,就像是灾难电影里,从大海里救起的幸存者,透汗如海水般冰凉。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又是那个噩梦啊。”
他努力回忆起梦的内容,突然一把矛刺入了他的脑袋。
“嗷,好痛!”
他捂着脑袋,倒吸了一口凉气,讳莫如深的恐怖画面在空间的薄亮中涣散,梦的画面支离破碎的流失在脑海。
恍惚的疼痛紧随其后,如秃鹰啄食般敲击着他的脑袋,刚被惊醒的洛尘还来不及回忆梦到了什么,万般难忍的疼痛就从他的大脑爬向了骨髓。
“啊——”
洛尘弓起背,用力握紧了抓住床单的手,贪婪地吸着空气,他呻吟着低吟,试图让时间缓解那诡异的疼痛。
每次梦醒后,搅动脑汁的疼痛都会表演如何将他的神经细胞们纽成一团团麻花,然后在他的脑袋里跳起大绳。
这一切的痛苦,都是因为停止吃药的后遗症。
“这东西害人不浅啊。”
洛尘使劲地揉捏着太阳穴,抓起仅剩粉末的空药瓶,上面的标签已经破损,但隐隐约约还能看得出内容。
mrm(memoryretrospectivemedicine,记忆回溯药,这是一种治疗神经疾病的特效药,研制于这个世纪初。平时需要保存在低温当中,在治疗对象出现应激性神经疾病时服用一片就能缓解症状,特别是对于后天失忆症的恢复颇有成效。
是的,洛尘失忆了,一开始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又认识哪些人。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可以想见如果不是mrm发挥了作用,他早就被人从物理上掏空了身子,然后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给他药的黑市医生曾卖力地吹嘘着mrm的疗效,称它为失忆者的新世纪福音。理论上,如果患者每日按时服药,那么恢复所有的记忆也是有可能的。
但那个医生却不建议他这么做。
这种药的疗效很是惊人,但是个药都有三分毒,而mrm的“毒性”是五分,如同恶魔馈赠的果实,一半升入天堂,一半坠入地狱,如此骇人听闻的概率就像是在赌命。
长期服用mrm会对患者的身体造成极大的破坏,甚至危及生命。
mrm的药理可谓是拆东墙补西墙,众所周知,神经元细胞为高度分化的细胞,一旦坏死便无法再生,而mrm却能给已经燃尽生命的神经元细胞再次注入活力,而代价就是其它细胞的分化能力,尤其人类最靠近大脑的器官——心脏。
滥用mrm者的心脏会慢慢萎缩,直到变成核桃般大小,暗红的心脏渐渐失去了跳动的活力,血液艰难地流淌在血管里,得不到充足氧气的器官开始衰竭病变,最后他们在全身器官衰竭的剧痛中死去。
为了找回过去的记忆而丢了性命,怎么算都不太值。
在医生“苦口婆心”的告诫下,洛尘在回忆起一些模糊的记忆后,便停止了吃药。
但不幸的是,除了器官衰竭,mrm的另一个负面效果便是造成他夜不成寐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种戒断反应,当病人停止服用mrm后,根据不同人的体质差异,会出现诸如失眠,做梦以及头痛等症状。
这两种巨大的副作用导致联邦食品药物管理局(fda并没有批准授权mrm进行生产,这种药在整个联邦都是属于违禁的药品。
但有需求的地方就存在交易,不论黑白都是如此。正规的医院里禁止出售这种药,不代表黑市里就没有它们的踪迹。
理论上,你可以在宇宙的各个黑市里找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它真实存在且不是唯一。
明面上的药物交易只是水面上的冰山一角,水面之下的现象是这种违禁药并不愁买家,总有人会为了自己或者他人死去的记忆而大掏腰包。
而黑市的医生们为了客户的生命安全也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他们很少向陌生人推荐这款药,只有自己熟悉的客户才能精准地把控mrm的剂量不会超过病变的临界值。
至于洛尘是怎么成为那个家伙的熟客,一回生两回熟,凡事总有第一次,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还挺“愉快”的吧?
好吧,其实并不愉快。
洛尘想到了一个不太好听的词,怎么说来着,敲诈勒索?
不,是乐善好施。
那个家伙足足有几百公斤的mrm储藏在地下室的冰柜里,当他告诉洛尘这些药所蕴含的暴利时,自己握刀的手都抖了三抖,差一点就割开了他的脖子,好在他很慷慨。
免费赠送了一箱的mrm,是个大好人。
当时他是这么想的,不过等他开始停药后,乱发好人卡的报应就来了。
处在戒药期的洛尘开始做起了各种怪异的梦,以及他醒来后那撕裂头颅般的头痛。
人们把耶稣被钉在耶路撒冷的那一天当做受难日来悼念,而每天的早晨同样是洛尘的受难日。他不知何时梦境就会突然拜访敲开他的脑袋,每天都是开盲盒般的惊喜。
这般痛苦的折磨下,他没有怪罪于给他开药方的医生,还在不知不觉中和那个家伙成为了难得的朋友。
洛尘时常会去那人开的黑诊所进行大脑检查,有时实在忍受不了疼痛,甚至会在核磁共振的承载床上和他半开玩笑,让他试试开个颅,做个脑桥分离手术什么的,也许这样就不会疼了。
他们就是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就诊中成为了朋友,现在回想起当时洛尘的手抖,差点没把他给吓晕过去,还没等洛尘开始阐述恶人的老套说辞,他就一五一十地把所以有关“mrm”的信息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就连这里面有几种氨基酸,几种酶和蛋白质等成分,也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
语速飞快像含了一大口的小蜜蜂,嗡嗡嗡地说个不停。
洛尘打住了他。
心想这人该不会吃mrm长大的吧,记得那么清,如果回到本世纪初,这种药剂还没被开发出来的时候,光凭他现在所背的内容,都可以填满一篇能够发布在顶刊的论文了。到时候他可以拓展这篇论文申请专利,然后大赚特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地待在这个小地方。
然而也是因为这里面的内容太过详细,详细得让人难以辨别它的真假,初次见面,人生地不熟的洛尘怎么可能就会这么简单轻信他的说辞,万一这里面放的是毒药呢。
“啊,你问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
“吭吭,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说来惭愧,mrm的开发者之一就是我——”
“?”洛尘震惊。
“——的老师。”
“刚才说得那么快,现在又大喘气是吧!”洛尘又把刀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点点地用力。
“要死,要死,破皮了!
“啊,啊,不敢了!不敢了!”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洛尘用刀刃侧面拍了拍他的脸:“现在你能好好说话了吗?”
“一定,一定。”
“继续说吧。”洛尘搬过一把椅子,双手耷拉着椅背倒坐在他的面前。
“我的老师,亨特·乔亚治,曾经主导了mrm的开发,作为他的助手,我自然也参与了这个项目,所以我才记得那么清楚。”
“我们研究的成果甚至还入围过第2143届诺贝尔生物学奖,可惜最后没有拿奖。”
“哦,你怎么证明那个人就是你的导师?有这般传奇的老师,你又怎会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黑医?”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看见墙上的黑白照片吗,你可以查查看,伟大的亨特导师,mrm的副作用就是他以身试药得出来的。”
洛尘楞住了,心说这世间还有这般无私奉献的科研者,甚至不惜以身证道。
“那还真是伟大。”
“不,是我不小心给药剂瓶贴成了维生素z的标签,那是另一个项目的研究成果,结果他拿错了,后面的事你应该能猜到的,他嗝屁了。”
当时的他是笑着回答的,活生生的一个魔鬼
后来,在他的一阵忽悠下,洛尘还是选择将信将疑地服用了“mrm”。回过头来看,抛开停药后的副作用,至少药效挺不错的。
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记忆。
洛尘,原神圣教国的公民,由于船难流落在宇宙里,阴差阳错下被一伙星际人贩救起。
然而这只是从一口深井掉进了湍流里,洛尘稀里糊涂的被他们卖到了银河联盟国。
那是联邦(全称:星际联邦共和国数千个成员国的其中之一,负责管理银河系的星际国家。
而人贩子周转“货物”的地方便是银河联盟国的首都星——地球。
原本的洛尘失去了全部记忆,犹如一个废人,连最基本的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般任凭他们随意地摆布,按理说是逃脱不了被贩卖,成为最低贱的奴隶那样的命运。
但当他的双脚踩在地球土壤的那一刻起,一阵猛烈的记忆突然侵入他的大脑,那莫名而又强大的力量爆发出来。
就像是身体自带的能力一样,力量从他的记忆深处涌入全身。
他竟“熟练”地破解了加密的锁镣,从看守严密的守卫那里抢夺来了一架小型航空器,顺从着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航线,沿着太平洋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从地球的一端飞到了另一端,逃进了名为夜光之城的城市。
那是一座岛屿城市,位于西太平洋上,靠近大陆架,由于头顶上方的星际港时不时的遮挡,全年几乎没有阳光直射。黑夜是这座城市的常客,夜光之城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虽然这座有几千万人口的小城市只不过是数以千亿计的星际城市之一,但它在整个联邦境内却出乎意外的十分有名,至于其原因,主要由两点构成。
其一,尽管夜光之城的面积不大,甚至相对于其它星际城市来说是弹丸之地,但它却是地球与外界货物贸易的中转站,更是整个银河系内交通往来的要道。
如果把银河的整体比做一个人,那么夜光之城便是心脏里的瓣膜,负责将全身的血液输向身体的各个器官。
其二,它的上级政府——华约联合行政府(简称:华府所管辖的地球,是银河联盟国的首都星,同时也是所有人类起源的母星,在整个宇宙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夜光之城作为地球最重要的城市,它的名气自然也水涨船高,一跃成了宇宙里闻名远扬的星际城市。
而现在,洛尘是没有任何联邦合法身份的偷渡客,在这座城市里小心翼翼地活着。
没有身份id,就意味着没法在这里正常工作生活。不得已他只能靠着某种见不得光的职业来苟活——秘密信使。
顾名思义,隐秘在人群之中的送信人。
经过他这么一阵回忆,头痛感随时间的流逝已经减弱许多,只有短促的余痛还在作孽,习惯了之前剧烈疼痛的洛尘表示现在这点感觉简直是毛毛雨。
“让我们有请议长,阿贝罗先生发表就职宣讲”
洪亮的声音从光亮处传来,接着是便是排山倒海般的掌声,洛尘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了墙壁上的虚拟电视,它的光线十分微弱,屏幕里的画面失去了亮光。
原来房间里那朦胧的微光便是从这里发出的。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操作,电视的智能系统开启了夜间模式,原先的画面也因此变得暗淡。
洛尘拍了拍脑袋,很是懊悔:“竟然忘关电视就睡着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疏忽会浪费多少的电费,但他还是有些肉疼,最近他的生活有些拮据,因为他有笔数目不小的车贷需要每月还款
洛尘总不可能像对待医生那样,跑到供电局,把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让他把这笔电费给吐出来。
或许这么做,洛尘就可以提前享受包吃包住,一日三餐的退休生活。
如果地点不是监狱那就更好了。
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么只能贯彻到底了。
洛尘捏起食指和拇指,撑开干涩的双眼,电视里模糊的画面立刻清晰了起来,内容是关于联邦总议院的席位选举。
结果已经出炉,不出他所料,大部分的议员席位由保守党和进步党这两头巨鲨吞下,只有零星的几个小虾米在两党的政治默契下分给了边缘党派的议员。
真是好笑,也很讽刺,身为一个教国人,竟然会对联邦的议员选举看得如此入迷,以至于忘关了电视。
回忆中的竞选画面里,候选的未来议员们轮流上台演讲,述说起不切实际的抱负,又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讲到情深处时甚至忍不住留下感动自己的眼泪。
想要骗过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在洛尘看来,他们的真情流露下,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唯一的区别是,有的人知道自己在说谎,有的人却认为自己和他们并不相同。
而在众多的谎言声中,还有一批人,他们是来“狩猎”的,如同黑暗深林中的猎人,其它的选举人便是他们目视范围内的猎物。
同党派里,不被看好的政治素人被当做猎犬推出来充当先锋,而老牌的权贵们则在后面结成狩猎的队伍。
他们用恶意的言辞组装成枪,用来路不明的黑料铸成子弹,在名为议会大堂的狩猎场里,享受着杀死猎物的快感。
议员席位对他们来说轻而易取,他们只是在享受狩猎的乐趣,其它候选人脸上那不甘,悔恨的表情,是能让他们无比兴奋的战利品。
这就是联邦的总议院选举,恶语相向,冷嘲热讽,面不改色地说着胡话,人类的恶性出演的选秀节目——
可笑,但是足够的精彩。
此刻,画面里已经获选的议员陆续开始发表各自的获胜感言,虚伪的话语总是最令人厌恶的垃圾,没有任何的营养。
洛尘看了一晚上的表演,但如今对此已经感受不到一丝兴趣,他将目光聚焦在了屏幕的右上角,那里显示着现在的时间。
“原来才早上7点啊,那么就再睡一小会儿,再睡一小会儿应该也没有问题吧。”他迷迷糊糊地说道。
抬起的手臂朝向电视,五指虚空合拢。
这时。
“插播一条新闻”
电视里的画面突然一转,还没等洛尘看清什么内容,已经感应到手势的电视自动关闭了。
“算了睡觉——”
洛尘对插播的新闻毫不在意,估计又是外城的难民在暴乱,夜光之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发生这种事,洛尘已经见怪不怪。
他在黑暗中伸了一个懒腰,脱下湿漉的睡衣,随意地扔到地上,接着腾挪着身子,移到了一个没有那么多汗渍的地方侧身躺下,胡乱抓起被子的一角盖过身子,眯起倦意的双眼,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
然而,上天都不愿让他再躺下。
“有任务,有任务!”黑暗里响起了突兀的声音。
刚躺下没几秒,眼睛都还没有完全合拢的洛尘,就被这吵闹的声音突然惊醒,他猛然睁开双眼,急急忙忙地爬向床柜。
神志不清的他还有些迷糊,差一点踩空跌倒。他在黑暗中伸出手臂摸索着,勉强够到了灯的开关。
呲——
随着他轻轻按下开关,老式的吊灯在一阵电流声中忽闪忽暗地亮起,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发出声音的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球机器人,长着两只可爱的机械耳朵,正在床尾蹦蹦跳跳,嘴里不停重复地喊着:“有任务!有任务!”
“布丁,安静一点呀!”洛尘一下子把它抱在怀里,揪着它毛茸茸的耳朵。这是他作为信使得到的经纪人,负责将雇主的委托带给他。
“唔≥_≤”
名为布丁的球型机器人的显示屏上,露出了可爱的表情,些许圆乎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就像是一只享受着抚摸的猫咪。
不一会儿,洛尘觉得差不多了,停下了和布丁的玩闹,柔声地说:“信呢?”
“布叮,在这。”
布丁原地转了一个圈,嘴里咬着不知从哪送来的信封。随后它的显示屏略微暗淡,长途跋涉的它电量已经见底。
“辛苦你了。”洛尘接过信,再次摸了摸它的头。
“布叮!”小家伙高高兴兴地蹦跳着到充电毯上趴下,开始给自己充起电来。
洛尘翻转着信封观察,咋舌道:“竟然是黑色的信。”
光滑柔顺的信封表面由纳米碳管制成,那是极其坚韧的物质,常用于制造太空电梯的缆绳,寻常的刀刃在上面根本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他搓了搓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打印纸,但这张纸所代表的意义却十分沉重。
这是寄信人委托收信人杀人的信,每一封黑信的寄出,就意味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因此丧命,就像是死神收割生命前的预告。
而碰巧接到任务,寄送这种黑信的信使也被同行们戏称为死神的代言人。
倒霉的是,这次接到黑信任务的洛尘成为了那个代言人。
“真是奇怪,这种黑信不应该让‘鸽子’来送嘛,怎么就轮到我这个‘野猫’了。”
洛尘有些疑惑,因为信使分为两类,一种是只接受唯一雇主委托的家养信使,他们被称为鸽子,而另一种则是指签订信使合同,接受不特定雇主委托的秘密信使,他们便是野猫。
在这座城市,野猫是新兴的势力,数量只占所有信使的四分之一,鸽子仍是主流,几乎每个大人物都有自己专属的鸽子,像这种黑信由他们寄送才是最为合适的,也是最安全的。
可如今却委托给了洛尘这个野猫,太奇怪了,他摸了摸脑袋。
“算了,谁会和星币过不去呢。”
星币是宇宙间流通的货币,一趟黑信的报酬很高,打底也能有几万星币,做完这一单,他的车贷便能直接结清。
或许雇主一开心,赏个百十来万的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干完这一单他就能退休了。
洛尘说服了自己和那群冷血的杀手打交道。
这是洛尘第一次送黑信,夜光之城的外城是混乱之地,里面各路牛鬼蛇神都有,当然也不缺大佬们圈养的杀手。
他轻声叹气道:“哎,真是残酷的不幸,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会在上面?”
出于这一行的规矩,他不能偷看这封信的内容,红色的特殊火漆粘住了封口,这种特殊的火漆一旦破损,就无法修复。
收信人用这种古老的办法来判断信封是否有过拆开。火漆不完整的信件不仅会被拒收,弄不好还会惹怒了雇主,丢了饭碗。特别是这类黑色的特殊信件尤其要注意火漆部分的完整,好奇心可是会害死野猫的。
不过即使什么都不能看,他还是能猜到这里面会是些什么内容。
曾经的雇主告诉过他这种信的格式,抬头是委托人与收信人约定的解码方式,而信中的内容则用各种方式加密了被害人的姓名,特征,职业,住址,危险程度,杀害方式等等细节。
一封简短的信,轻而易举地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要么被杀,要么逃离这座城市,别无其它的选择。
洛尘的手指沿着信封的封舌扫过,最终停在了火漆的位置,感受着上面的凹凸不平,他读出信件的地址和送达时间。
“扑克街旅馆,那个全由罗莎人组成的杀手组织?”
“然后,时间是早上1点前送达。”
“两百多公里的距离,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要求送达,寄信人很着急啊,怪不得会找我这个折翼天使。”
那是洛尘的代号,他以送信的速度极快而在业界闻名,圣经中的天使扇动羽翼便能从天堂来到人间,而折翼的天使常被形容行走在人间的圣徒,他们听从上帝的感召,虔诚无比。
既快又听话,估计这就是为什么黑信的雇主会找上他的原因。
“哎,看来得找一个交通工具了。”
可以睡懒觉的一天就这么被无情地夺走了,无奈顾客是上帝,洛尘又眯眼小息了几分钟后从床上鲤鱼打挺而起,光着脚丫子溜进了简单改造的洗浴室。
三十几平米的小户型,走个几步便能达到。
也不等水加热,他用冷水快速地冲洗掉身上的汗渍后,赤裸着身子,嘴里咬着来不及放下的牙刷,一路急匆匆地小跑到衣帽间,随手在衣架上挑起一件老旧的皮夹克就这样简单地披在身上,又来在一旁的镜子前快速梳理起杂乱的黑发。
待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他抓起黑色的信封放入怀中,随着夹克衫的拉链合拢,信件紧紧地贴在了衣服内的夹层里。他蹦跳了几下,确认了黑信不会掉出。
“布丁面具。”洛尘蹲下身,嘴里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招呼道。
听闻到主人命令的布丁,从充电毯上支楞起来,来到洛尘面前,耗尽几乎全部的能量,一道光束从嘴巴射向洛尘的手心,白色的面具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这不是魔术,而是一种短距离的空间传输技术,面具从卧室传送到了他的手中。
“乖宝宝。”洛尘摸了摸它的头。
接着他带上了白净的面具。
那是没有任何纹路的面具,光滑而又轻薄,大小刚好适合洛尘的脸型。
当面具如虚幻的丝绒靠近他的脸时,一股清凉感抚过他的脸庞。随后洛尘慢慢松开了手,整个面具已经严丝合缝的贴在脸上,虚拟的界面在他的眼前显现。
他的眼球微微转动就完成了模式的切换,面具开启了伪装模式。
一个普通中年男人的面容出现在洛尘的脸上。
“布丁,看家的任务就交给你喽,我要去机械师那儿一趟取车子。”
“记得充好电后,帮我叫家政机器人,价格便宜的那种,就洗一下床单和睡衣应该贵不到哪里去吧。”他来到门的玄关前换起鞋子,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口中传出,面具不仅改变了他的面貌,顺带着还改变了他的声音。
“布叮,布叮。”布丁回应道。
“那么晚上见,布丁。”洛尘随手一挥,牙刷脱手而出,在狭隘的房间里连续地碰撞后,以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落入洗浴室内的杯子里。
铃铃铃——
牙刷沿着杯壁快速地打转,敲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看来今天也会是幸运的一天。”
洛尘悠哉悠哉地走出家门,踩着晨曦的露水,消失在拂晓的宁静中。